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醒过来的时候, 烧已经完全褪去。
一晚上捂了一身热汗,早上醒来, 厉南书便帮着她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收拾的清爽了, 林知才好受一些。
她自醒来看到厉南书第一眼后,便没有再看他。一直背对着他,也不说话。
厉南书问了家里的佣人,佣人告诉他许老和林老夫妇来过。在的时候气氛挺好, 大家说说笑笑。就是中途林老说起伤心事, 又擦了擦眼泪。
后来就好了,还一起看了花,坐了挺久才离开。
厉南书猜到一些什么,在林知的身边缓缓坐下, 等待她开口。
林知背对着他,看着窗外。
三月中旬,天气渐渐回暖。
花园里的许多花苞正在等待着开放, 等再过一个月,整个花园将被各色的花朵包围。
到了那个时候, 各地的鸟雀也会飞来寻食。
南青以前, 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不会在意丈夫出去应酬回来会不会累, 不会在意女儿在校园里学习有没有不习惯。
甚至她自己,都不在意那些奢侈品。
林睿博买回来逗她开心的顶级珠宝,她也就随手放在抽屉里,好像那些东西连进保险柜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花园里的这些花花草草, 最得她的芳心。
她难得对林睿博露出笑脸,也就是对方淘到了一些珍稀的花草种子。
林睿博在监狱里自杀前,他提出要求,他可能拿出所有的罪证,减轻政府的工作负担。
但有一点,他花园的花,不要给清理了。
即使是买给下一个主人,也不允许清理。
当初南青知道林睿博自杀前只提了这一个要求,在花园里站了好久好久。
最后,她只说了四个字:“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林知轻笑了一声。
最初,她是恨南青的。
在她的心目中,母亲和父亲,是完全不对等的两种地位。
南青从不在意她,甚至小时候差点将她掐死,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她恨南青,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生下她。恨南青,既然不爱父亲,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如今才知道,她不过是被迫的。
若是可以,她大约也不会愿意生下她。
林知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上一代的爱恨情仇,站在每一个人的立场上,都有不同的故事。
她望着窗外看了很久,蓝孔雀抖擞着羽翼,从花丛中冒出来。
又被修剪花枝的花匠惊到,飞快蹿到看不见的地方。
动物被吓到了尚且知道要躲,更何况人呢?
林知缓缓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父母的事情的。”
厉南书猜到了是这件事,真听她说出口,内心难免又是另一种感受。
“你母亲告诉我的,就在你父亲出事前一天。”
南青应该是计算好的,她前一天去找厉南书,第二天便去告发林睿博。
林知压抑着情绪,勉强稳住颤抖的声音:“她跟你说了什么。”
厉南书握住她的手,要让她转过身来,林知不愿,她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着厉南书的眼睛。
厉南书只好作罢,握着她的手,看着她乌黑的发丝。
“说了她跟我父亲年轻时候的故事。”
在厉南书的印象中,厉群是个不苟言笑,做事严谨的人。
时常严肃又沉默,即使妻子提出一些撒娇的小要求,也从来都是拒绝居多。
受母亲的影响,厉南书对父亲并没有太多的爱。
在他的记忆中,从出生起,父亲除了工作,不参与家里的任何活动。
母亲总念叨,钱拿回来就好了,也没有不良嗜好,该知足的。
又说厉群是名牌大学毕业,困居在这个小镇上,必定心底是不平衡的,不苟言笑也正常。
厉南书对他没有太多的爱,有的只是对父亲这个角色的陌生感。
但在南青嘴里,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厉群。
幽默风趣,温柔体贴,英俊潇洒,博闻强识。
好像所有形容男子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那时候厉南书只觉得替自己的母亲委屈,他根本看不到南青嘴里所谓的爱情。
他们可以有爱,但不应该没有处理干净上一段感情,就匆匆结婚。
即使是迫于家庭压力,可婚后对待妻子这样漠然,何尝不残忍?
