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夜

    这条忠告的真实性有待考究。

    不过林若心里还是信的。

    先一步来到过书店的人或许没在店里提供了什么线索, 但他们在一品街探了一圈，终究是留下了点值得探究的消息。

    报刊亭空了, 这次的出门找地图行动自然也是无功而返。

    吵架的两拨人象征性地询问关心了一下林若和郁沉一路来碰上的情况，接而又一次继续他们刚刚还没谈妥的物资问题。

    林若对他们的小区出行没啥兴趣, 索性拉着郁沉先一步回了书店。

    这条一品街果然如同那位阿姨所说那般，不太有危险。前面出来就没遇上什么, 现在回去连个人都见不到了, 一路安安静静的。

    不过林若还是对他们说的那栋商务大厦有点在意。

    报刊亭里杂志的离奇消失，和不知道是否危险的大厦, 虽然分开看搭不到一起去，她却隐隐有点感觉, 这两件事是相关联的。

    这趟出门一共才花去了到半个小时。等林若又花了五分钟跟书店三个人讲完街上的情况后，外面天还是亮的。

    当然，亮归亮，依旧是一片茫茫的白色大雾。笼罩在街上时，把两侧的居民楼遮得不清不楚。

    这时间, 要说赶紧离开, 也不是来不及。

    ……除了没地图没方向, 风险未知, 闯出去好像也不是不行。

    余子默拿着车钥匙不知所措：“那我们是走还是不走啊？”

    “好问题。”林若点点头, 问，“去哪？”

    “……”

    自然是确定不了的。

    他们来这就是要找地图，现在没有地图，整座城市的路线相当于是一张白纸, 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画歪了。

    林若静下来，往椅子上一坐。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一起坐下来。郁沉站在门边，随手给店门上了锁：“可以再留一天。”

    “左右地图不止这里能找，报刊亭出去了总还能碰上。”他不慌不乱地检查了一遍门的牢固程度，“不差这么一晚上。”

    这些话放在任何一个人口中都再正常不过，偏偏从郁沉这么个自由惯了的人口中说出来就有些难得。

    其他三人听了觉得有道理，本来紧张得不行，一下子又瘫回去了。

    林若倒是不太信他这么一个说法。。

    她靠在椅背上，慢悠悠敲了敲小茶几，问：“你认真的？”

    郁沉：“差不多。”

    林若抬眸看着他。

    “……”郁沉笑起来，“好吧，其实是因为比较在意那栋大厦。”

    果然是因为这个。

    林若敲桌子动作没停，收回目光：“你也觉得有问题？”

    她前面没有下决定立刻走，也是觉得就这样离开可能会错过些什么。

    那栋商务大厦在小区后面那条街的边上。

    这附近的道路取名都过于简单明了，现在这里是一品街，后面那条则就叫二品街。

    据说，二品街上这栋商厦是一家有名金融公司。大雾刚降临的第二天，甚至还有人尝试过来上班。

    然而再之后的情况就无人知晓了。

    加上之前靠近的人特意留了不要过去的忠告，边上小区里的人都对这栋楼怵得慌。

    林若对这栋楼的全部了解加起来一共也只有这么一点点，还是从那位阿姨透露的信息中拼凑出来的。

    至于怎么过去，里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她也一样没个底。

    不用想就能猜到，这栋楼里肯定不安全。

    但林若莫名有种预感，觉得应该要去一趟。

    “也？”郁沉随口反问道。

    认识时间久了，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笑意，没再像当时在听阳酒店时那般惊讶。

    林若索性就没说话，目光跟着郁沉从门口绕到书架，见他随手捎了本书，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他选的位置靠着书店的落地玻璃，光线其实没有太暗，可以勉强看清书上的内容。

    林若本来还在等郁沉开口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就真的翻起了书，没有什么要再次出门的意思。

    “……”她安静几秒，没忍住问，“你不打算去一趟？”

    “那座大厦？”郁沉不紧不慢翻完书的序页，“我是挺想去的，不过建议你先回个头。”

    林若一愣，依言转过头去：“怎么了——”

    她的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里，看着面前的情况，哽了几秒才缓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椅子的后面，温从瑶三人凑在一起。

    那三双眼睛惊疑不定，一瞬不眨地望过来。

    被林若一问，他们几个才像是被从梦中喊醒，散开来到椅子边。

    “林若，你们真想去那个大厦？”余子默长篇大论分析，“小区的人都说了有危险，还是之前经过的人留下的忠告。你们这是……”

