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名的孩子

    -0-

    记忆的起点是一间破败的房屋。

    酗酒的母亲,赌博的父亲,以及年幼却蛮横的弟弟。

    母亲喜欢走街串巷,用小偷小摸来的钱买酒。父亲喜欢四处闲逛,用拦路收费来的钱赌博。弟弟喜欢拽我头发,对我拳打脚踢后哭着向父母告状。

    然后父亲母亲就会一起殴打我,直到我跪地求饶保证不会欺负弟弟。弟弟会拍手称赞,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

    -1-

    家乡在我的记忆力非常混乱,我不知道这里具体叫什么名字,也许是川崎、高座、相模原,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名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不管这里叫什么都不能阻止我的父母对我施暴。

    “妈妈,高田太太说如果这个月交不出房费,就要赶走我们。”

    高田太太是我和家人所居住的房屋的主人,我们已经拖欠了很久的房费了。

    母亲不耐烦的将空酒瓶子掷在地上,瓶子破裂的清脆的声音就像是炸弹一样。

    细碎的玻璃碴子崩到我的皮肤上,划下一道血印子。我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出声的话,正在气头上的母亲会把酒瓶子砸到我的脑袋上。

    母亲骂骂咧咧的问候着高田太太,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要是可以离开这里就好了。

    像是才看见我这个人,母亲停止了谩骂,站起身,抓住我的头发就往墙上按。

    我没有哭闹,静静的等待疼痛的来临。

    “闹什么呢,死丫头你给我出来。”

    父亲叼着烟,拿着一小摞钞票站在门口。

    -2-

    父亲喜欢在赌钱的时候带上我,因为他说我在身旁的时候运气会特别的好。

    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躲过了母亲的毒打。

    我其实蛮喜欢赌场的,在这里我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做服务生的漂亮姐姐会看在我可怜的份上,给我塞一块客人没吃完的蛋糕。父亲也会因为忙着下注而忽略我的存在。

    在这里不用挨打,还有小蛋糕吃。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真正喜欢赌场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那些对父亲来说只能靠运气和经验来赌博的游戏,在我眼里都很简单。

    哪个赌客出了老千,哪个荷官洗牌动了手脚,哪个赌客打算跟注。

    这一切,我都清清楚楚。

    ——为什么父亲会输钱呢?

    我不能理解父亲为什么会输掉钱,不过我知道我只要提醒父亲,父亲就会赚的盆满钵满。

    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父亲会以为我在看不起他而扇我一巴掌。

    脸会很疼,而且脑袋还会嗡嗡作响。

    所以,我不会提醒他。

    -3-

    在母亲外出寻找酒钱,父亲居家睡大觉的时候,弟弟会拉着我陪他出去玩。

    一群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小孩子聚在一起,满大街乱窜。

    如果弟弟被欺负了会命令我为他报仇。

    虽说我比那些孩子大个一两岁,但是在人数的优势下,我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然后,寡不敌众的我会倒在地上,弟弟则会和别的玩伴跑到另外一个地方,不管我的死活。

    小孩子们也会因为被殴打的我没有反应,从而失去兴趣,再往后就是自行散开。

    这个时候,我就要去寻找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弟弟,如果弟弟受伤的话,父亲母亲会打我的。

    不过大部分时候我都会因为找不到而返回家中,接着我就会看到母亲温柔的抱着正在撒娇的、完好无损的弟弟。

    在看到我后,母亲就会拉下脸,大声责骂我。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是不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我不会为自己辩解,这是无用的举动。

    弟弟窝在母亲怀里,看着我,笑了。

    我知道,弟弟要向母亲告状了。

    “妈妈,今天我在外面玩的时候有人欺负我,姐姐不仅不帮我还反过来帮他们打我。”

    我的弟弟,我年仅四岁的弟弟是这么说的。

    母亲将弟弟放在座椅上,抡起一个空酒瓶子,重重地打到了我的头上。

    ——要是可以离开这里就好了。

    意识消散之前,我这么想着。

    -4-

    高田太太叫母亲‘美智子’,荷官称呼父亲为‘正雄’,母亲会亲昵的喊弟弟‘博智’。

    我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母亲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我不敢去询问,毕竟拥有一个名字不会改善我的现状。而且,父亲母亲有很大的可能性根本没给我起名字。

