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一直是哑巴。
虞鸢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
小时候,刚来虞家的时候, 他很安静, 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
那时, 虞鸢也一直不觉得他不能说话有什么问题, 不如说,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很喜欢这个乖巧漂亮的奶团子。
当年谢星朝失声的时候, 谢家是不可能会送自己的孩子去专门的聋哑学校的,他们耻于这种事情, 在他失声的那段时间,其实, 除去少部分知情人外, 在南城,尤其是一些和谢家往来密切的高门,甚至都不知道谢家小孙子还曾经失声的事情。
谢星朝和虞鸢去了一个学校,一开始, 有人以为他只是话少, 到后来才发现,他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孩子天真的残忍有时候是很可怕的, 虞鸢比他高了两个年级, 即使尽力维护, 很多事情, 她也不可能时时看到。
而且, 以他的性,就算被人欺负了,也绝对不可能会给她说一丝一毫。
当然,当年那些人,最后,他一个都有没放过。
“你会嫌弃吗”少年问,黑眼睛看着她,执拗又稚气的神态。
虞鸢答得完全不假思索,“不会。”
“你那时候又乖又可爱,大家喜欢都来不及。”她声音轻柔,“怎么会觉得麻烦呢。”
他飞快的说,“谢岗不喜欢。”
“谢家那些人也不喜欢。”
虞鸢语塞。
其实,可能在内心深处,她对谢岗也是有意见的,谢星朝那时还才那么小,没有妈妈,他对他不闻不问,在他最需要关心的时候扔下了他。
谢星朝以前身体很弱,经常住院,频繁的打针,大把的中药西药后来为了复声,各种苦头,什么都吃过。
除去了钱之外,谢岗一眼都没有来看过,或者询问过。
或许是觉得很满意,因为谢星朝来虞家后,再没有闹出过麻烦,不会再打扰到他的工作。
她还想起开学时,谢星朝说的,他在国外再婚了,以后说不定会再有孩子降生,那时对他的关注肯定又会减少。
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他是怎么忍心这么对待的。
虞鸢心底里泛起怜爱,她微微叹了口气,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她只希望,以后可以有人打从心底里爱他,呵护他。
他其实从小是非常敏感,又极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需要人宠着。
“现在还烧吗”她伸手,抚起他额发试了试温度,“再量一次体温。”
“嗯。”他乖顺的答应。
聊到往事时,虞鸢倒是忽然想起一件略微久远的事情。
“星朝,你还记得高莫凡么”她斟酌了一下,“我刚上大学那会儿,回家时,在路上遇到了他,聊了几句,他要我和你说声对不起。”
高莫凡是谢星朝小学的同班同学,小时候是个发育很早的又高又胖的小胖子。
也是那时候,孩子小团体的一个小头头,虞鸢凑巧撞见过一次他们找谢星朝的茬,气得脸都红了,她那时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个子虽然长得快一些,但是生得白净瘦弱,根本也打不过架。
那时,谢星朝对她说没事,说他们不过是和他闹着玩。
虞鸢半信半疑,后来再也没见过了,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而上次遇到,高莫凡居然还认识她,还说托她给谢星朝道歉。
虞鸢现在还记得,高莫凡那时见到她的模样,脸色苍白,神情惶恐,和见了鬼一样,却又不敢装作没看见,诚惶诚恐的道歉后,飞快就跑了。
那时候谢星朝已经离开了虞家,虞鸢也再联系不上他,于是,这句话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少年笑容很干净,“我不记得有这个人。”
“而且,我和以前的同学,都很久没联系过了。”他回头看了下时间,“鸢鸢,量好了。”
虞鸢注意力转移到了温度计上。
她接过来一看,已经降到375度了。
“药果然还是有效。”虞鸢放下心来,“那我明天就回学校。”
果然和小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他病一次,直接去住院半月都是很正常的。
