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很白, 但他的肤色并不是美玉瓷器那样温润柔和的白, 而像是深秋清晨,染在草木之上的霜白,给人一种冷气朦朦, 不似人间的缥缈之感。
他高眉深目,鼻梁英挺,带着几分异域的风情, 但颧骨、下颚的轮廓偏于柔和,便给他的五官减去几分冷硬,添了些许妖冶。再配着霜白的肤色, 让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稚嫩许多, 更像是一个初出茅庐、单纯无害的美少年。
丁妍望见他侧过脸颊,看向了右边肩头鸣叫的雀鸟。
而随着他侧脸的动作,丁妍发现他另外一边的左耳上穿着一道环状物,不过不是在耳垂位置,而是钉在了耳廓偏上方。
仿佛有些茫然,他认真观察着雀鸟,观察了很久。直到丁妍以为他又成了石雕, 他才慢吞吞地抬手, 用与出剑完全是两个极端的速度, 一寸寸挪到雀鸟面前。
然后, 指尖戳了戳雀鸟圆滚滚的肚子。
雀鸟呼啦一下子飞走了。
他好像也惊到了,连忙把手按回了怀中剑上,又跟着扬起头, 视线怔怔地追随雀鸟离开的方向。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丁妍觉得这个一剑仙宗的神剑使有些奇怪。
“丁师妹!”
背后传来呼喊,不知道什么时候,弈苍和弈莱跑了过来。
弈苍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走到这边了?段师弟那边都结束了,快跟我们回去吧。”
“诶,丁师妹,你的脸好红啊,该不会是遇见玄羽圣宫哪位英俊潇洒的道兄了吧?”弈莱意味深长地一笑,来回张望四周,可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丁妍暗暗伸手,轻触脸颊又收回。
好像……是有点烫。
弈苍没好气地说:“你这皮猴,才跟丁师妹认识几天啊,就开她玩笑。”
弈莱摸了摸鼻子,嘿嘿笑着:“师兄你可真是老古板,关系不好谁开玩笑呢,丁师妹才不会见怪,对吧?”
丁妍摇了摇头,瞥一眼山崖古树,发现原本待在那里的神剑使已经消失,便道:“两位师兄,我们走吧。”
去往主帐的路上,丁妍三个却碰上了几个一剑仙宗的弟子,正领着一群玄羽圣宫的弟子来回奔跑,口中呼喊神剑使的名字,像是在找他。
丁妍耳力过人,听到风中传来几个一剑仙宗弟子的低低絮语,脚步不由得也跟着慢了下来。
“该死的,又跑到哪边去了,就不能老实听话地待在营地里吗?”
“嗨,他能听懂人话就见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平常时候就跟傻子差不多,宗门里头除了宗主和真人,还有谁能跟他交流?”
“可是真人现在又失踪了,他还不消停,哎哟喂,我都快疯了!”
走在前面的弈苍和弈莱正自说话,忽然发现身边的丁妍消失了,一回头却见她若有所思地缀在后面,忙喊了一声:“丁师妹快些吧,长老他们在等了。”
“嗯。”丁妍收回心神,加快了脚步。
*
主帐之中,羽昕长老已经和执礼长老交代完了大概的情况,见丁妍他们进来,执礼长老立刻说道:“快些坐下,要布置任务了。”
三人上前行礼,羽昕长老打量着他们,目光停留在了丁妍身上,好奇地问道:“如此炽盛灼热的灵力气息,莫非你就是玉琼派的天纯火灵根?”
丁妍低头行礼,“正是,晚辈丁妍,见过羽昕长老。”
听到这话,帐中玄羽圣宫一方的弟子不禁蠢蠢欲动,隐有战意。
羽昕长老自然知道门下弟子的想法,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等丁妍三人坐下之后,执礼长老便下发命令。
“圣宫已有四批长老、弟子进入谷中,从四个方向寻找敕阳真人踪迹,我们要做的,就是前往接应其中两队。”
“后续几天我派还有两支队伍到来,但老夫和羽昕长老商议过了,先由我们队伍一分为二,再配合几位圣宫弟子,先行进谷。”
说到此处,执礼长老开始唱点人名:“丁妍、段祁风、弈苍、弈菲……”
“你们四人一组,剩下的凌青姝、荀昶、吴杏筠、弈莱与老夫一组。”
众弟子齐声称是,只有凌青姝不顾玄羽圣宫的人在场,起身说道:“长老,为何不让我与师兄一组?”
她应该是被针对了吧?先前在元极宫的天极广场上,执礼长老就因为洛涟的事情斥责过自己,现在又故意将自己和段祁风拆开,明显不怀好意!
执礼长老乜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捋动胡须,“怎么,你有什么意见,觉得老夫一个糟老头子护不住你?”
气氛沉滞而微妙,段祁风站起身来,笑容清朗:“凌师妹,你不必担心我,安心跟长老去吧,他老人家修为高深,只要你听命行事,绝对可以全须全尾地出来,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说到后来,他注视着凌青姝的目光无比严厉,暗含警告。
凌青姝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对自己这样,可一看玄羽圣宫那些人的疑惑神色,便立刻明白了。
是她太急了,不应该这么早就出言要求。
可在段祁风心里,难道玉琼派的颜面才是第一位的么?
她不甘地咬了咬唇,“好,青姝多谢长老照拂了。”
执礼长老也没纠缠不放,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最后道:“天色不早,大家先去休息,明日清晨出发。”
玄羽圣宫已经为他们安排下了住宿的地方,丁妍自然是跟弈菲同住,还没入夜,弈苍和弈莱就跑过来串门。
弈莱这回没能跟自己的师兄师姐一起,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哭丧着脸坐在那里,连玩笑都不开了。
弈菲敲了敲他的头,“师弟,你可是跟执礼长老一起呢,只要机灵点儿,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哪像我们,恐怕得真刀真枪地搏杀呢,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弈莱又缓和了脸色,凑到弈苍身边问道:“师兄,你和丁师妹在做什么呢?”
弈苍正在给奔雷兔捋毛,回答:“丁师妹说她想做挂饰,问我借一些兔毛。”
弈菲也凑到桌前,“什么挂饰呀?”
丁妍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在桌上摆出装着清露的葫芦水瓢,加了一些奇怪的粉末进去,洗净弈苍捋下来的兔毛之后又用火焰烘干,随手放在了一边。
尖齿梳、方锥、竹篾片等一系列工具一字排开,丁妍十指灵动,飞快地将毛发糅成小团,又取出针线仔细缝制,没多久便弄出来一个憨态可掬的毛绒小兔。
“哇!”弈菲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可弈莱的手更快,直接把那小兔拿在手里,放在眼前晃了晃,然后开口道:“丁师妹,你会做小蛇吗?要不等回了派里,你来我们元英宫,我那儿有好多蜕下来的鳞片呢!”
弈菲劈手夺过小兔,啐了他一口:“让丁师妹的巧手摆弄你那些蛇鳞,岂不是糟践?”
弈苍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师姐你说清楚啊,怎么就糟践了?”弈莱不服。
弈菲将毛绒小兔塞回丁妍手里,嫌弃地瞪他一眼:“先给你家‘小蛇’洗个澡吧,在元英宫的时候就到处乱钻,鳞片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臭泥!”
“……好嘛,回去我就给它洗澡!”
*
帐外,段祁风有些烦闷。
听着耳边涌来的欢声笑语,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原本他想来找丁妍商讨一下遇敌之时能够采用的战术,没想到碰上了元英宫的人。
不过只是迟疑片刻,他便迅速调整好表情,抬步走向了营帐,朗声道:“师兄师姐,你们在跟丁师妹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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