厉南书对林知道:“我看不起他。”
他没有指名道姓,林知却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父亲。
林知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她觉得腿好酸,好像要坐不住一样,浑身冒着汗。
她动了动腿,想要站起来,但又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厉南书将她抱在怀里,林知便顺势靠在他的胸口,将脑袋埋进他的胸口,还是止不住在颤抖。
她轻声喊:“厉南书,我腿软。”
“坐我身上。”厉南书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给她轻轻的按摩。
林知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
厉南书等到她不再颤抖,再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知沉默半晌,嘴角动了动,犹豫着问:“什么对不起。”
“很多事情对不起。”
林知想要坐起来,厉南书反倒不让她动了,他轻轻压了下林知的脑袋,让她乖乖窝在自己的怀里。
他不想让林知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他也会害羞。
“第一件事,当时你来找我,我叫你滚,对不起。”
厉南书慢慢回忆着六年前,那个黄昏:“你妈妈刚刚离开,我一时不能接受。你当时又质问我为什么要隐瞒是领养的真相,我弟弟一直说我有人生没人养,才要去吃他家的饭。这句话对我阴影很深,你当时说了,我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骂了你,对不起。”
“不要道歉。”林知又想挣扎着爬出来,厉南书不让。她只好窝着他怀里,瓮声瓮气的。
“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我不会说那种话。”
她当时也是气急了,她主要不是针对厉南书的父母。
若早知道他是领养的,只会觉得心疼,又怎么会责怪他隐瞒。
只是时机太不凑巧,她以为厉南书隐瞒,不过是因为何夏。
“当时何夏跟我说,你一直喜欢她,还给我看了你写个她的情书,我一看就认出来是你的字迹。”
“什么情书?”厉南书知道何夏做的很多事情,却并不知道什么情书。
林知以为他故意隐瞒,有些不开心的说:“一份粉色的情书,信纸还是百变小樱的图案。因为何夏说她自己最喜欢看百变小樱,这是你亲自挑了送给她的。”
“她这么说的吗?”厉南书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他想起来了所谓的情书,只是没想到,何夏竟然还会说这种话。
子虚乌有的事情,竟然能编造的这么像模像样。
厉南书道:“这样的情书,我写了几百封不止。”
“嗯?”林知急的要爬出来,厉南书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解释:“当时生活费实在不够,打工赚钱少,又浪费学习的时间。
后来班上一个男生,因为我字写的好看,要求我帮他摘抄一封情书。我觉得浪费时间,没有同意。他说给我钱,我才同意。后来,学校里不少人都来找我帮忙誊写。不仅仅是情书,比赛的作文,还有作业。我当时靠这个营生,赚到了第一笔钱,买了一个电脑。”
也是那个时候,他喜欢上了关于计算机的一切。
后来,还靠着游戏赚了几笔钱。只是太消耗时间,才放弃这种赚钱的方式。
林知听他解释后,诧异的睁大双眼,终于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她觉得心疼,那个年纪的她。好像衣食无忧,别说是电脑了,就算是飞机,林睿博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
那时候,她一个人的生活费,就够普通人家一整年的开支。
厉南书为了隐瞒身世,自然不会去讲这些。
他以前总觉得自卑,怕跟林知讲起这些。当林知拥有豪华泳池的时候,他连个自己的淋浴都没有,只能缩在厕所的角落里,随意舀水冲一冲。
此时看到林知眼底毫不掩饰的心疼后,又无比后悔。
他大概到了这个时候,才恍惚明白自己是多么的狭隘。
用普通人的思想来想林知的思想,她除了心疼,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
厉南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按摩着她的头发。
好一会儿,才继续道:“第二件对不起,是六年前不辞而别。”
林知看着他,回忆起当时崩溃的自己,突然鼻子发酸。
她觉得委屈,当年受的苦,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可以过去的。
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不说话。
厉南书继续道:“第三件对不起,是前些日子,说要baoyang你。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当时话赶话,我只想和你结婚。”
林知趴在他怀里:“我当时很伤心。”
厉南书当然知道,他为此懊悔不已。全是因为他所谓的面子、尊严,害得林知如此难受。
他低垂着眼,目光落在林知的头顶,温柔而深情:“以后不会了。”
林知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乱的。一会儿想起六年前自己被所有人抛下时候的境遇,一会儿又回忆起昨天的梦,梦里厉群满是鲜血,要她离开厉南书。
一会儿觉得对不起厉南书,一会儿又觉得厉南书对不起她。
她知道,她还是爱着厉南书的。只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又有了这么多复杂的情绪。
她很难再像以前一样热情自由,她的心好像老了,对一切都提不起劲来。
她在这六年里,整个人都跟变了一样。
以前她看到过一个说法,虽然荒谬,却印象深刻。
说一个人,七年里,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因为七年时间,她浑身所有的细胞,都会更新一遍。
他们还不到七年,林知却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
她问厉南书:“你父亲……真的是被我父亲害死的吗?”
厉南书后来去调查过这件事,虽说没有直接联系,却也是间接伤害。
厉南书却斩钉截铁道:“不是。”
林知好像信了,又松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想的?许老说你想通了,你想通了什么?”
厉南书怕她钻牛角尖,将她从怀里捞出来,看着她的眼睛。
“最近才想通,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林知脸红了红,感觉耳朵都热热的。她怕被厉南书发现,欲盖弥彰的低头。
“那你之前怎么没有想通?”