    这是有多想不开？

    余子默对上林若询问似的目光，默默把这句话咽回了嗓子里。

    温从瑶没他这么多理论，眉头却皱得死紧，语气很不确定：“我倒不是想说这个。”

    “我前面不是跟你们说，一品街在涣城的西边嘛……它其实，没有那么西。我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大厦那条二品街……好像、好像离市中心没有多远。”

    她说得含糊其辞，半天也没个重点。林若这下是看出她真的不确定了：“你随便说，我们随便听听。”

    温从瑶艰难点点头：“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广告牌上那个马戏团。地点上写的中心剧院，好像离二品街很近。”

    话音落下，林若停住敲桌子的动作，一点一点敛了笑。

    不仅是她，温从瑶说完这句话，书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郁沉合上了翻了一半的书，随手往茶几一搁：“这倒是好玩了。”

    他的位置背对着玻璃，眼睛被暗色的环境衬得极黑，连带笑的话音都有些说不明的意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大写着“感兴趣”三个字。

    刚刚还在科普位置地点的温从瑶倏地噤了声，开口得更艰难了：“……你认真的？”

    郁沉顿了顿，无辜否认：“我没说要去。”

    椅子边上的三人显然一分都没有信。

    郁沉抵着额头笑了一下，干脆把茶几上的书推到林若面前立起来：“你们想。”

    “报刊亭为什么空了？”他晃了晃书本，“不会是小区里的人拿的，更不可能是路过的那些人顺走的。”

    他松开书本，靠回椅背上，半笑不笑：“既然都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林若的视线从书本移到郁沉身上，顺着他的话一字一句说下去：“拿走报刊亭东西的，不是人。”

    .

    怎么样在大雾天气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空一个报刊亭？

    小区的居民显然没经历也没能力做到这件事。

    但是在大雾中横行霸道的变异动物可以。

    一品街和二品街，放在平日都是生活气息浓厚的地方，照道理来说不会有很多危险的动物。

    但是如果温从瑶记得没错，中心剧院真的离这里不远的话，一切就很难说了。

    余子默想不通：“绝了，没道理啊！什么动物会有脑子来找杂志和报纸？”

    “不对。”他停下来，揉着脑袋抓狂，“什么动物会拿这种东西啊？”

    分析了一通，五个人都没再急着走了，留在书店硬生生从白天耗到了天黑。

    林若从包里翻出了点吃的，听边上三人接着嚎。

    “它们拿来干嘛呢？它们又看不懂？”

    “马戏团有什么动物啊？现在会在哪儿？回去了？”

    “怎么会。好不容易跑出来，哪会那么轻易回去。”林若窝在沙发上，随意地拆了一包饼干，“肯定已经在外面找据点了。”

    比如说，二品街上那栋商务大厦。

    所有的线索一下子被串了起来，乱成一团的线找到了线头，终于在一瞬间明朗起来。

    之前的人留下的忠告是对的，那栋大厦绝对不安全。

    还是得走。

    饶夏和余子默崩溃完，索性直接讨论起来了之后的路线，把一品街出去之后的所有路都列了一遍，想试试有没有办法分析出一条能绕开市中心的。

    林若吃完手中的饼干，也过去看了一眼。

    纸上路线列了足足有十几种，放在一起一团乱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支在边上看了好半响，不禁出声：“你们这是打算走哪条？”

    余子默头疼说：“不清楚，没有地图，路线不稳定性太高了。不管是选哪条路，都不一定能平安过去。”

    他到后来索性把温从瑶这个路感好的也拽到了边上，让她也一起参谋参谋。

    这一聊就直接聊到了深夜。

    一品街的晚上比白天给人感觉危险的多。

    品学书屋是落地玻璃，白天看出去的时候茫茫一片还好，到了夜晚，整个玻璃黑漆漆的，暗得诡异。

    除了浮动着的雾，和最近距离能看到的小路地面，再没有任何东西。

    林若醒来的时候时间其实才过了没多久。

    她的睡眠很浅，再加上书店不比当时的听阳酒店那么安全，这么一觉总共也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店里余子默他们几个趴在地图上睡得七歪八倒，明显是讨论着讨论着就睡过去了。

