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来人是谢杳,楚晴岚略有些诧异。
“他来作甚?”该不会是求亲吧?
“回小姐,谢大人带着圣旨来求亲……”
果然如此。
其实看到前院这壮观的景象楚晴岚已经猜到了,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谢杳这样好的条件,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不行,为何偏偏看上她了?
楚晴岚停下脚步,有些犹豫道:“既是谈婚论嫁,我应该不便露面吧?”
“小姐可走侧门,在屏风后听着,便不算露面了。”
片刻之后,楚晴岚来到前厅的屏风后,向着楚侯爷和谢杳的方向微微福礼,随后小厮给她搬来座椅,她压着衣摆坐好。不知为何,她隐隐察觉楚侯爷和谢杳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看样子她还没来的时候两人起过争执。
见到来人,楚侯爷语气仍有些僵硬:“晴岚,谢大人请了圣旨来想向你求亲,你可愿意?”
天降馅饼,当然愿意啊。可楚晴岚不能就这么回应,她还得故作矜持。
“我与大人只见过两面,大人为何想娶我?”
楚侯爷听到这话稍松了口气,看来他这闺女谢杳对并无意愿。既然谢杳有自信能把圣旨退回,那就让他退去吧。
谢杳目不转睛盯着屏风后的倩影,莞尔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即便隔着屏风楚晴岚还是能感觉到他目光的炽热,不由得忸怩几分,红着脸低下了头。如今京城竟还有人称她为窈窕淑女,太不容易了。
“如果大人是自愿娶我,那我没有异议。”
闻言,楚侯爷僵住了。
“岚儿,你再仔细想想!婚姻可是终身大事,怎能如此武断应下?”
楚晴岚道:“爹爹,当今陛下圣明英断,这门婚事既然是奉了圣上旨意,那必然是最好的安排,女儿怎能推拒?”
听到这话,谢杳笑意更甚,不同于平常礼貌的微笑,此时他眼中只有纯粹的喜悦和欣然。他转过头看向楚侯爷,带着几分炫耀的口吻道:“既然二小姐同意了,是不是可以请老夫人来商议婚期婚礼等事宜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响动,老太太不知何时到了门前,在两个贴身丫鬟的搀扶下正要迈过门槛,听到这话被吓得不轻,险些摔倒,多亏其中一个丫鬟伶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没出大事。
老太太进了门,抚着胸口缓了缓神,竟是抬起拐杖指向屏风后的楚晴岚,高声斥道:“好你个不知廉耻的丫头,先前罚你罚的不冤啊!你跟什么郑公子的丑事才过去多久?这么快又换了男人,这事多是传出去,人家在背后指不定怎么戳我老婆子的脊梁骨啊!你让咱们侯府的颜面何存!”
楚侯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去拦住尚在怒火中的母亲,“母亲息怒,想来此事并非晴岚所愿,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楚晴岚在老太太进门时就起身了,她料到会是这么个局面,脸上多了些不悦。她刚想回嘴,却又想起谢杳还在一旁,若是让人觉得她不敬长辈,谢杳会不会因此厌了她?
心里掂量着轻重,她不敢轻易开口了。
看到这泼妇骂街似的老夫人,谢杳冷了脸。他还不知,原来楚家老太太平日里就是这么对楚二小姐的。
“老夫人,谢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太太这才收住了手,像是刚看到谢杳一般,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很快收敛了气焰,恢复一家主母的雍容姿态,沉声道:“老身一时气急,让谢大人见笑了。大人请讲。”
谢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抚过一旁桌上的圣旨,“我与贵府千金的婚事,乃是陛下下旨钦定,老夫人以为……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赶在背后妄议?”
