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穿

    霍青荷蹭得站起来, “大哥，你们这是干嘛？你们也太偏心了，嫂子她针对我, 你们差不多就行了。怎么还拿这事儿来说？”

    那边霍青峰看大哥、娘都反对，他就把嘴闭紧了，家里发生大事的时候都是大哥做主, 他就不掺和了。

    林盈盈看了她一眼, 淡淡道：“你咋呼啥啊, 谁针对你了？我们就是说事实，那个郑干事不是啥好东西, 他要找你私奔，你可绷住了啊。”

    林盈盈决定把这事儿摊在桌面上，这样霍青荷反而就断了私奔的可能, 她脸皮挂不住，而且提前打了预防针，如果郑凯旋再让她私奔, 她也会犯嘀咕。

    霍母啪一声拍在桌上, 脸色铁青, “青荷！”

    霍青荷急了，“娘我从来没想过要私奔！我嫂子她污蔑我！”

    林盈盈赶紧安慰霍母, “娘你别生气，我就是提前给青荷打预防针。我就寻思咱青荷虽然漂亮能干, 可没有城市户口呢，嫁过去以后没有商品粮, 只能吃家属粮, 也没有工作。那郑干事自己养家？他压力大不？他可别只是贪图咱青荷的美貌啊，你看咱青荷, 长得条顺盘靓的，谁不稀罕？”

    霍青荷原本还生气呢，这会儿听林盈盈夸她美貌，她满肚子的气突然就跟气球被人捅漏了一样，没的气了。

    她道：“他说要上门提亲的。”

    霍母这才脸色缓和一些，只是想到林盈盈和青芳说他动手动脚，还是不顺气，不松口，不同意。

    霍青山：“那等他拿出诚意再说。”

    他扭头对霍母和林盈盈道：“我去趟市里，看看这个郑干事素日为人如何，工作如何。”

    林盈盈就等着这个呢，她想让霍青山和霍母做的，自己不需要直接说，一步步他们就顺其自然地做了。这样以后霍青荷就算生气，可细算起来也怪不到自己这个大嫂头上。

    林盈盈故意做出一副长嫂的慈祥模样，“青荷啊，你看你大哥对你多好啊，好不容易有个月的探亲假，不是干活就是干活，现在要花两天时间去市里单独给你跑。你是不是不能让娘和大家担心？”

    霍青荷看着林盈盈用那张白嫩无瑕的小脸做长辈状，简直不能更气了。

    你膈应谁呢，你比我还小，比我嫩得多！

    她本来气鼓鼓的，这会儿气泄了反而没法生了，毕竟娘和大哥不是针对她，不让她嫁人，而是针对郑凯旋。她以前觉得郑凯旋完美，维护他，这会儿因为林盈盈插在她心头的刺，她倒是也没那么信任他，反而想着那就等他来证明吧。

    上门提亲，不嫌弃她农村户口，把她带进城去当个半边户，只有这样她才相信他没有觊觎过林盈盈。

    林盈盈喝了一口番茄蛋汤，慢悠悠地道：“不过我得把丑话说头里啊。如果你和郑凯旋结婚的话，我们林家是绝对不可能和郑家做亲戚的。他对外绝不能说是我家亲戚，还得因为是我家亲戚，而被格外严厉地监督，不许违法乱纪，不许有不恰当的言行，否则……我爸脾气可坏呢。”

    这当然不是真的，但是别人不懂啊，尤其乡下人没见过多少世面哪里知道大干部家的规矩？自然是林盈盈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了。

    霍青荷还想挣扎，“郑干事他清清白白的，自然不怕的。”

    林盈盈就笑起来。

    霍母：“等你哥去问问的。”闺女出嫁，霍母都是让人打探清楚婆家情况的，不能像别人家那样盲婚哑嫁的全凭媒人一张嘴。

    霍青荷也默认了，让大哥去查。

    第二天一早，霍青山四点就醒了，他今天要骑马去市里。

    他怀里的林盈盈睡得正香，这丫头也不知道什么习惯，大热天的就喜欢贴着他睡，跟只小猫儿一样乖乖地贴在他怀里，让他心都要化了。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小嘴，然后轻轻地把手臂撤回来。当他要后退的时候，她睡梦中都有知觉，一翻身就合身抱上来，手脚并用似乎生怕他消失了似的。

