大雾隔绝了声音，公园边上的路一片寂静。
但余子默已经把车开到了最快。
能见度有限，他几乎把自己逼到了极限，神经紧绷，生怕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车一起翻下去。
小轿车在路上飙速到起飞，车灯忽闪忽闪，一瞬间冲到另一头消失不见。
轿车背后，成片影子汇合聚集，潮水般接连不断追上去。
小轿车里的位置简直比过山车还要晃，左抖右抖，每一下打方向盘都惊心动魄。
安全带在这个时候几乎没有用。若不是有车门，都能被甩出去几米远了。
林若十指收紧抓着前排的椅背，被晃得晕头转向，勉强回过头观察后面的情况。
“怎么样了！还跟着吗！”余子默每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试图靠着声音找到点安全感。
林若尽可能把语气放得平稳：“少了一半，进展不错，可喜可贺。”
其实情况并没有她说得那么明朗。
那群影子死粘着人，大雾变异之后，速度比鬼还快，甩都甩不脱。
坐在后排的温从瑶脑子已经被甩傻了，听到林若这话下意识就信了，扭头回看了一眼。
刚好亲眼目睹了其中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扑上车后备箱的动作。
整辆车剧烈一震。
温从瑶：“啊啊啊啊啊！”
余子默被吓得险些把车开沟里：“啊啊啊啊啊！”
“……”林若沉默片刻，打断他俩的尖叫，“离听阳街还有多远？”
话音未落，第二团影子撞上了车。
“鬼知道啊啊啊！”余子默的声音逐渐崩溃，“林若！林姐！若姐！我叫你姐了，想想办法！”
林若：“……”
她勉强腾出一只手，解开背包搭扣，翻翻找找把之前出宿舍捞的那片玻璃拎了出来。
“开天窗。”
余子默怀疑自己听错了，脑子空白地重复：“什么？”
“我是说。”林若被甩得浑身生疼，半个人靠在右后方的车门上，没好气说，“把后面的天窗开了。”
哪怕是这种情况下，她语气也没多乱。余子默没多想就机械地照做了。
等到车窗打开，外面寒凉的风一并灌进来，他才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开窗做什么？”
林若冷静说：“练习一下打靶。”
温从瑶和余子默声音一个比一个高：“打什么？！”
“……”
林若没再回答，曲着腿踩上了后座，在一阵摇晃中抬手扒拉上了天窗的边缘。
想站起来比攀岩还要困难，她勉勉强强够着了天窗，下一刻，把手中的玻璃甩了出去。
后备箱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落。
“中了吗？中了！”坐在边上的温从瑶感受是最直观的，尖叫变成了惊叹，“中了中了中了！林若你是神仙吗，这都能中！”
林若弯腰低头，尽可能再次空出一只手，伸到温从瑶面前：“还有玻璃吗？”
温从瑶如梦初醒，拉开包东找西找，把一切能砸的全部翻了出来：“够吗够吗？怎么打到的啊！”
“凭感觉。”林若从里面挑了样最重的，“当你面前全是目标的时候，闭着眼都能中。”
“……”
全是目标？
温从瑶一阵手软。
顾不得别的，林若没再多说，接过温从瑶递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扔。
粘着后备箱不放的“影子”数量逐渐减少，却还是有小部分穷追不舍。
再次弯腰的时候，林若接了个空。
“？”
对上她询问的目光，温从瑶慌忙摇头：“没了，都扔完了。余子默！车里东西还用不用啊！”
被喊到的余子默一门心思踩着油门，腾出精力喊答：“拿拿拿！随便拿！在前面就是听阳街了！”
听到“听阳街”三个字，林若动作一顿。
她快速把温从瑶递过来的车摆件、墨镜盒之类的一并砸出去，扬头看了眼还缠着不放的最后三道影子，猛地松手翻身落回座位。
“我们绕开，不能去街上。”
“为什么？”温从瑶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是余子默熟悉听阳街情况，反应得快一点：“那里人多！我们把这些鬼东西带过去，要乱的！”
他边说边猛打方向盘：“我绕路去街的后大门！”
值得庆幸的是他对这一带地区还算熟，能在大雾中找到通往后门的路。小轿车走位成了蛇形，不规则转着弯。
沿途围栏被撞倒一片，车头凹得不成样子，看到台阶停都没停直接闯。轿车愣是被开成了大型吉普。
余子默凭着记忆横冲直撞，终于看见了在雾中隐隐约约的高高后门。
“前面就是了！那些影子甩完没！”
“还有一只。”林若说。
余子默边踩油门边喊：“怎么没完了！有办法把它也打一边去吗！”
林若撑着座位，在黑暗中极快翻找了一阵，一时间没应话。
“没了，能扔的已经都扔完了。”温从瑶知道她在找什么，语气焦灼。
“全没了？”
林若愣了一下，紧接着抓上自己的包。
其实也不是全没了，之前月亮城超市顺来的那把刀还在。
但她有点舍不得。
“算了。”林若轻轻嘀咕一声，拎着刀柄再次扣上天窗。
目标只剩一只，能用来攻击的武器也只剩一样了。
林若这次没乱来，眯着眼睛锁定了好久位置，这才抬手想把刀甩出去。
然而在她抬手的那一瞬间，一片阴影率先砸了下来。
枝桠叶子摩擦的声音悉嗦细碎，半人粗的树干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摔落，从林若眼前骤然擦过。
“我……”被叶子糊了一脑袋的林若懵了一瞬，差点想骂人。
这距离卡得刚刚好，轿车的后备箱前一秒刚通过，后方的路就被这棵巨大树木挡得严严实实。
枝干顺着惯性晃了又晃，听阳街的大地跟着一起颤了两下。
要是再晚一秒，这轿车估计就好塌了。
“停车。”林若猛地折回位置拉开车门，追到横倒在路中央的树边。
面前一片狼藉，把整条公园通往后大门的路完全堵上了。
“好好一棵树，怎么就倒了？是撞到什么了吗？”剩下两人跟着一起冲出来，“后面那家伙呢？”
林若眨了眨眼，过了几秒才慢慢缓下来，收起手中没扔出去的刀：“应该是跑了。”
“跑了？”温从瑶不放心，“要不再确认确认？”
林若摇头，正想说话，却听一道嗓音先从树折断的方向响起。
“是跑了。不用找，这么一下暂时还伤不到它。”
三个人纷纷一愣。
“放心，算过位置了，砸不到你们。”那道嗓音还带着些许笑意，莫名有点熟悉，“这棵树本来就快倒了，我刚好就顺手帮了一把了。”
林若偏头望向那个方向。
那里曾是一处公交车站，巨大的广告牌在雾气中浅浅泛着光。
候车区的边上是那棵大树断裂的根部，边缘粗糙尖锐，一看就是被暴力摧毁的。
说话的人支着腿靠在树根处，黑色的长风衣垂在身侧。
他跟着垂落的手被衬成冷色，曲着指节搭在树的裂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隔着雾，林若不太能看得清他的脸，却在一瞬间认出了来人。
她原本的火气一下子转变成了惊讶：“郁沉？”
听到名字，那人放下搭在树纹上的手，接着直起身翻过栏杆，落在路边跟林若对上视线。
片刻，他抹了下指尖，垂眸笑起来：“巧啊，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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