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末世降临到现在, 仿佛一切都过得很慢。
发生了那么多事，闯了那么多地方, 真要算起来，其实只过去了短短五天。
为了赶在大雾之前离开, 一路过来的时间其实都被压缩到了最短。
不过这回从大厦回来，余子默把小轿车停回书店的时候还是个天气不错的上午, 五个人倒是都没有急着走。
林若和郁沉其实都有冲动直接离开。时间正好, 又有了去往下一个地点的计划，照道理已经没必要留在一品街了。
然而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温从瑶猜到了想说的话，接着被连敲带推地拽回了书店。
“早着呢, 反正那所学校离这里也不远，下午再走好了。”温从瑶关上门，“看看你们俩，跑了趟大楼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昨晚没睡吧，通宵了？”
“……”
“前天晚上在听阳酒店也没睡吧？”
“……”
“两天都没休息了不累吗？你们这是出城还是修仙啊！”温从瑶越说越气, 把自己先说委屈了, “我不管, 你们必须给我歇一会再走, 不然还没到地铁站, 人先垮了。”
她还是第一次语气这么强硬。林若沉默片刻，没能想到一个反驳的理由，退一步挪到郁沉边上问他：“要不……”
“下午再走吧。”郁沉拎着地图，“这边过去只用穿三条街, 来得及。”
书店安静舒服，比商务大厦要令人放心得多。其他几个人其实也累了，并没有多休息很久，此时也巴不得立刻瘫下来。
温从瑶窝在沙发里，人还没气够：“下次再有什么事，把我们也一起叫上呗。虽然帮不上太多，总还是有点用的。”
林若知道这次是离开得有点突然，靠在一旁一言不发，听温从瑶唠唠叨叨了将近十分钟，直到跟她保证了下回一定说清楚才停下。
温从瑶好不容易满意了，好奇心又泛滥起来，这下抱着靠枕从沙发上站起来，挪到林若旁边停下，睁大眼睛。
“那你们晚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什么追出去了？”
“看见了影子，就追出去了。”林若打了个哈欠。
“地图呢？怎么找到的地图？楼里还有人吗，还是真的有变异动物？”
余子默在书架边上听了一会，没忍住玩笑说：“你让他们俩休息吧。”
“……好吧。”温从瑶拖着步子走过去，“那我过来跟你们研究地图。”
林若的确是困了，但是听到“地图”两个字又打起了精神。人没动，倒是顺带把余子默那边的分析听了一遍。
那所小学边上的地铁站刚好就是一品街附近最近的站，站名叫做长云，属于涣城开通最早的一条地铁线路。
旁边那所小学叫长云小学，据说也是历史悠久，放在涣城名气数一数二。
“现在这种情况，小学里应该早关了吧。”余子默犹豫道。
饶夏：“七月了，学校估计放假就空了。不过边上的学区房肯定还住着人。”
长云小学的附近跟一品街一样，全都是生活区。周围单单小区就有五六个，还有小型的操场和菜市场。
余子默叹了口气：“希望那里没有乱吧。”
这种人流量高的地方，一旦出事，不仅他们计划泡汤，整个市区西边都会乱套。
书架边的三个人光速画完了路线图，三分钟内结束讨论，拿着方案给林若和郁沉确认完，作势就要把他俩按回去休息。
饶夏把地图放回桌上，还拍了张照以防万一，做完这些事才突然想起来：“啊，我那个医药袋子你们随便用就好。不过还放在车上，刚刚忘了拿下来了。”
她从余子默那里拿了车钥匙，转向郁沉想说点什么，下一秒只觉得自己手上一空，郁沉已经捎了车钥匙来到了门边。
“要我跟着去吗？”饶夏愣了一下，“你找得到放在哪吗？”
“没关系，不用麻烦。”郁沉拿着钥匙，把书店门推开一半。
外面的凉意灌进来，待在沙发边上的林若清醒了点，抬眼望门边望去。
过了几秒，她跟着站起来，绕过椅子来到书店门，顺手拍了下饶夏的肩。
“你去休息吧，我跟着去就行。”
可能是这句话的语气太理所当然，饶夏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慢半拍地点了下头，紧接着就见刚还说“不用麻烦”的郁沉在看到林若后突然就笑了，居然没再拒绝。
等到那两个人出了门，人影消失在视野里，饶夏这才顿了顿，歪着脑袋，犹犹豫豫地回到书架边上。
温从瑶抬头问她：“怎么了？”
饶夏：“……没怎么。”
就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小轿车就停在书店边上，下个台阶就能到。余子默在细节方面算是上心，连位置都是挑得极其隐秘的角落，不知道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不过对现在找东西确实不太友好。
轿车的后备箱不大，但是放了很多听阳酒店游客给的东西，再加上一路开过来漂移了不少回，所有袋子挤在一起，是有点不好找。
车的位置没有一点亮光，望出去尽是茫茫大雾。林若支着后排的靠背往后备箱打手电光。
她其实也不知道饶夏的袋子在哪个位置，刚刚下意识就一起跟出来了。
“有看到吗？”
“这个。”郁沉从底下把袋子拎出来。
饶夏这个袋子里的东西比之前学校边上药店搜罗来的要全。林若趁着郁沉关后备箱的功夫，接过袋子看了一会，又抬头叫了他一声。
“不回去吗？”郁沉闻言绕道轿车后排，弯腰坐了进来。
