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阮想了一个下午,决定实话实说。
“萧灼。”
他合上话本,穿上中衣,循着光源,瞧见月色下正盘膝地上削竹节的魔尊。
萧灼停下动作,蹙眉不悦,“秋日夜凉,怎么穿的这么薄就出来了?快回去躺着,小心着凉。”
林阮垂眸:“本尊有话与你说。”
萧灼放下刀子,“我们进屋说。”
两人坐在木桌两边,林阮饮了一口白开水,平复心情,“往年中秋节,本尊和徒弟会小聚,那天本尊需要离开寝殿,你…”
他略略停顿,“你暂时离开寝殿吧。”
他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林阮本以为魔尊不会同意,哪知他竟然十分赞同,“阮阮想做,就去做吧,我会藏起来的,但是不会离开寝殿,而且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不能喝酒。”
林阮下意识感受了一下对方魂火的情绪,发现萧灼此刻心情十分愉悦,是真心实意的赞同。
他压下心中困惑,萧灼近日越来越好说话了。
林阮寻了附近的小仙,让他把中秋夜相聚的消息带给几位徒弟。
时光荏苒,中秋到来,黄昏时刻,有小仙络绎出入,送来美食与美酒。
林阮吩咐他们传四位徒弟过来,中间庭院无人的这段时间,他挑选了一盘菜送进寝卧。
魔尊今日果然藏起来了,他坦言哪儿都不去,只愿意藏在屋子内,为了表示诚意,他布下了禁制,只要自己离开寝卧,梨树上绑着的红绸就会落下,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魔尊不会让仙尊难做,免得追妻路难上加难。
仙尊也不会主动命人杀他,免得激怒对方,使仙界血流成河。
两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今日小仙们菜准备的多了,桌子放不下。”林阮托着装着三菜一汤一壶酒的食盘,轻轻放置在木桌上。
“遵守你的承诺,他们在的时候,不准出门。”
萧灼大方的在林阮身边的座位坐下,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往林阮唇边送,“放心,我说到做到,我怎么能让美人难做呢?看在阮阮中秋特意送菜的份上,来,俯身,哥哥喂你吃块排骨。”
林阮耳根蓦地一红,冷淡的侧开脸,避开投喂的食物,“不过是多余无处放的食物,油腔滑调。”
说着,他抬脚转身准备离开。
萧灼拉住他,“不论是什么理由,只要是阮阮送的,我就高兴,你觉得小事一桩,我偏认为盛情难却,你若不接受我的喂食,就不让你走,长夜漫漫,咱们彻夜长谈,让你那帮徒弟在外等着吧。”
林阮眼里盛着怒气,“无.耻。”
本尊就不该一时心软,想着今日是中秋团圆夜,魔尊一人在仙界,孤苦无依,送些吃食意思意思。
这些日子魔尊表现的太纯良,导致本尊忽视了这是头狼的本性。
萧灼嘴角噙着笑,吊儿郎当,“就无.耻了怎么着?阮阮仔细考虑清楚,你那帮徒弟快来了。”
外头果然传来越来越近的说话声音,林阮身体微僵,俯身一口咬住剔去骨头的红烧排骨,用力的嚼了几下,吞咽下去,瞪着他,“松手。”
萧灼无辜的松开手,注视林阮离开,房门再度合上。
愉悦的执起酒壶灌了一口酒。
他的阮阮啊,真的太善良,太容易心软了。
真的好爱他啊。
不过刚才撩过头了,以后很难吃到阮阮亲自送的菜了吧?
想着想着,萧灼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让你嘴欠。
庭院里欢声笑语,萧灼听着听着,有些吃味,扒着窗缝往外头看。
夜幕低垂,酒宴已过半,林阮果然遵守承诺,没有碰酒。
欢澜被墨槐几人拼命灌酒。
欢澜有些醉了,眼睛总是情不自禁的往林阮身上看,里头压抑着克制和渴望。
萧灼捏碎了门框边沿的木头。
想了想,他目光往躺在兔窝的小灵兔上一落。
前些天本尊给你做窝,现在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萧灼躺在榻上,一缕魂魄飘了出去。
绑在梨树上的红绸动了一下,没有落下来。
那只休息的小灵兔眸子突兀闪过黑芒,随即恢复如常,蹦蹦跳跳的来到林阮的身边,人立起来,轻挠他的腿。
林阮低头,瞧见小灵兔人立挠自己,一双大眼睛软萌无辜,于是将它抱在腿上,轻抚光滑油亮的毛发,勾唇浅笑,眉目温柔。
灵兔仰着头,看呆了。
但随即它反应过来,飞快转头看向欢澜,发现欢澜正痴痴的望着林阮,也看呆了。
灵兔往林阮的衣服里头钻。
林阮将它往外拽,起身放回窝里,并关上了笼子。
灵兔隔着笼子往酒桌看,欢澜已经收回失态,恢复理智。
墨槐几人灌欢澜酒灌的更加凶了。
酒宴过后,林阮几个徒弟都醉的不轻,欢澜犹为严重,他眼尾泛红,步履蹒跚。
欢澜拒绝同门师妹师弟的搀扶,一个人摇摇晃晃的离开寝殿,在一处亭子蹲下,语带哭腔,“你们别碰我,你们都向着他的,你们不是我的师弟师妹!”
