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楼兰新娘13

    幽暗墓室内, 陆续有护卫挣脱绳索从画里走出来,不过走出来一个,就被杨夜打回去一个。之后段易放下楼兰新娘, 加入了揍护卫的队伍,和杨夜两双拳四只手地开始揍人。接二连三有侍卫跑出来, 就接二连三地再被揍了回去。

    这个期间邬君兰再去叫来了2号。2号泼墨般往墙上泼颜料, 再双手各拿一支笔, 刷刷地画了一面墙, 再度把那些侍卫封在了墙内。

    几声砸墙声传来后,墓室内安静了。

    众人略喘了几口气, 往墓室中央看去。

    黄沙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就死气沉沉地躺在沙地上。

    再无面纱遮拦的她, 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光滑的皮肤, 看上去竟然还颇有弹性。

    这样的皮肤如果放在后背、腰肌之类的地方, 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但当它取代了五官展露在精致的头饰下, 就有些让人头皮发麻了。

    段易不由想楼兰新娘没有脸,所以自己之前的猜测对了

    她没有脸,但不想吓到别人,所以一直用面纱遮脸。与此同时她学了一种幻术, 能让人看见她,就像见到了梦中情人一样。

    每个人眼里的她都不一样。她在每个人眼里,都是他们最喜欢的模样。

    一步步重新走到新娘身边, 段易将她抱起来,再往石棺那里走去。“我先来试试, 把她放入石棺, 看能不能通关。”

    说完这话, 段易已将无脸新娘放进了棺材内。

    接下来只要完成盖棺的动作,她就算彻底入棺、得以重新安眠。

    石棺做成的棺材盖很重,杨夜过来帮了段易,两人合力抬起棺材盖,再将棺材合上。

    这会儿其他玩家也陆续走过来了,10个人便一起待在棺材旁,静静等待事情的进展。

    然而众人等了许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看来光把新娘这样埋葬,不能算是通关。

    于是段易和杨夜又重新把棺材盖推开了一半,把新娘带了出来。

    把新娘重新放到沙地上,盯着尸体面部的光滑皮肤看了片刻,段易想了想道“是不是得把他的脸补上”

    杨夜问“每个人看到的新娘都不一样。你用哪张脸补”

    段易略思忖后,看向2号姑娘。“我给你描述一个人的模样,你能画出来吗咱们先在纸上试试试得差不多了,再在新娘脸上还原”

    “我、我试试,应该可以。”从自己的包里找出纸和一支铅笔,2号姑娘对段易道,“先用我自己的铅笔试试。不过你把握大吗画张脸再埋了她,就可以通关”

    段易根本也没什么把握。

    他这举动与其说把握,不如说是一种出于直觉的试探、或者寻觅。

    所有人都是在死亡后,灵魂进入了这个游戏。在游戏里通关的灵魂会被放走,那在游戏里死去的灵魂呢

    按杨夜的说法,地狱这边各个机构之间也互相掣肘,泰山府君不至于想杀谁的灵魂,就可以毫不顾忌地将之诛杀。何况他把这些灵魂的意识抽离出来玩游戏,一定有某种目的。轻易诛杀一个灵魂对他来说没有意义。那么也许他是在进行某种测试,挑选某种人才

    这游戏里的nc们如果并非完全由数据虚构,那么在游戏里“死去”的玩家,有没有可能转化为nc

    此外,段易听明天说过他见过游戏设计者。

    这设计者正是他的亲生哥哥明月。

    明月亲手创立了theoon这样的组织,段易不敢相信对他的品性,再说他们俩兄弟间也确实并不存在血肉亲情。

    但万一明月真的在帮泰山府君做某种测试,他们总会发现明天是不可或缺的人才,不该这样轻易抹杀他的灵魂。

    那么,明天与明月见面的那次,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达成过某种交易

    这些问题,是段易最近一直在思考的。

    而他想到的这种可能,其实只是万千可能中的一个。

    毕竟泰山府君完全可能是个疯子,他在地狱无聊,就抓生魂来玩游戏,以从中获得乐趣,甚至完全是为了和朋友们打赌、想看谁能赢,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灵魂死了,也就真的死了。或许没有人会救明天。

    可尽管如此,段易也想试一试。

    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想在这游戏里走下去。他在万千个副本里游走,不为金币、不为输赢,只为寻找他的明天。

    如果他一直不出现,自己画出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会引来他吗

    如此隐秘复杂的心情,实在不知如何为外人道。

    段易只得做出一番成竹在胸的模样。“嗯,我有把握。我之前想走进那幅画,被楼兰新娘推开了。过程中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脸。我看到的那幅画上的她,跟其他画上的应该不一样。你如果有疑虑你快画好的时候,把最后一笔留给我。你和其他人退出这间墓室,我独自面对他。”

    2号姑娘听了这话,找来自己的小伙伴3号商量了一下。

    她们二人犹豫了一会儿,倒也同意了。

    这副本这么古怪,就这么拖下去也没有办法,如果等到晚上投票,又会少一个玩家,也许大家出去的希望就会少一分。

    其他玩家不明就里,只以为段易确实有把握。

    只有杨夜什么都看了出来。但他并没有阻止段易。

    迎上段易询问的目光时,杨夜只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看他没有反对,段易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会吐槽我太过冒险,或者以为我想他想疯了。其实我自己我自己都觉得我疯了。”