老太太一惊,她刚才只听说谢杳带着八抬聘礼来求娶楚晴岚,却不知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此刻听谢杳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大人误会!老身绝无质疑圣旨的意思,只是……只是她……”
谢杳笑面不改,两眼直勾勾盯着这老妇,眼中带着胁迫的意味隐隐露出寒光,盯得老夫人心底发憷、如芒在背,额边不自觉渗出冷汗,接下来原本是斥责楚晴岚的话都不敢说了。
“老夫人放心,往后若是有人戳您脊梁骨,那便是戳圣上的脊梁骨。如此等大不敬之事,谢某必定上达天听,请陛下治罪。”
此言一出,老太太不敢再有狂言,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几乎都由谢杳主导。
事后侯府不少下人小声议论,这哪是上门求亲,这分明是逼着侯爷嫁女啊。
日落月升,夜幕将至。
谢杳携圣旨及八十抬聘礼向忠义侯府求亲一事传的满城皆知,京中众人一来感慨谢杳财大气粗,二来感慨楚二小姐福缘深厚。
似乎是有人私下授意,众人在说起此事时总是强调圣旨二字,正因如此,没有人敢对这桩婚事道一句不满。
消息传到张姨娘的耳朵里,她房中又碎了一套茶具。只见她嫉妒得眼圈都红了,不甘心道:“贵嫔娘娘分明说了她给郡王做侧妃,怎么突然杀出个谢杳……八十抬聘礼,八十抬啊!就是太子娶亲也未必有这么大手笔!”
楚景今夜难得没有去花天酒地,懒散地倚坐在一旁,一只脚直接踩在藤木椅上,毫无仪态可言。
“谢杳这些钱的来历只怕不大干净吧?”他啃了一口盘里的脆枣,含糊不清道:“说来像谢杳那般权势熏天的人,竟也护着她,她命可真好。”
张姨娘狠狠瞪了他一眼,驳道:“这哪是命好?分明是长了张好脸面,贯会勾男人!”说着她又扬起手来,作势要砸桌上仅剩的果盘。
楚景见状,急忙吐了枣核儿,双手护住盘子,大声嚷道:“我还没吃完呢!”
“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会吃!”张姨娘砸的正痛快突然被他叫停,一时无处发泄,于是怒气更甚。她将怒火转移到了自己儿子身上,恨铁不成钢地训道:“你看看楚寅!人家像你这么大时都考中进士了!你倒好,就会吃喝嫖赌,像什么样子!”
楚景不以为意,仰着头大大咧咧道:“咱家向来不掺和朝廷的事儿,考中进士他不还是个闲散宗亲?再说我吃喝嫖赌怎么了,又没把侯府吃垮咯。”
……
深夜,文郡王府里阴云密布。
月光冷冷清清,文郡王独自一人坐在月下亭中,下了令不让任何人上前侍奉。只见他神色晦暗,眼中时不时闪过狠厉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他拳头骤然一紧,随即携着风狠狠捶向亭中雕栏,直撞得指骨发青充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谢杳早不娶妻晚不娶妻,偏偏这时候娶妻,娶谁不好还啊,非得娶他的囊中物池中鱼……这是摆明了是要和他对着干啊。
文郡王沉静如水般的眸子里略过幽光,心底又有了几番算计。
“出来。”他突然沉声唤道。
随后一个黑影突然从暗处走来,是个身长八尺看似健壮的男子,男子身着常服,低着头上前恭敬地向文郡王拱手一拜——
“主子。”
文郡王在袖中摸索着,两指夹着一封黄皮信封抽出,反手递给男子。
“给静安寺传个信。”
……
自从亲事定下来,楚晴岚时常彻夜难眠。
或许是因为对未知的将来感到紧张,又或许是对以后奢靡的生活感到期待。近来她总是有些迷茫,自从睁眼回到十六岁,她有意识地想要嫁给谢杳,只因为普天之下没有人比谢杳的条件更令她心动。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谋划还没开始,谢杳就带着聘礼上门了。
楚晴岚忍不住怀疑,如果上辈子她没有跟那负心汉私奔,是不是也会有今天的局面?是不是她自己一时脑热,才会误了一辈子幸福……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珠打在房檐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听着得久了,竟也平静了些。
楚晴岚目光一转,不经意得落在了桌旁的玉雁上。
这是不久前谢杳赠给她,又被她退回的那只坠子。提亲当日,谢杳再一次将这物件交到她手里,让她好生收着。他还说,金银珠玉皆是俗物,再贵也不比她珍贵。
彼时两人对视不过须臾,楚晴岚却看清了他眼中的情愫。那般柔情不似作假,险些让她沦陷了。
彻夜难眠的不止楚晴岚一人,谢杳亦是如此。
自打前日从侯府提亲出来,他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不敢相信,自己上辈子错过的女子,这辈子马上就要娶进门了。
喜悦之余,谢杳的心底还有些懊悔。那天他是被文郡王气急了,才忘了私下询问楚晴岚的意愿,万一她对他无意,不愿意嫁给他,那他岂不是在强迫她?
不过,既然那天楚晴岚都答应了,想必她是愿意的吧。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