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阮坐直身躯, 垂眸想了片刻,反问道, “琳琅喜欢他吗?像好朋友一样喜欢他吗?”
琳琅歪脑思考:“我和大坏蛋认识一个月, 起初我很害怕他,后来他帮我捉住了妖怪,就不害怕他了。”
林阮说:“所以, 在你的心底,仅仅是刚刚接纳他, 并不能成为互相无条件信任的人是吗?”
“琳琅现在有一点点喜欢他了,因为他会做好吃的饭菜给我们,还会教我写字,可是, 琳琅和他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呀,琳琅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条件信任的那一种喜欢。”
林阮揉了揉他的发顶,笑着说,“琳琅与他认识一个月, 而本尊与他相识,仅仅比你多一个月, 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他也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所以琳琅觉得我喜欢他吗?”
琳琅认真的想了许久,恍然大悟的回答,“我知道了,哥哥和我一样, 以前都不喜欢他,后来接纳了,但是时间太短,不知道是不是无条件信任的那种喜欢,是吗?”
他的话误打误撞的剖白了林阮的内心,可是林阮并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上魔尊了,所以淡然道。
“于我而言,他只是刚刚认识两个月,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
于成年人来说,全心全意的喜欢上一个人,是需要花很长时间来确认的一件事。
而他和萧灼仅仅认识两个月,不论曾经多么情比金坚,他现在能做出最大纵容,就是忽略记忆里敌对的事情,把萧灼当成普通人看待。
剖去那些敌对捆绑封灵的事情,萧灼在林阮的眼里,是性格开朗,会照顾人的好室友。
林阮承认自己在对方的温柔攻陷下动了心,可这只是很微弱的情绪,并不能超越他的自尊,更遑谈生死。
那段丢失的记忆里,自己蛰伏人下贪欢的事情,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起超越生死渡情比金坚劫,更是神话一般的事情。
林阮满腹心事,躺下闭上眼眸,只是梦中总是闪过萧灼的声音。
那人语气时而轻快,时而埋怨。
他说:“阮阮,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就回头看我一眼嘛。”
半个时辰后,萧灼从后山洗衣服回来,瞧见林阮睡着了,轻手轻脚的在桌子下摸出一块灵石塞进衣袖。
晒好了衣服,他捏着灵石重回后山,一道魔气刺入灵石之中,里头传出林阮和琳琅的对话声。
反复听了几遍,他若有所思,“是我忽略了,仗着有记忆加持,对阮阮理所当然的追求,却不知道,对于他而言,我只是仇人,陌生人。”
阮阮没有向刚失忆的时候那般喊打喊杀,正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我们真正的关系,而一直以来,我都太自我了。
萧灼在草地上坐了许久,珍重的收起灵石,换了一袭素衣,取下发饰,重新束发。
林阮睡饱以后已经是中午了,他看了一眼天色,然后扫过琳琅,接着看向厨房。
厨房里是一身干练白衣的小少年。
小少年扬起灿烂的笑迎着光同林阮自我介绍,“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萧灼,以后由我来当你和琳琅的邻居。”
林阮有一瞬的神情恍惚。
他忽然记起第一次和萧灼人间相遇时,他将受伤的他带走,那时候是有好感的。
只不过好感当天夜里在看到他杀人而变成了敌视。
他张了张嘴,一句话就这么冲出了嘴边。
“能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杀人吗?”
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紧抿嘴唇,强行解释,“刚才脑子不清醒,说的梦话。”
若是往常,魔尊定然会没脸没皮接一句:你是不是梦到我了
但是今日的魔尊十分矜持,他只是温和一笑,问道,“饭快做好了,能帮忙去拿三副碗筷吗?”
林阮木木的起身拿碗筷,期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萧灼,魔尊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萧灼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狐疑的目光,自顾自的继续炒菜。
林阮端着碗筷,站在他的身旁,故作严厉,“谁许你私自换衣?”
萧灼分给他一点视线,“我仔细的考虑过了,先前是我做错了,不该软禁你逼迫你,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抛开过去,重新认识,重新相处,以后你就将我当做普通的邻居,给我们彼此一次重来的机会可以吗?”
林阮沉默不言。
萧灼知道他讲理又容易心软,接着说,“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独守记忆的痛苦,给我一个当邻居的机会,这期间我发誓不会像从前那样违背你的意愿,不顾你的感受,我们从最普通的陌生人开始相处,好吗?”