    杨夜摇头。“我说过,类似的经历我也有过。所以我非常理解你。只不过算了”

    说完这话,杨夜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沉重,于是轻呼一口气,再拍拍段易的肩,换了副调侃的口吻,“只是出去之后这事儿要是被你哥知道,那估计我睡书房一个月,诶不,这事性质恶劣,我可能被打发去车库里睡半年。到时候”

    段易秒懂,握拳回敲了一下杨夜的肩膀。“到时候我会帮你说话的”

    片刻后,除了2号、段易、杨夜,玩家们陆续退出这间墓室,只是远远地朝这边张望,并且人人手里都握了一把黑伞。

    毕竟在这种动不动就会触发死亡风险的副本里,往一个没有脸的尸体上画出脸的后果,没有人可以预计。

    杨夜在一旁研究壁画,防止那些侍卫破墙而出搞出意外。

    2号姑娘则和段易并肩坐在沙地上,根据他的指挥作画“鼻梁这个位置再高点,眼窝深一点,眼角再宽一点点,眼尾翘一点,诶不要太过,没那么夸张,恩恩,可以了。嗯嘴唇可以再薄一点嗯,可以了,差不多。”

    2号姑娘拿走铅笔,举起笔记本,自我欣赏了一下刚完成的素描图。“这姑娘真的很好看啊。但很英气,不女气,说是男人也可以。”

    段易没多说,只是望向了旁边沙地上躺着的无脸新娘。“好了,咱们试着在他的脸上画一下吧。用这副本里的画笔和颜料画出来的二维体,不能和三维世界的东西互动。但这新娘本身就是从二维世界走出来的。所以在她脸上画出二维化的产物也许会有用的。”

    “行我试试”2号姑娘走到新娘面前,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皮、恰好长在了脖子上而已。

    “我真是没想到,我的专业还能在这里派上用场。我的画风平时不太受市场欢迎,投稿好几次都被退了,偶尔能帮人画个头像赚几顿饭钱而已,我一直担心我大学毕业就失业。”

    一边通过碎碎念给自己壮胆,2号一边调颜色、在脸皮上画出五官。

    长长的眉,紧闭的双眼,略勾起来眼尾,高挺的鼻,薄薄的略往下垂的唇,再到两边的耳朵无脸新娘上,明天的眉目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而显然2号并不相信段易的画功,因此她留出来的那最后一笔,是左眼眼尾的一点痣。

    将沾好颜色的笔递给段易,2号就退出了墓室,只举着黑伞胆战心惊地等待事情的走向。

    墓室内变得十分安静,段易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此刻段易正双膝跪地,身体下弯,右手举起画笔,笔尖即将触碰到新娘的眼睛。

    他的神情专注、郑重,仿佛对待的是一件珍贵的、不敢轻易触碰的宝物,但凡他下笔重一点、偏一点,这宝物就碎了。

    在这郑重之下,段易并未立刻下笔,而是先是瞥了一眼笔尖,确认了一下那颜料是不是调得正好。

    明天眼角的痣并非浓黑,而有点类似于浅棕色。那丁点棕色扫在眼尾,就像增了一点眼线一样,不是特别明显,但又别有味道。

    确认笔尖的颜料基本无误后,段易又朝新娘的脸仔细看了去。

    平心而论,现在的新娘跟明天只有不到四分相似。

    一来是因为2号的画技毕竟有限,仅凭段易的描述,她实在无法做到完全还原。

    二来,她画出来的毕竟是平面状的五官,远远不能和明天真人的立体五官相提并论。

    可就抱着这么点相似,与判断出来的万分之一的可能,再加上心中无限的希冀段易移动着右手,来回试探了一下,最终选好了确切位置,郑重下笔,将那一点痣勾了上去。

    壁画上静态的龙,因为被画上了眼睛而活了过来,离开壁画,直上青云。

    现在自己在他紧闭的双眼旁点上一颗痣,他会不会睁开眼睛

    没反应。

    没动静。

    还是没反应、还是没动静。

    果然是自己疯了,竟以为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把他找回来吗

    手中的画笔骤然落地,无声陷入黄沙,与此同时,双膝跪地的段易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墓室门口的某个姑娘因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立刻惊叫了一声。

    “啊诈、诈尸了”

    紧接着耳边传来杨夜的声音“小易,小心”

    下一刻,段易听见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小易哥。”

    段易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新娘”的五官骤然变得立体起来。睁开双眼,透过无涯的时空,他正看着自己,眼里藏着千种万种情绪。

    忽然想到那个二维化爬回墙上的侍女,段易仿佛是怕眼前人溜走,立刻弯腰一把抱起他,然后一个翻身,带着他一起进入那个石棺。

    这过程他做得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甚至最后他还没忘用力一踹,将开启了一半的棺材盖给推上了,只留了一个小透气口。

    石棺内几乎漆黑一片,两个人的身体贴着身体,简直没有一点缝隙。

    以这样方式,段易死死压着面前的人,手肘制住他的脖颈,曲腿压住他的两个膝盖,再咬着牙在他耳边问“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这一切不是我的幻觉。这不是新娘的幻术,不是副本的把戏

    “想办法说服我,你是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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