    书架安安静静地立着，在本就黑沉沉的地板上投下一道更暗的阴影。

    林若揉着眉头站起来，转头才发现郁沉站在落地玻璃的边上，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光线，他整个人被衬得如同外面一般暗。

    林若盯着那边看了一会，一点一点醒了过来。

    之前每次遇到，她周围总是跟了好几个人，跟郁沉打招呼的时候也没多注意。

    直到眼下这种安静到极致的环境，林若才发现，郁沉一个人的时候，给人感觉跟平时相处时并不太一样。

    没了那般悠闲与漫不尽心，站在门边的时候四周没有亮光，暗得几乎要与环境融为一体。

    可能是书店玻璃门这个角度实在是不太好，把窗边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林若突然觉得郁沉那个位置有些太暗了。

    她离睡着的几个人远了点，压低声音问：“你不休息？”

    一觉醒来，她的声音还有些哑，郁沉动了动，后退一步从黑暗中退出来。

    他离开玻璃窗，抓着椅背绕到林若边上，低头笑了一下：“在看外面。”

    “外面怎么了？”

    怕吵醒其他人，林若说话依旧压低着声音，顺着郁沉的话望窗外看去。

    黑暗笼罩着整条一品街。因为是晚上，天亮时感觉到的那些浓厚的生活气息消失得殆尽，只留下无边无际的黑。

    最近的小路上杂尘遍地，一看就很久都没有人打扫了。

    灰色的砖块凹凸不平，有的还缺了一角。

    没了生活气息，路上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忽然，一道影子从上面极快地闪了过去。

    它的速度太快，融在夜色里，就像是一晃而过的幻觉。

    要不是林若一直盯着外面，都要怀疑刚刚那一下是自己看错了。

    她眯起眼，绕来椅子来到玻璃前。

    “你刚刚也看到了？”

    郁沉在她身后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三次？

    也就是说，在刚刚短暂的两个小时内，有一道影子从他们边上闪过了足足三次？

    “不一定是同一道。”郁沉不紧不慢补充，“说不定是三只不同的变异动物。”

    林若沉默下来。

    她指尖抵着玻璃，半响也没回头，突然问：“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想追出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出去对一般人来说极其冒险，甚至都算得上是不明智的举动。但是对于郁沉来说说不准。

    这人算得上是哪里危险往哪里闯的。

    猝不及防被说中想法，郁沉笑起来，没有否认：“是想过。”

    具体原因他没说，不过林若可以猜到一些：“但是当时我们几个都休息了，是这样吗？”

    一个人出去，书店没人锁门，放在眼下实在是太过不安全。

    林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为郁沉终于难得的集体行动意识而感到高兴。

    她其实到现在也还有点困。脑子是清醒了，说话还是慢悠悠的，显得有点拖腔拖调：“换做我，就没你这么多顾虑。”

    剩下三人看似睡得沉，实际当然也不可能完全放下警惕。

    郁沉是因为跟他们不熟，林若考虑得没那么多，打着哈欠来到温从瑶边上，弯腰轻轻敲了敲她边上的桌子。

    叩——

    温从瑶猛地从桌上坐了起来：“怎么了？”

    这算是个条件反射的行为，她过了好几秒才真正清醒，揉着眼睛，慢半拍问：“林若？”

    林若安静地向她比了一个“嘘”。

    “我跟郁沉出去一趟，待会其他人醒了的话，你跟他们说一声。”

    温从瑶迷迷糊糊地愣神：“……去哪？”

    林若：“不知道。”

    温从瑶：“……”

    她这下是真醒了，慢腾腾从桌上挪下来，陷进椅子里，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精神恍惚地说了句“好”。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她慢半拍地看着林若似乎回过头，低声跟郁沉讨论了几句。

    他们两个人站在窗边，不知道在安安静静等待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很久。

    在那之后，两个人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一前一后拉开书店的门，追了出去。

    可能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可能是温从瑶人还有些懵。

    直到林若和郁沉消失在视线，温从瑶晃到门口去重新锁门的时候，才被外面扑面而来的冰凉雾气糊了一脸，彻底拍了个清醒。

    她立在门边，望着外面的无边黑暗，逐渐陷入呆滞。

    刚刚林若说什么来着？

    她说，她和郁沉要出去一趟。

    ——大晚上的。

    他们两个不要命的，在一品街这种地方，要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加更，但我——

    粗！长！了！（夸我夸我夸我）

    感谢 归就 +1；RESERVED +1；I白米 +10瓶营养液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