林阮与萧灼对视,被里面的深情和痛苦烫到,疾步离开厨房,平复了片刻心情,冷淡的说,“既是陌生人,就安分守己,还有,先前的罪不能就此揭过,今夜你随我去后山领罚。”
入夜,明月高悬,林阮送琳琅回房睡下,给了萧灼一个眼神,两人朝后山走去。
后山被布下禁制,任何人没有经过林阮的允许,无法进入。
林阮凭空抓出一个琉璃灯;“此灯流速与外界不同,外界一日,其内一个月,但凡进入,法力便会全失,你若自愿进入住上两个月,本尊便答应与你重新相识。”
萧灼道爽快的同意:“好,让我进去吧。”
林阮看了他一眼,情绪隐藏在黑夜里,他徒手虚空一抓,萧灼化作轻风飘入灯中。
琉璃灯迎风变大,成为一座流光溢彩,十米多高的塔。
林阮传音乐意这几日接走琳琅照顾,又下凡买了许多水果零食,然后在琉璃塔旁边安置了遮阳伞和躺椅小住。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萧灼,灯里面生活着幻灵,它们可以变成任何模样,模拟出任何环境惑人心智。
琉璃灯认林阮为主,因此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
他在琉璃灯旁住了两日,看尽萧灼两个月内的生活。
在灯里,萧灼是一个凡人,他处在荒野之中。
荒野没有任何生物,只有一个山洞。
天空飘着雪花,因为寒冷,萧灼捡起柴火躲进山洞。
忽然,山洞消失,他处在一间卧室之中。
推开门,外面是血色的天空。
走廊上来回走动着盛装打扮的绝世美女,美女眉目含情,请求为魔尊侍寝。
萧灼拒绝了。
画面又转,他出现在花楼之中,床上躺着衣衫半 解,风情万种的花魁,口中全是勾.人心动之词。
萧灼黑着脸踹门而走。
画面不停地变化,他不断的面临美女金钱和权力的诱惑,后来,他遇到了少年林阮。
看到这里,守在灯旁的林阮放下吃了一半的水果,全神贯注注视灯内的情况。
灯里的少年林阮冒雨而来,浑身湿透,他请求借宿萧灼魔宫。
萧灼沉默片刻,这回不像之前对待美女那样无情,直接将人引进宫殿,带入自己的隔壁客房。
半夜,少年林阮在房内沐浴,敲响和萧灼公用的那一面墙壁。
不一会儿,少年林阮的门外传来萧灼的声音,“有什么事?”
少年林阮:“我没有换洗衣服,能送我一套吗?”
外头沉默片刻,回道,“好。”
萧灼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浴桶中光洁的肩。
少年林阮转头,脸上布着红晕,一点也不介意生人入室,害羞带怯的道,“怎么不送过来?”
如此模样,实在撩人。
萧灼往前走了一步,猛然回神,把衣服一丢,直接冲出客房。
林阮看见灯中萧灼奔跑的姿势很奇怪,不一会儿,萧灼泡进冰凉的冷水中,派人遣走了少年林阮。
林阮心绪起伏不定,一边是震惊于萧灼竟然起反应了,一方面是起反应的对象是一只幻灵。
说不上是酸少年林阮,还是被萧灼如此龌龊肖想的愤怒,林阮回过神来时,灯里那个胆敢化作自己模样的幻灵已经被他用法术关了起来。
两天的时间很快流逝,转眼灯里已是萧灼的最后一个天。
那是张灯结彩的日子,仙宫似有喜事。
画面转进红烛照耀的新房,床头安静的坐着一个身穿红嫁衣的成年林阮。
萧灼突兀出现在婚房内,坐在成年林阮的身旁。
成年林阮喝过酒,脸色被烛光映照的绯红,他面上仍旧是冷淡的样子,与萧灼对视时,眸子露出一丝涩意。
随后他移开目光,稍显紧张的盯着大红的床单。
萧灼原本清醒的眸子,因为成年林阮的表情渐渐恍惚了。
他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捏住幻灵的下巴,两人越来越近。
琉璃灯外,林阮猛地起身,脸色阴沉的难看。
灯里,最后关头,萧灼找回了理智,抛弃幻灵,落荒而逃。
林阮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一点,他将所有的幻灵都关了起来,然后收了太阳伞和躺椅转身寝殿。
萧灼是一个时辰后离开的琉璃灯,那灯在他出来的那一刻就变成了普通大小。
萧灼提着灯双目通红往寝殿跑。
他一脚踹开寝卧的门,扔掉琉璃灯,摸黑冲到床前,压到林阮的身上。
林阮本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对萧灼亲近幻灵的事情生气,忽然正主跑到跟前,楞住了。
正因为他愣神,萧灼趁虚而入,倾身凑了下来,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林阮品尝到血的味道。
他被缠的喘不过气,惊惶之间,伸手拍打萧灼的后脑,手臂却被反剪到头顶上。
趁萧灼转移阵地,林阮缓了口气,招来碎星剑,用剑柄将他打了出去。
萧灼双目赤红,野兽一般再次扑来。
林阮将他定身,蹙眉自语,“走火入魔?”
