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亮澄透澈,空气里飘着雨后青草的微涩淡香。
林阮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察觉到身体刺刺的疼,蹙眉又躺了回去。
近日仙界太平,自己并未与人战斗,为何身体到处泛着痛感,尤其是尾椎处,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贯穿。
眉梢拧紧,林阮一把掀开薄被,瞧见自己轻薄里衣下掩不住的点点红痕,脸色猛然变得阴沉。
他是仙界至尊,从小醉心修炼,虽端正自持,却也知道眼下情况是怎么回事,于是忙内视一番,发现保留一百多年的仙元,果然没了。
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手指微颤的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套正常的衣服,正准备穿上,外头传来仙女们清脆的声音。
不对,仙界宫殿里伺候人的小仙说话温声细语,不会如此狂放大声,更不会以下犯上议论仙界至尊。
林阮观察四周,这室内摆设虽与昨夜入睡时一般无二,雕花却有些许不同,这里绝不是仙宫。
这是哪儿,何人刻意打造一间和自己寝卧相似的地方,又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掳至这里欺辱?
女人们的对话透过窗缝传进来。
“魔尊前些日子抢劫妖王,昨日黄昏浑身挂彩带来一神果送给仙尊,后来好似被赶出来了。”
“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听说才刚赶出去一会儿,魔尊便在殿外跪榴莲,一会儿就被请进去了。”
“不是请吧?仙尊表情几欲杀人,魔尊是被他提着衣领拖进屋子的,尊主被拖进去的时候还很欢喜,仙尊当时说了句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说了两个字,丢人。”
林阮双手握紧锦被,指节泛白,因为过分用力而轻微颤抖。
………魔尊?
这里是魔宫?!
夺我仙元的是魔尊?!
额角暴起青筋,他闭上眼睛,脖子仰的老高,几下换上新的里衣,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中衣外衫,握剑几步跨至门前,碎星剑狠狠斩下,精致的雕花木门顿时炸开,木屑迸射地上,砸出数道深坑。
地上湿漉漉的,有序的种植许多花草,走廊的女人还未走远,林阮目光往她们的鲜艳的服饰上一落,眸中带霜。
她们果然不是仙界仙女。
林阮脚踏木屑,举起碎星剑,磅礴仙力随着剑刃划向天空,明媚透亮的天幕裂开一瞬,露出阴沉的血色天空,但很快便又合上,恢复青天白云模样。
林阮的手臂颤抖,差点连剑都拿不稳了。
这里真的是魔宫!
因为天裂了一瞬间,四周传来几声惊呼。
林阮垂眸立在原地,罡风四起,气场强悍,宛若一把出鞘的利剑,正欲移平此地。
院门从外侧推开,走进一个高大威猛的英俊男人,来人面容刀削斧刻,水墨长衫,长发随意束起,渊渟岳峙。
林阮嘴唇拉成一条直线,倏地握剑攻去,翻滚的剑气被男人避开,墙头爬满的蔷薇花斩作数半,纷纷扬扬落在两人的身上和肩头。
男人微惊,随后施出结界抵御杀招,几步近身,手臂缠上林阮的腰身。
眸中带笑,轻佻的勾去仙尊肩上花瓣,放在唇边轻轻一吹,“一大清早精力便如此旺盛,如此杀气腾腾,是怪我昨夜不够努力?”
林阮身体僵硬,脸色因为耳边微潮的话语而怒的通红,他一剑捅向身后。
“放肆!”
男人避过攻击,在仙尊密如骤雨的攻击中灵蛇般闪避游走,薄唇勾起,露出痞气的笑。
“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是这么爱害羞。”
林阮脚步一顿,随即攻势更加凶猛,招招致命,一字一顿:“魔尊萧灼,去死!”
面对林阮狂风骤雨的暴击,萧灼只闪不攻,好似喂招。
战了数个时辰,寝殿已是一片废墟,林阮追至断墙之后,魔尊已经无影无踪。
他御剑飞上天空,一袭白衣似雪,长发如墨,金色绸带松松系起,唇红齿白,精致细腻。
芝兰玉树的人负手而立,杀意凛冽,即便冷眸冷情,也是天地间难以摘得的顶尖绝色。
仙尊凤眸冷漠扫视四周,没有发现魔尊,片刻后,他凝出数道风刃对魔宫一通轰炸,然后御剑飞离。
魔尊既然掳走他一次,定不会就此罢休,他就在仙界等他再次上门。
林阮沉着脸走进天门,守卫天门的两位小仙正无聊的打呵欠,见到仙尊,立刻低头躬身行礼。
林阮不悦:“看好仙门,若有魔族混入,拿你们是问。”
小仙心惊胆寒,立刻站直了恭送仙尊。
仙尊数年间一直住在魔宫,偶尔回一次也是魔尊相陪,今日怎一人独归,还如此急言令色?