    他可是林盈盈的秘密抱枕，抱着睡觉又舒爽又凉快，一秒钟都舍不得撒手呢。

    她这样抱着他，他根本没法起来，最后霍青山想了个办法，他开始亲她，亲她身体敏感之处，亲得她睡梦中都有些害怕了自己主动缩到一边去团吧团吧被单夹着睡了。

    霍青山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后颈和肩头，然后果断穿衣下地出门。

    霍母年纪大了觉少，听见动静就问：“青山，你去市里？”

    霍青山：“嗯，娘你睡吧，我自己厨房拿点干粮就成。”

    霍母：“你带上粮票和钱啊，去城里要吃饭。”

    霍青山：“有呢。”

    之前霍母攒着给他结婚的钱一部分置办了聘礼、婚礼，一部分给林盈盈当压箱钱。林盈盈自己有钱都花不完，自然不肯要，全都还给了霍青山。

    霍母不肯要回去，霍青山就收在了他和林盈盈的斗柜里。

    他出门，然后去大队牲口院牵马，他的黑骏马是部队退下来的战马，他一直养着代步，回家就养在大队里。

    他先饮马喂豆饼，然后再牵着马出门，却在路口碰到了出来溜达的郑凯旋。

    郑凯旋一晚上没睡好，昨晚他做了个大胆又有些失控的决定――跟霍青荷表白，并承诺要娶她，会上门提亲之类的。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娶了霍青荷，那么他和林盈盈就是亲戚，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能沾光的。

    自己虽然和林盈盈有那么点小误会，可自己拿出这么大的诚意，霍家自然会感动的。

    关键是他真的很喜欢霍青荷，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对他来说城里那个相亲的对象，只是一个摆设和帮助而已，他一点都不喜欢，想到要睡一个那样的女人，他就有些懊丧。

    如果霍青荷能带给他和那个女人差不多的好处，那他觉得娶霍青荷是最好的，年轻貌美、性格相投，城市户口以后也不是问题，这简直就是绝配。

    他想通以后就不想再藏着掖着，自认非常大度地和霍青山招呼，“霍连长？这是去哪里？”

    霍青山被林盈盈影响得先入为主，觉得这个男人觊觎林盈盈，这种左右摇摆捞好处的男人，不配娶霍家的女儿。他瞥了郑凯旋一眼，理都没理就打马扬长而去。

    郑凯旋：你特么娶了首长女儿就拽上天啊，我呸！

    林盈盈是被热醒的，没有了霍青山给她输送源源不断的舒爽气息，她被自己胡乱盖在身上的被单给热得不行。

    她一骨碌爬起来，发现霍青山已经走了，顿时噘着嘴开始生起床气，哼，都是郑凯旋那个混蛋，耽误她和青山哥的新婚生活。

    因为有了郑凯旋，霍青荷倒是没心情和林盈盈置气了，实在是她只有被林盈盈气的份儿，索性和好。

    而林盈盈在用分糖、陪收头发、陷害郑凯旋三件事刺激了霍青荷以后，又迫得她把秘密关系跟家里摊牌，断绝了私奔的可能，还给她和郑凯旋之间插了一把刀，也就没有再故意针对她。

    大家都在等霍青山回来再说，所以暂时都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相处友好。

    且说霍青山先骑马去了县里，他把黑子寄养在县革委会然后买了火车票去市里。到了市里以后，他也没有两眼一抹黑地去胡乱打听，而是先找自己认识的关系。

    之前军管一切的时候，他曾经的老营长被安排进市公安局做了副局长，老营长从一开始对他就颇为照顾，如今有事去市里第一个就得找他，要是他知道霍青山去市里办事不找他，那他要骂娘的。

    霍青山也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直接把来意告诉老营长，老营长一听这个对口啊，既是公安局，还是曾经的侦察连长，他立刻就让人悄悄去打听一下。