他冷哼:“给你十个数的时间恢复过来,否则约定作废。”
萧灼眸子里燃烧着烈火,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我忍不了了,忍不住了!”
林阮转身背对着他计时:“一,二...”
萧灼眸中红光来回变化,在数到数字九的时候终于熄灭。
他躺在地上,如大战了一场,虚弱至极,许久,沙哑的说,“对不起,方才在灯中心魔入体,失了神智,我有没有伤害你?”
他的身体还保持着热烈的状态,脑子此时却已恢复冷静。
林阮余光扫了他一眼,把刚才发生的不能宣之余口的事情烂在心底,冷淡的说,“你刚到庭院,就被我唤醒了。”
萧灼提着的心这才回道原处,挣扎着站起来,“我出去一下,你先睡吧。”
林阮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直直走进寝卧,并上了一道禁制。
目光不经意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他楞了片刻,随即转过身去,还好事情发生在黑夜,萧灼没有看到他这幅被狠狠欺负过的模样。
林阮施下洁净术,拂去身上的泥土,取出伤药,细细的在嘴唇上抹。
可是抹着抹着,他却走神了,脑海里都是方才那纠缠间的心动触感。
他咬了咬唇躺下,将脑袋埋进被窝。
本尊竟然不讨厌他的亲吻,竟然还有些回味!
本尊真是疯了!
由于伤口的原因,林阮第二日没有出门,在屋子里和喊他吃饭的萧灼隔空对话,“今日有所感悟,闭关一日,将吃的放到本尊寝卧的桌子上即可。”
萧灼道了声好,将食物端了进来,笑道,“明日有没有空和我一起浇菜?后山中的蔬菜发芽了。”
林阮背对着他说,“可以。”
既然已邻居的关系相处,必然是礼尚未来,不能一味索取的。
萧灼规矩的离开寝卧。
他刚合上门,林阮便睁开双眼,布下禁制,坐在桌边小口的吃饭。
这次闭关跟唇上的伤口挂钩,直到第三日,林阮才走出房间。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接琳琅,先前乐意只说让他帮忙照看,这一个多月下来,竟也生出了感情,所以他和乐意提出正式收养这个孩子。
乐意问过琳琅的意愿后,欣然同意。此事很快传遍仙界,所有人都知道战神和仙尊多了个小奶娃娃师叔。
墨槐为这事少不了臭批乐意一顿。
“我的傻师兄,你为什么不能劝师尊收琳琅为徒啊?这下好了,我们活一大把年纪全部降低辈分了。”
乐意只是憨憨的笑,“我没想那么多。”
几个同门一起叹气。
欢澜对小师叔这件事没什么反应,他深居宫中,仿佛与一切隔绝,对于黑蛇送来的各种消息,听后始终保持着无喜无悲的状态。
这天早晨,林阮按照口头约定,带着琳琅和萧灼一起去后山给蔬菜浇水,抛去一切,重头开始以后的生活很平淡,却也很温馨。
日子流水般度过,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随着时间的流逝,萧灼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内心已经十分紧张了。
阮阮已有四个月身孕,肚子正快速的变大。
萧灼又一次目送林阮前往医师殿,总觉得自己的脑袋搁脖子上挂不久了。
林阮这次仍旧是询问老医师自己肚子变大的事情,他开始产生怀疑了,明明脸没有胖,为什么肚子越来越胖?