下午,虞鸢在给他熬了一次汤,晚饭是俩人一起做的,谢星朝去买了菜。
随后,安静的在家看书学习。
她心里的大石头也在逐渐落下。
一直到晚上,吃完晚饭,再量体温,虞鸢发现他体温已经完全正常,感冒症状也消失了很多,应该是彻底好了。
“我明天就回学校。”虞鸢说。
这是早说好的事情,好在他也没有再撒娇缠着她。
外头雷暴雨没停下,似乎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少年掩去失落的神情,“那鸢鸢,今晚可以多陪我一下吗”
虞鸢知道他小时候很害怕雷暴雨。
谢星朝被绑架后的那一个月经历,一直到现在,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包括虞鸢,也只是从旁人耳朵里听到一些支离破碎的消息。
所以,对他那时的一些异常举动,她都非常包容。
俩人就在沙发旁围坐,十月份,京州的天气依旧开始转凉,街道上中的银杏叶叶子也变得金黄,被风吹得刷刷作响,影子在夜色里摇摆。
“鸢鸢,说好的,你什么时候去教我高数”
“等下周。”虞鸢柔声说,“你身体好了,然后把不懂的都收集起来,我一次给你讲。”
“我傻,只要稍微难一点的,都学不好。”他说,“鸢鸢,你比我聪明多了。”
少年白皙的面颊鼓鼓的,似乎有些懊恼,让她由不得又有点想伸手去捏捏。
“都考上京大了,还傻呢。”虞鸢笑。
他说,“那是努力,拼命学来的。”
他眼睛黑漆漆的,看向她,“鸢鸢,假设以后孩子和我一样傻,怎么办啊”
虞鸢正在写矩阵笔记,没多想,“不会,根据遗传学研究,智商大部分是遗传自妈妈的。”
他只要找一个擅长这方面的女孩子就可以了。
少年低垂着眼,什么也没说,唇微微勾了勾。
雷暴雨下了很久很久。
虞鸢一直留在了客厅陪他,俩人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回复开始变少,后来,他说三句,她基本只能回一句,再然后,声音就慢慢的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
像小鸡啄米一样,女孩头也慢慢歪了下去,蜷在沙发上,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划过一丝惊雷,照亮了昏暗的客厅。
抬手关掉了客厅里的灯,少年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他很高,把她打横抱起来,毫不费力。
女孩纤细莹白的小腿从裙下露出,在空中晃晃荡荡。
察觉到了熟悉的温度和气息,也是因为过于疲惫,也是由于对他的太过于信任,梦里的女孩什么也没说,依赖的由他抱着。
“鸢鸢”他停住,轻轻叫了声。
没人回答。
睡着了,睡得很熟。
终于,夜色里,他在她面颊轻轻吻过,这是她允许的吧随后,唇终于轻轻贴上了那处。
这是她不允许的,可是,他根本忍不住。
温柔,控制不住的逐渐粗暴。
“唔”女孩面颊微红,低低喘了一声,却并没有醒来。
她乖巧听话的弟弟,此时,这般模样,在对她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那天晚上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食髓知味,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越来越控制不住。
不知道,当她知道了他的真实面孔后,知道他对她的那些说不完的肮脏欲望后,会是什么心情
少年唇微微挑起,眸底却完全没有笑意。
他永远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只要看到,她喜欢的模样就可以了。
如果可以接受他会扮演得很完美,她喜欢的样子。
只要她愿意要他。
他轻吻过她耳尖,眷恋不已,眸子沉沉。
闪电划过,少年漂亮的脸被映照得半明半暗,眉目里透着欲,几近妖异的美,和平时稚气乖巧的孩子神态,简直判若两人。
第二天,虞鸢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床上,估计又是昨晚不知不觉睡着了。
被谢星朝抱过来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自己近来在他面前失态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以后,需要多注意一下了,她毕竟比他大,需要给他做个好表率才好。