    老营长让人去打听，他则请霍青山喝酒吃饭，等两人酒足饭饱又去靶场切磋了个把小时，派出去的小侦察兵就回来了。

    小侦察兵话头快，叭叭叭地一气汇报，清清爽爽。

    郑凯旋家庭简单，祖父曾经是晚清小吏，民国政府的书记官，做过不少抗日救国的事儿。父亲读书识字，做过大商号的掌柜。新中国成立以后，城乡都采取国有合作社的方式，他父亲就成了供销社的社长。

    郑凯旋有着父辈的智慧和精明，八面玲珑善于钻营，但是他却没有祖父的正义感，也没有其父的知足常乐，反而受母亲的影响更大。从小胜负欲强，不管干什么都要胜过同学才行。进入机关以后，也是一心想往上爬，当父亲的力量不足以再推他一把的时候，母子俩就想寻求别的帮助――比如婚姻。

    按说他长得俊秀斯文，很会讨女人欢心，要找一个能提携他升职的干部之女也不是多困难的事儿。

    坏就坏在他和母亲俩人太过势利，一旦有一个对他投出橄榄枝，他立刻又望着另一山高，总觉得自己优秀得不行，满世界的女孩子都应该排着队给他挑选。

    这么一弄，明眼人哪里还有不知道的？这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自己闺女可降不住，那人也是有本事的，私下里那么一说不少人家就打了退堂鼓，而他们母子俩还不明就里呢。

    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没多少可挑选的余地，剩下的要么女孩子相貌不行，要么秉性真的不好。

    秉性差，长得好看的，他和母亲是不同意的，这种媳妇就是惹祸精，不能让她骑在自己头上。

    最后他们就商量，那不如娶一个长得丑的，长得丑一般性格就自卑，这样的女孩子好拿捏，他只需要哄几句就搞定了。

    结婚以后他想找个漂亮的情人也不是不可以的，而丑妻不舍的他这个优秀丈夫，哪怕知道他外面有人也不会离婚的。

    当然，他们母子的算盘不会直接告诉别人，但是能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很多人都是多年的狐狸成了精，哪里还有猜不到的？

    可人家女方乐意，而且也没有郑凯旋胡搞的证据，那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的。

    现在郑凯旋就有正在接触的相亲对象，一个自卑怯懦的丑姑娘，却深爱着郑凯旋，两家也算是口头订了亲。只是女方还想抻一抻，给闺女挣点面子，免得让郑凯旋觉得自己闺女太上赶着了。

    老营长：“这小子还真是色胆包天，欠打！不过他只是相亲还没正式订亲，有权力选择更合适自己的媳妇，咱只能谴责他不能判他罪。”

    不过要是女方知道他在乡下的小动作，只怕也会翻脸，断了这门亲事。

    大家都知道他这边在城里相亲，那边在偏远乡下勾搭漂亮村姑，一看就是品行败坏之人，他就别想在市里机关内找对象了。

    霍青山这下更相信林盈盈说的郑凯旋意图对她不轨的事儿了，就算还没捞着动手动脚，以他的眼神绝对能看出林盈盈家世不错，存了搭讪追求的心思。

    想到这样一个龌龊男人觊觎他的小妻子，霍青山的脸色就越发冷峻，对郑凯旋的印象自然是差到极点。

    他没有急着离开市里，反而又请老营长给查查，看看这个郑凯旋有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老营长当即就笑道：“这个不用查，市里这些人大面的事儿我都知道。郑凯旋的爸爸是供销社的社长，他能倒腾一些物资出去给人卖。这个虽然不对，可他们有正当理由，都是一些次品，拿下去方便乡村社员们的生活，反而是好事。”

    只要他爸爸还活着一天，他就不能做得太出格，毕竟郑爸这个人很有底线。而且郑凯旋既然那么精明，自然也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让人抓把柄，毕竟他的目标是往上爬，不会为了蝇头小利牺牲自己的前途。

    唯一的污点可能就是婚姻这块了，为了仕途找个不喜欢的，背后找个喜欢的情人，但这是作风问题，而且还没有成功，组织也不会以此来惩处他，只能是训诫提醒而已。

    霍青山自然不会给他机会做成了以此来对付他，毕竟家人是最可贵的，不是拿来对付人的工具。

    可他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郑凯旋，觊觎他小媳妇，还想勾搭他妹子，他就要付出代价！