老医师心虚的是回答,“积食所至,这些要拿回去吃,很快就好。”
老医师望着林阮的肚子,也是心惊胆战,这事快要瞒不住了,这段时间孩子随时可能胎动,到时候林阮再怎么三观正,也能联想到怀孕上面去。
思考再三,老医师决定连夜辞职下凡,等那阵风头过了,再回来复职。
林阮坐在小亭子里休息,发愁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忽然,他僵住了,不可置信的掀开衣服,注视肚皮。
肚子白皙圆润,很平静,仿佛方才手掌感受到的一瞬间的被踢打的感觉是错觉。
林阮惊疑不定的将手掌再次覆在肚子上,仿佛不会动的雕像。
一个时辰过去了,肚子仍然很平静。
林阮蹙着眉返回寝殿,这天夜里吃完饭沐浴的时候,林阮正在擦拭肚皮,清晰的感觉到那里又动了一下。
也是只动了一下就不动了。
怀着惊疑不定的心情,林阮失眠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饭也没吃,不顾萧灼的劝阻,御剑下凡,带上面纱寻到人间医师。
萧灼目送他消失,心头狂跳,只觉得自己好日子要到头了。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林阮怒气冲冲返回寝殿拎起萧灼的后衣领丢进地下室。
眼神欲吃人,“说,你隐瞒了我什么?”
他气到连自称都忘记了。
萧灼被他气势所震慑,一下子就想到是怀孕的事情暴露了。
至那日从琉璃灯里出来以后,他的形态就恢复成成年人的模样,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在盛怒的林阮面前一声不吭,气势弱到尘土里面去。
林阮拿剑的手指都在发抖:“回答我,你还想隐瞒我怀孕到什么时候?”
萧灼心虚的走到地下室的圆柱旁,自觉的捡散在地上的链子往手腕上套。
林阮就这么冷冷的盯着他看。
“看来你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萧灼一言不发,锁好了一只手腕,手臂被吊起,没办法继续锁另外一只手臂,于是抬头回望林阮,“这件事我和你说过,只是那时候你不肯相信。”
他一说话,立刻招来了林阮的动作。
只见林阮一挥手,那些散在地上的锁链立刻全部活了过来,爬满了萧灼的身体,魔尊彻底被困住,动弹不得。
林阮在气头上,摸出鞭子狠狠的打在萧灼的肩膀上。
萧灼闷哼一声,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林阮得知有孕后,一定会想杀了他。
以前的林阮爱魔尊,但是现在的林阮不爱,因此难以接受怀孕的这件事情。
萧灼一连挨了三鞭,上半身都被血染红了,因为疼,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但是并没有叫出声。
林阮眼眸逐渐湿润了,他望着萧灼皮开肉绽的上半身,第四鞭停在半空,却迟迟没有挥下去。
许久,他崩溃失态的一鞭子打在萧灼的脚边,坚硬的地下室地板立刻碎裂开来。
他的声音含着哭腔,凶狠的瞪着萧灼,“你知不知道我是仙界至尊?你知道凡间医师告诉我怀孕了,他当时看我的眼神?他像看一个怪物,里面透露着恶心,他甚至没有收药钱,将我赶了出去。”
“我走在大街上,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我,我,仙界至尊,男的,怀孕了!你说可不可笑?”
林阮蹲在地上,愤怒里夹着无措和委屈。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死敌忽然变成伴侣。是我忘记了一切,是我的错,我已经在努力的重新喜欢你了,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怀孕了,还有半年他就要和我见面了!”
林阮冲到萧灼的面前,用力咬上他的肩头,尝到了满口血液,仿佛这样就可以解决这件荒谬的事情。
他终于累了,按住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紧的肚子,忽然,他倒握碎星剑对准自己的肚子。
萧灼失声大喊;“不要,他也是一条生命!”
林阮的动作猛然停顿,他绝望的把剑扔到地上,低头看着自己圆鼓的肚子,像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随后,他移开目光,用因为剑刃而受伤的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萧灼的脸上也染上痛苦,他声音因为难过而发颤。
“当初你同意和我生孩子,因为我想要一个长得像你也像我的孩子,他是我们相爱的证明,但是我不知道,你会因为连心果而失忆,那日早晨,我满心欢喜,心想我们可能会有孩子了,特意为你做营养早饭,可是我的欢喜换来的是你失忆了,要杀我,甚至不惜自爆与我同归于尽。”
“阮阮,我知道现在的你很无助,所以我愿意独自守着那段记忆受罚,但是请你不要伤害孩子,那是我们共同的孩子啊,他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但是也流着你的血。”
林阮抬起头,双目含泪,“可是我是男人啊!我怎么可以怀孕!传出去天下人都要耻笑!”