林阮蹙眉大步走向仙宫,天门守卫如此松懈,难怪昨夜教魔尊混入寝卧,
他传音仙界战神。
“近日你亲自带领守卫看守天门,若有魔族闯入仙界,自刎谢罪。”
上次与魔尊交战是三个月前,仙魔两界大战数天,皆元气大伤,他与魔尊更是两败俱伤,他们是血海之仇,而今更添一笔失贞之仇,此仇不报,枉为至尊。
方才战斗之时魔尊笑意刺眼,只守不攻,仿佛猫捉老鼠,令林阮怒气达至顶峰。
若不是魔尊逃的快,林阮定要将他剥皮抽筋。
夜幕降临,宫灯明亮火红,林阮大步走向主殿,准备召集仙官议仙界治安问题,忽地一愣。
大段的记忆涌进脑海,他停下捏诀传讯的手指,转身回到自己的寝殿。
他已经不是仙尊了。
距离上次仙魔之战已经是六十年,战后仙魔各自休整,魔界没有为祸人间,仙界宁静祥和。
他养大的四个徒弟个个仙中翘楚,战神已回故乡养老,新的战神是自己的徒弟,新的仙尊也是他的徒弟。
他已经在二十年前退位,一切事宜交给自己的几位徒弟打理。
当初我为什么让位呢?
养老?
时间太久远,林阮记不清那时想法。
殿外传来男人的脚步声,林阮驻足在门前巨大的梨花树下静候。
目光在梨树上落了一遍,这是未生智的精怪,一年四季花开不败,他用力回忆,却想不起是哪位徒弟为自己种下。
脚步声接近庭院,走出一个面容俊秀,白干白净的年轻男人。
这是现任仙尊乐意,是自己亲手扶上尊位的第二位徒弟。
乐意弯腰朝林阮拱手,他的腰带没有系好,衣襟有些松散,应是从寝卧匆匆赶来,他此刻顾不得整理衣襟,面皮因为见到师尊,而紧张的通红,他磕磕绊绊的请示林阮。
“老战神传音于我,说师尊让他镇守天门,他的故乡离这里很远,三五日难以抵达,师尊,可是发生什么要紧的事?若是紧急,不若教小师妹暂时顶一顶?”
夜风习习,入秋的夜晚微凉,林阮施下避风的结界,音色冷淡,“传令老战神不用过来,镇守天门的人选,你自己来定,近日仙宫守卫队松懈了。”
乐意来之前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魔宫探子传来消息,今日早晨仙尊与魔尊战到黄昏,回仙界后立刻吩咐老战神亲自把守天门。
不知师公如何惹到师尊盛怒。
他不敢过问师尊事情缘由,他胆子小,从小就怕这个冷面少言的师尊。
于是连连点头附和,表示今后加强警戒。
乐意见师尊已经走进房间,于是小心翼翼的退下。
林阮走进寝殿里间,合上雕花木门,卸下端正冷淡,咸鱼瘫在榻上。
自己丢了一天一夜,回来又做此决定,乐意竟然态度如常?
看来不止是仙界守卫松懈,现任仙尊也很松懈。
自己深居此处,不问世事,不曾想竟然在众仙的眼皮子底下失贞,而无人察觉。
看来得好好敲打敲打这几个徒弟了。
这会儿夜深了,林阮歇够了,从榻上起身,才发现寝卧空荡荡的,茶具衣被全都不翼而飞。
他在心中暗骂萧灼,竟然连这些物件也一并掳走,什么毛病?
从乾坤袋里摸出新的被褥铺上,这被子印着山野雪花,看着心旷神怡,他竟不记得是自己何时所买。
林阮偶尔去人间游玩,买的东西算不上多,但也不少,许是年少时所买,倒符合自己的花色喜好,铺好被褥,他抱着一套衣服来到后山露天温泉,给自己仍旧刺痛的某处抹药。
伤口的位置隐秘,林阮手指挖了一点药膏,进入水中便被水流冲散了,试了几次,效果不佳,他往温泉浅处走去,水位下降至膝弯。
微凉的夜风送来几片雪白的花瓣,落在他握着白瓷瓶的手腕上,林阮抬头,四周空旷,这里是寝殿的后山,下了外人禁入的禁制,十分安全,可是突兀的,林阮觉得不妥,好似有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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