    霍青山虽然日常沉稳内敛，不善于表达感情，不轻易和人起冲突，可一旦有事他从来不怕不退缩不忍让。

    他拜托老营长帮忙安排，他要拜访那位相亲姑娘的爸爸。

    于是，在霍青山拜访过以后，那姑娘的父亲直接暴怒，虽然知道郑凯旋这人肚子里有小算盘，却没想到竟然这样卑鄙，这头在相亲还没结婚呢就迫不及待去寻找情人了，真是欺人太甚！

    如果不是霍青山来查，这么偏远的地方，大家也没有什么交集，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那样的话郑凯旋一边享受岳父带来的仕途便利，一边又金窝藏娇，简直不能更美了。

    这下子让他美不成！

    准岳父直接跟郑爸翻脸，说两家的亲事作罢不必再议，然后不管闺女多抵抗，直接送去乡下老家避风头。

    而他也发了狠，只要自己还在一日，他郑凯旋就别想再往上爬一步！

    等第二天郑凯旋接到他妈的电话，整个人是懵的，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城里那位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因为电话是要总机转接，话务员是可以偷听的，他们也不敢在电话里说得太明白，他妈只能跟他说城里的亲事作罢，说是有人背后说了他坏话云云。

    郑凯旋毕竟是个有主张的，懵圈了半分钟以后他立刻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他觉得祸兮福之所倚，也许是好事，之前他还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断了城里的关系专心经营霍家这块。

    现在城里那头替他做了决定，那他也就彻底解脱，反而松了口气。

    现在无负担一身轻，他可以专心去哄霍青荷。

    昨天他想抱霍青荷来着，结果被她冷着脸拒绝，说他是不是就想对女孩子动手动脚？他好哄歹哄才把她哄住的。

    他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霍青荷的，对林盈盈只是一眼的惊艳，那女人性子太跋扈，一身的臭毛病，他和妈妈都不喜欢这样的。

    既然解决了城里的相亲对象，那他就不必再委屈霍青荷当情人，他要娶她，这样就和林家搭上亲戚关系。就算林盈盈现在讨厌自己，只要自己表现得克己守礼、矜持有度，再对霍青荷百般体贴，霍家肯定也会支持的，林盈盈也就不会再说什么。

    他信心百倍，从邮局出去先去供销社用票和钱买了糖果和点心，然后回霍家村大队换上干净的米色衬衣，戴上自己的上海牌机械手表，再穿上皮鞋，左胸口袋插上两支钢笔。

    打扮好以后，他对着墙上那块裂成好几道的镜子照了又照，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奇帅无比，肯定可以把霍青荷迷住，也能获得霍母的好感。

    他有信心，只要自己跟霍青荷求婚，霍青荷绝对会高兴得哭出来。

    傍晚五点左右，这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家家户户也还没开始做晚饭，这是去谈事情的好时机。

    如果不成，就借口吃饭赶紧告辞，如果成了对方就会留人吃饭。

    而他自信，霍母一定会留他吃晚饭的！

    郑凯旋拎着礼物，信心满满地往霍家走去，他从巷子东头进入，却发现一人骑着马从西头过来。

    那是霍青山。

    郑凯旋心头一突，霍青山出门一趟，自己城里的亲事就吹了，会不会是巧合？他压下心头的怀疑和惶惑，笑着朝霍青山打招呼，“霍连长，回来啦？”

    霍青山一夹马腹就朝着郑凯旋纵马驰去，吓得郑凯旋慌忙躲闪，嘴里惊呼着“霍连长，这是要干嘛？”

    “郑凯旋，你在城里有定亲对象，是不是？”

    郑凯旋忙狡辩：“误会，误会啊！”

    到现在还想欺瞒狡辩，再一次触怒霍青山，他面色冰寒，眼神冷冽，“没有误会，打的就是你！”

    霍青山冷冷说着，扬手一鞭子又狠又准地朝着郑凯旋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