萧灼心疼的想要抱住他,可是因为锁链,却没有办法付诸行动,他面若凶神恶煞的说,“没人敢耻笑,谁敢不祝福我们,我就拔了他的舌,打断他双腿丢进海里喂鱼!”
林阮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但仍是无法直视自己的肚子。
许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抗拒,肚子里的小生命忽然动了一下,然后又动了一下,仿佛在祈求林阮,不要不喜欢他。
林阮紧咬嘴唇,表情不断变换,陡然跑了出去,从不离身的碎星剑被他遗忘在地下室。
萧灼心中惊慌,立刻控制一部分魔气追上林阮,另一部分魔气飞入他的乾坤袋,取出了放置其中许久的魔丹。
林阮驾云直冲天门,没有发现自己的乾坤袋里少了什么。
一炷香后,萧灼终于完全消化自己的魔丹,他挣断铁链,捡起碎星剑冲出地下室。
他追至天门,被闻讯守在那里的欢澜带领一万天兵重重包围。
“让开!”萧灼冷酷的抽出魔器裂魂鞭。
欢澜冷笑一声,下达命令,“魔尊逃狱,就地射杀!”
天边远远传来乐意的威严的声音:“全部住手!”
乐意一身紫金仙衣,面覆银色精致面具,属于上位者的威压铺天盖地,他的身后跟着恭恭敬敬的仙界群臣数十。
乐意隐在面具之前的眼眸冷淡,声音肃杀,朝上万天兵厉呵,“都退下。”
欢澜与乐意隔空对视,气势分毫不让,冷声命令;“射杀!”
乐意眸子危险的一眯,扔出上古神器仙尊令,刹时间他的声音传遍仙界每一个角落,“妖王欢澜在天门调军杀人,无视本尊命令,视为对仙界的挑衅,即刻起,列入仙界黑名单。”
乐意收起仙尊令,冷漠的站在云头俯视上万天兵,“三个数,若不撤退,视为同党!”
原本围着萧灼的天兵呼啦啦全部撤退,只留下一些被欢澜上仙界开始就替换掉的妖怪将领。
萧灼立刻一鞭臭飞横在身前稀稀落落的几个妖怪将军,急速飞向凡间。
乐意拦住企图追赶萧灼的欢澜;“虽然我们是同门,但是就今日你违抗本尊旨意强行杀人一事,还请移步大殿给出合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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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灼顺着留在林阮身上的魔气追到一座城市,他站在客栈的门前,不敢靠近客栈里伤心欲绝的林阮。
入夜,一整日没有吃饭的林阮昏沉睡去,在门前守了一天的萧灼才敢偷偷进去。
林阮没有沐浴,就这么穿着外衣躺在床上,被子的一角盖在肚子上,其他的身体部位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很疲惫,不止是身体疲惫,想来是入睡前经历了一番挣扎,最后不忍心伤害胎儿,盖住了肚子。
萧灼点下他的睡穴,以防他中途醒来,然后握住林阮受伤的手掌。
伤口深可见骨,已经过去一天了,还在点点的冒着血丝。
地上淌血一滩血水。
萧灼注视他因为流血而苍白的脸,心疼的取出伤药,然后小心轻柔地缠上纱布。
林阮第二日被饿醒了,他的肚子一阵一阵的发紧,痛的他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许久,他才直起身,注视自己的肚子,眼眸里闪过难堪,不忍的情绪。
胎儿在肚子里频道的胎动,动作很轻。
林阮自言自语的说:“你也觉得我太残忍了,是吗?”