林若没回答这个问题，顺手关了车门，拆了袋子把郁沉拽近了点，放慢语速一字一顿说：“下次你要是再乱来，麻烦也先跟我说一声。”
隔着黑暗，她不太看得清郁沉受的伤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却莫名其妙看这道伤有点不爽。
郁沉垂着目光，低声说了句“好”。
他大概也是累了，从大厦出来回到安全区域，即便是刚刚在书店都没有太过明显地表露出倦意，却又在这一刻，被林若抓着手腕的时候阖了一下眸，少见地放松下来。
小轿车内比前面的书店还要安静。
明明已经是上午了，却还如同昨晚那般四处透着凉。
他们上方是道路侧面种了足足一排的林荫树，枝桠不规律地横着，一切的亮光被遮挡在外。
倒显得车里不太白天，反而和那栋商务大厦里黑漆漆的走廊有些像。
林若不自觉放缓了动作，思绪不知怎地也跳回了昨天晚上。
她忽然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先一步开了口：“郁沉。”
郁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他好像也在出神，听到声音后撑了一下椅背，又一次垂下目光。
玻璃外面是暗色的，车里面更暗。
隔着两层暗，林若不太看得清他的神情，却突然问不下去了。
她一瞬间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正想说“没什么”。
结果就见没等到后半句的郁沉偏了一下头，加了一句：“你说。”
林若：“……”
破天荒的，她这句“没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也许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像夜晚，人的情绪在夜晚又弥漫得特别散。车内的黑暗像是浓稠的墨，带着莫名的蛊惑力。
“你，”林若顿了一下，还是选了一个委婉点的问法，轻声问，“你为什么想出城？”
一路过来，不管是听阳酒店的游客也好，温从瑶他们几个也好，甚至包括她也好，都是因为想回家。
但……
郁沉安静了片刻没说话，似乎也在斟酌怎么回答。
半响，他闷着嗓音，低低笑起来：“为什么啊。”
这几个字说完，他再次没了声。林若动作又是一顿，一瞬间更后悔了。
“算了。”她轻咳一声想转移话题。
郁沉见状弯起眼，总算是没再斟酌：“你要是好奇，可以问得再直接点，我不介意。”
车内安静得像是寂静长夜，一品街的风擦着车窗而过，却一点声音都传不进去。
不是到是不是因为累的，郁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依旧显得有些低。
“为什么要出城……我其实，也不太说得上来。”
他说完又随意地笑了笑，反而是林若怔了一下：“那……”
那你家里人呢？
郁沉微微垂下眼。明明看不清，林若却直觉他在看她。
如果忽略正在讨论的话题，车里现在的气氛其实很微妙，温度比外面街上要稍稍高一点，暖得刚刚好。
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这个，郁沉闭了下眼，再次睁眼时语气比先前缓了不少：“家里人吗？”
“好几年前就分开了，各自组了新的家庭。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不过这么久没再联系过我，看来是挺好的。”
他之前带起的笑意也还没完全散，说起话来是一贯的轻松，但是配上内容，就显得有些嘲讽。
林若倏地就有点难过。
整座涣城，这么多人。
一个个被困在各个角落，拼了命地想要回家。
月亮城有个女生说，出来只是想来商场逛一圈，家人还在等着她回去吃完饭。
书店的老板平日跟家人相处得少，末世后也义无反顾地闯了出去。
甚至他们组成的这只五人队伍，或多或少也都有一些离开的缘由。
除了郁沉。
因为即便出去了，也没有人在等着他。
林若沉默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句合适的接话。
郁沉动了动受伤的那只手腕，见她这样，突然就偏了头说：“不过现在要说的话，也还是有点理由的。”
林若抬眼看向他。
郁沉这回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抵着额头，笑了一下。
出城的理由啊。
一直以来，留在哪里，去到哪里，对他来说好像都差不多。
反正哪里都一样。
离开涣城没有人等他。
留在涣城……其实也没有。
但是现在……
郁沉松了眉心，目光很轻地落在林若身上。
现在他好像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好～
重新捋了下大纲，这篇文大概不会长，可能二十万字就能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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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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