    因为伤到了头,我被允许躺在床上休息。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血液混着没有被清理的玻璃碎片结成厚厚的血痂,与头发一起黏在我的额头上。

    如果要清理碎玻璃就必须要扒开已经结痂的伤口。

    凭借经验,我熟练地洗干净手,顺着结痂的伤口揭了下去。

    鲜血随着我的动作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洗去碎玻璃,我翻出破布条绑在额头上。

    没有止血消炎的药,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5-

    我清醒后,父亲就带着我去了赌场。

    作为父亲的吉祥物,我只要乖乖的站在哪里就好。

    但是今天,有一个奇怪的赌客似乎是观察了我很久,最终他给了父亲几张纸币,父亲摆手示意我跟他走。

    赌客说:“小姑娘,你会玩这个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赌客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开始教导我怎么玩这个赌局。

    我的学习速度也许是快的,因为我看见这个奇怪的赌客看着我的眼神非常高兴。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高兴呢?

    这一次父亲似乎赌到了不少钱,他高高兴兴的拎着我走了。

    那位奇怪的赌客也没有阻拦,只是目视着我的离去。

    -6-

    高田太太又一次将母亲堵在了屋内。

    房租已经拖欠到了不得不交的地步了,母亲一改我记忆中暴躁的模样,对着高田太太点头哈腰,恳请她再宽限两天。

    见父亲进门,母亲问他有没有钱,父亲皱着眉摇了摇头。

    见此,高田太太叹口气离开了。

    高田太太走后,母亲开始诅咒她以后的日子里会诸多不幸。

    父亲没有说话,大步离开了客厅。

    父亲离开后,露出了跟在他身后,唯唯诺诺的我。

    母亲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拽过我的头发将我推在地上,开始了今天的殴打。

    -7-

    今天父亲没有去赌场,母亲也没有去偷酒钱。

    他们让弟弟出去玩耍后,坐在客厅里,没有交谈,只是坐在客厅里,表情凝重。

    我乖巧的跪在他们面前,等待接下来可能会出现也可能不会出现的毒打。

    不过,我没有等到毒打,而是等到了一个穿着看上去很昂贵的衣服的男人。

    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奇怪的赌客。

    随着奇怪的赌客的到来,父亲母亲凝重的表情舒展开来。

    简短的几句交谈后,赌客说:“那么,按照约定,我要带走这个孩子。”

    父亲高兴地接过奇怪赌客递过来的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满满的万元大钞。

    父亲母亲仔细的将箱子收好,表示奇怪的赌客可以带我走了。

    于是,赌客将跪在地上的我拉了起来,向父亲母亲点头示意后带着我离开了这间破败的房屋。

    -8-

    奇怪的赌客将我送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我是谷川和男,你可以叫我谷川先生。”

    名为谷川和男的奇怪赌客跟我说了我们见面以来的第一次介绍。

    “谷川先生。”

    按照社交礼仪,我似乎应该也做一个自我介绍,但是我并没有可以让别人称呼的名字。

    谷川先生没有多说,只是端坐在皮质的座椅上目视前方。

    我也没有继续说话,就这样,我跟着谷川先生离开了这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家乡。

    那一年,我五岁。

    -9-

    谷川先生似乎是个四处搜索有天赋的幼童的人贩子。

    他将我带到一家赌场。

    这家赌场,比我记忆中的那所赌场要豪华。

    西装革履的大人围坐在一起,精致美丽的大姐姐端着酒杯游走于各个角落。

    接手我的是一个穿着华丽和服的高挑女人。

    谷川先生将我交给和服女人后,就径直离开了。

    和服女人叫了服务生将我带走清洗干净。

    于是,我昨天绑好的伤口随着布条被解开而再度破裂流血。服务生手脚麻利的用褐色的药粉与雪白的绷带将我的伤口包扎完好。

    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被抹上了药膏,然后被贴布覆盖住。

    枯燥杂乱的头发被认真的梳成一团,盘在脑后。附着尘土与血腥味的衣服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干净的粉色小和服。

    再一次见到我后,和服女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是久美江里子,你叫我久美姐就好了。不管你之前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叫裕子,久美裕子,知道了吗?”

    我顺从地低下了头,“我知道了,久美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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