墨槐平日里脾气最大,此刻被骂,却沉默了。
无论欢澜从前做过多少错事,可是他最终失败了,且一个人前往妖界,二十年从未回过仙界。
因为那么一丁点的同门情谊在,大家都没有说话,看着欢澜一个人抱着膝盖,沉默的哭。
许久,欢澜说,“我回妖界,你们谁也别管我。”
他踉跄着走远,消失在夜色里。
许久,墨槐低声说,“只要大师兄这回不做错事,我们就让着些他吧。”
一个人,为情神伤这么些年,最后也自愿退出了,那些做的错事,就让他变成秘密,烂在大家肚子里吧。
乐意传音魔尊,“师公,大师兄回妖界了。”
萧灼得到消息,敲门三声,得了林阮容许,从屋内走出
他的身上沾染着酒气,想必屋内一壶酒都喝光了。
萧灼说,“我去后山洗一下,想必你也不喜欢满身酒味的我,东西放这里,等我回来以后收拾。”
萧灼在欢澜回妖界的路上拦住他。
“连心果的功效,你知道几分?”
前些日子,他住在林阮寝殿,不方便直接在仙界质问欢澜。
如今欢澜离开仙界,没有镇守天门,他正好找来追问。
至从林阮失忆,萧灼心里就藏着疑惑。
后来他抓到当初散播连心果消息的魔修,发现这消息是魔修的相好,一只大妖告知的。
大妖说此事他只是听说来的,并不知道真假,因此线索从这里断掉。
欢澜被魔尊拦路,眼眸顿时变得通红,冷漠的道,“什么连心果,我不知道什么连心果。”
萧灼握拳,指节咔咔作响,忍了几忍,没有打人,“连心果是妖族圣物,是我从你手里亲手夺走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欢澜哈哈大笑,快意仇恨,“你还记得是从我手里抢走的,你害的师尊失忆,这能怪得了谁?报应,报应,哈哈哈。”
萧灼猛然抽出魔剑,直指着他,“所有人都认为我和他只是闹情绪,你怎么会知道他失忆?你早就知道连心果的负面作用,所以故意放消息给我,是不是?”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魔尊,你没有证据指责我,是你贪心不足,逼着师尊放下尊严,曾经的师尊,多么高高在上,受万仙敬仰?你拉他下凡尘还不够,又将他尊严扫地意图让他怀孕,师尊忘记你,是你的报应,你活该!”
萧灼与欢澜大打出手,欢澜战败,被萧灼踩在脚下。
魔尊冷漠的说,“我不杀你,也没有将你从前做的事告诉阮阮,是不想让他失望,还有,连心果一事,我坦白的告诉你,阮阮知道它的功效后,没有生气,只别扭了几个时辰,便同意吃下。”
“我爱他,我可以给他所有的爱,身心都只有他一人。他爱我,他愿意为我孕育相爱的证明。就算阮阮现在忘记我又如何?我能让他爱上我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走吧。”
欢澜浴血躺在荒野的草地上,望着苍蓝的天空。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的,堂堂妖王,早就一败涂地,可是不甘心,心里不甘心啊!
火红的大狐卧在血污里,发出凄厉的嘶鸣。
萧灼换了身干净素雅的衣服,和今日的林阮格外相配,他施下净尘术,除去血腥味和酒味,推开庭院的门,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制的大红灯笼点燃,挂在门框。
“阮阮,你今天陪徒弟们过中秋,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林阮手指擦过门框内侧破裂的部分,站在亮红的灯光下,抬眸注视眉开眼笑,满含期待的萧灼。
面无表情,“萧灼,解释一下这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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