林阮给自己施下净尘术,起身推门。
然后他望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掌,愣住了。
眸子情绪变化莫测,最后归为平静。
他给自己化作女相,下楼叫了清淡的饭菜。
他本可以辟谷不用吃饭,可是一想到肚子里无辜的孩子,只好强迫自己吃下一些。
客栈的饭菜油烟味很大,并不符合他的口味。
林阮吃了两口,心中竟然怀念起萧灼做的饭菜来。
眨了眨酸涩的眼,他隐下情绪,强迫自己再多吃一些。
孕期需要足够的营养,他还是明白的。
吃过饭,他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街上行人很多,温馨平静。
他看着笑颜的人们,想起自己怀孕,不能行走在仙界,让徒弟看了笑话,顿时生出天下之大无以为家的感觉。
木然的从早晨走到晌午,直到双腿泛酸,肚子又阵阵油疼,他才停下脚步,随意走进一家酒楼。
他注视自己的肚子,这里面生长着一个小生命,他有自己的感知,他知道不得父亲喜欢,而时常胎动,以博得一些存在感。
林阮慢吞吞的强迫自己吞咽烟火味过重的饭食,忍着反胃的痛苦,吃下一碗饭。
然后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神情挣扎的抚上肚子。
忽然,手掌触碰的那里轻轻动了一下。
他受惊的挪开手掌,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来。
缓了好一会儿神,他传音给徒弟乐意,让他将独自住在寝殿的琳琅接走。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他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下不去死手,他只能养着他,以云游天下的理由,在人间平安的生下他。
乐意得到师尊要云游的消息,心里明白师尊和魔尊有事情发生,所以并没有多问,而是回道。
“师尊请放心,琳琅昨日早晨就被我接走了。”
关于欢澜意图射杀魔尊,并抗旨仙尊的事情,他到底是顾念同门情谊,没有说出口。
林阮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并将一部分仙力转换成灵力,其余仙力皆数封印。从此,除非他意愿,天下无人再能联系的到他。
林阮结账,从酒楼的后门离开,再次出现在阳光下时,已经恢复男相,只是面上覆了一个白色面纱。
这面纱是他少年时,师尊说他容貌或许绝色,未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专门制作的,是圣器。
除了林阮,和能够互相使用认主法宝的萧灼,谁也不能摘下它。
林阮迎着阳光行走,一身白衣出尘,气质冷绝,被光芒映照着,恍若白日飞升的上仙。
他感受到四周递来的目光,脚步加快了些。
他不想挺着孕肚被围观。
路过书铺,他进店买了一副地图。
地图上详细的标注了城池之内所有的医馆。
今日他的肚子总是抽疼,虽然很难接受这个孩子,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毕竟血脉相连,他是他的亲骨肉,以后是姓林,喊他爹爹的。
林阮选择最近的医馆看病,医师是年过六十的老人,因为林阮用法术干扰了性别,他没有把出林阮是男子。
他只当他是女子,细心交代道,“这孩子已经成型,切莫有过激的情绪,保持好营养,否则孩子出生以后会先天不足,较正常孩子要脆弱许多。”
林阮点头,用笔在纸上写道,“谢谢。”
他没有说话,害怕暴露真实的性别。
医师给林阮开了养胎药,林阮注视他抓取的药材,想起一个月前萧灼天天给自己熬的就是这种药。
他隐在袖下的手握成拳头。
将药和新买的火炉放进乾坤袋,林阮离开城池,在一片树林停下。
这里没有人烟,很清静。
黄昏的阳光不再温暖,吹在身上有些凉意。
林阮蹙眉望了一眼天色,苦笑一声,看来今晚只能暂时露宿荒野。
他在仙界清静习惯了,没办法在人间城镇住下。
这时肚子传来阵阵抽疼,林阮取出火炉和草药,升火慢熬。
夜色慢慢降临,林阮喝下焦糊了的草药汁,咽下几颗樱桃缓解苦涩。
他遥望四周,思索着去城镇买些吃食,然后乘法宝在四周找找有没有山洞可以暂住。
这时,林阮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声响,转头看去,一只野鸡正贴着大树往地上掉。
这是一只撞树晕倒的野鸡。
林阮陡然想起曾经他在温泉洗澡时,见过一只撞树晕倒的灵兔。
看来没有灵智的动物,都很容易撞树吧。
他转回头,准备起身前往城池。
身后忽然传来爽朗的男声。
这声音和萧灼很相像,细听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人的声音偏向明媚开朗,也更澄澈一些。
那人说:“唉?居然有人?见者有份,今日不若一起吃鸡?”
林阮礼貌的摇头拒绝。
那人样貌中乘,十分年轻,是个自来熟,提着鸡迎向林阮,“你是修者?修为还不低,这位仙女姐姐是外出游玩的吗?”
林阮抱拳用捏尖了声音礼貌道:“仙友谬赞,在下不过平凡的小修。”
那人爽朗道:“巧了,我也是小修,今日师门不满我混吃混喝,赶我出门历练,好生凄惨,仙女姐姐有孕在身,还是早些回家吧,荒郊野外可不安全。”
林阮点头道谢,转身离开。
那人目送林阮离开,喃喃自语,“防备心还挺强,竟切断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还好我事先在他身上留了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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