她爬起床来洗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睡得很沉的关系,气色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好一些。
只不过过敏的痕迹还没消掉。
虞鸢肤质很敏感,
早上,少年早已经起来了,弄好了早餐,一见她出门就黏了上来,邀功一样,“鸢鸢,我叫了早餐,等下送你回学校。”
明媚的清晨,漂亮乖巧的少年,她心情一下似乎也亮了起来。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虞鸢忙着上了一天的课。
她每周一二的课最多,排的密密麻麻,基本没有多余时间,一转眼,等她忙外才发现,好像有两天没和谢星朝联系了。
俩人宿舍隔得很近,虞鸢下课回来,没遇到谢星朝,倒是意外遇到了另一个男生。
虞鸢记得他,是谢星朝舍友,一个叫徐小鸥的小男生,性很温柔腼腆。
就是近来每次遇到她,神情似乎都有些都怪怪的。
“虞师姐。”
虞鸢也冲他打招呼,顺口问了句,“星朝在宿舍吗”
“他好像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社团”
徐小鸥忙点头,“嗯,好像是棒球社的活动。”
和徐小鸥告别后,虞鸢很是欣慰。
她一直和谢星朝灌输,希望他可以合群一些,多出去参加活动,没想到,他真的听进去了。
虞鸢上完课,正好没事。
她路过京大那块棒球场很多次,不过外头都有防护网围着,虞鸢不会棒球也不感兴趣,基本没有去过。
她突发奇想,如果她现在去看看,谢星朝陡然看到她,是不是肯定会很高兴。
估计又会像小狗狗撒欢一样,飞快跑过来。
她笑了。
或许是之前在一起太多,两天没见,她居然也还有些想见他了。
虞鸢还没进去,在门口看到一个高个男生,短短的黑头发,正在脱下棒球手套,她记性很好,一眼就记了起来,他是棒球社社长,左奥南。
之前社团报名时,给谢星朝留下联系方式的那个男生。
左奥南同时也看到了她,“我记得你,你是那个,上次不小心拿球砸了你,说好了要请你们吃饭的。”
虞鸢有几分不好意思,她看向里面,球场太大,她一时也找不到谢星朝,“星朝在吗”
“在,估计在跑步。”左奥南说,“大概还有五六分钟就结束了。”
“你在这儿等等”他不知道从哪儿拉出来一把椅子。
虞鸢不太好意思坐,还是站着,和他随便闲聊了几句。
左奥南性爽朗自来熟,和他聊天,就算才见面第二次,倒是也不会很尴尬,“你上次说,你是数学系的”
虞鸢意外他居然还记得,“对,应用数学,大三了。”
“哎,看不出来。”左奥南笑,“以为你是文学系的,就该拿个笔,坐在那里写写画画。”
她气质娴雅温柔,不但漂亮,而且是很古典书卷气的美,一看就是教养非常好的女孩。
左奥南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上次就对她印象特别深刻。
他又问,“吃饭的事情,你们商量好了吗我随时都行。”
虞鸢想起上次,谢星朝和她说过,左奥南要和他女朋友一起,请她和谢星朝吃饭。
但是,毕竟现在和他相处的多的是谢星朝,那次手受伤的也是他。
“我等下问一下星朝。”虞鸢说。
左奥南,“好,他们马上休息了。”
“现在还没开始打呢,就一些基础练习。”左奥南说,“跑跑圈,不过他体能很好。”
“大概是这一级里体能最好的了,速度,耐力,爆发,肩力腰力都很好,”左奥南说,“综合素质也强,而且也有基础,估计很快可以和我们一起上场比赛了。”
虞鸢惊讶。
她不知道,虽然谢星朝有说过他身体比小时候好多了,但谢星朝从没对她说过,他擅长运动。
甚至,连上次报名时,他说自己完全不懂棒球。
是左奥南在骗她么
虞鸢有些迷茫。
不远处,操场上,谢星朝穿着黑色短袖,短裤,刚激烈运动过,整个人都显得外修长有力,额发都被汗水濡湿。
这天阳光很好,白云在蓝天上缓缓飘过。
他从操场上走过,拿了一瓶矿泉水,随意灌了几口。
“那个女生好漂亮啊,在门口和队长说话的那个。”有个男生问,“有人认识吗”
“不是他女朋友吧”
“害,队长老光棍直男了,哪来的女朋友。”
少年随意擦了把汗,看向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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