“之前太笨了,转不过弯来。”
厉南书到了此时,仿佛才像是以前的厉南书。知道说什么话会让林知高兴,知道怎样让她没有负担。
林知也逐渐放松下来:“哼,我看你是在国外环肥燕瘦,想不起来罢了。”
“没有。”厉南书原先还笑着,立刻正色捍卫自己的清白。
“从来没有过,柯天明以为我要出家了。”
林知脸越发的红,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厉南书回国后他们的第一次。
厉南书那个状态,果然像是出家人心不诚的模样。
她想的越多,脸越红。
又怕被厉南书发现她在想什么,脸更加的红。
连忙站起来,从厉南书身上下去,快步走到窗边。假意看窗外的风景,实际上是想散一散脸上的热度。
厉南书跟过来,从身后抱着她的腰。额头贴着她的脸颊,厉南书的额头凉凉的,让她好受了许多。
林知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厉南书紧紧抱着她的腰,林知挣了一下:“干嘛抱的这么紧?”
厉南书道:“怕你跑了。”
林知不说话,看着窗外。
厉南书看着她的侧脸,好像瘦了一些。
六年时间,还是在林知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的。
原本还未褪去的婴儿肥,如今变得紧致弹性。
以前看着便是个少女一样,如今有了女性独有的韵味。
厉南书嘴唇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想结婚。”
林知耳朵极其敏感,痒的躲了一下。
厉南书追上去:“我想跟你结婚。”
林知扭了一下身子,脑子也不知该反应躲开还是该反应厉南书的话。
“别弄,痒的。”
厉南书抱着她,不让她躲。在她脖子里轻轻吹气:“你答应我,我才不弄。”
“你再弄我不理你了。”林知气的打了他一下,厉南书怕真的惹恼她,只好乖乖的停下。
“你想结婚吗?知知。”
林知回答不出来,她想过无数遍跟厉南书结婚的场景,只是后来把那些念头全都摒弃了。
如今再让她去想,她想不出来。
林知挣开厉南书的怀抱,厉南书一开始不让,她掰了一下他的双手,没什么力气,只是厉南书不敢不让了。
林知走到梳妆镜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没有化妆,因为昨晚高烧,看着很疲惫。眼圈红红的,脸小小的,像是刚哭过一样。
她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看久了便认不出自己了。
看身后的厉南书,胡子拉碴,穿着皱皱的衬衫。想起来他照顾了自己一夜,没有洗漱,一早起来,帮她洗了个澡后,就一直陪着她谈心。
林知问他:“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这是拒绝,厉南书知道。
林知从镜子里,看到男人的眼神一下变得沮丧,却又不是绝望。
说不出来,好像有些难过,但并不气馁。只是懊悔,也许是懊悔自己之前的行为。
林知看着她,他却没有看林知。
一个大男人,一米八五的身高,勉强装在镜子里。
低着头,硬生生瞧出了委屈的味道。
林知不忍心再多看两眼,催他去洗澡。
厉南书跟她耍小心眼:“我没有换洗衣服在这里,可以让赵特助拿一些过来吗?”
林知回身看他:“那你回去洗吧。”
厉南书也看她,眼神楚楚可怜,像是受尽了委屈。
他知道,林知会心软。
能够追回林知,比什么都重要,自然不用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
林知也怕自己心软,转身不看他。
厉南书装可怜,哑着喉咙开口:“那我回去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林知高冷的嗯了一声,都没回头。
厉南书转身走,故意将门打开,发出很大的声音,又偷偷看着林知有没有回头。
林知没有回头。
厉南书到车上的时候,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厚着脸皮赖在那边,怎么要走。
刚刚还对自己说,脸皮要厚,怎么临到事情了,又厚不起来。
赵特助看老板脸色不好,心知又是吃瘪了,于是不开口。
车子开到一半,厉南书突然道:“我们回去。”
赵特助习惯了听从命令,连惊讶都没有表示,立刻调转车头,往回去的路上开。
林知在房间里,简单收拾了一下。
哼着小曲儿,去了画室。
她心底想,总是她追逐着厉南书跑。
如今,该是厉南书追着她跑了。
她打开画板,拿出颜料,裁下一张8k的水彩纸,准备画一幅小画。
又听到脚步声,从玻璃楼梯上上来。
她想着许是管家爷爷来看看她,并没有抬头。
又听到开门声,抬头的时候,看到厉南书依旧穿着那件满是褶皱的衬衫。
胡子拉碴,在落地窗前,阳光洒在他细碎的头发上。
虽不是白衬衫少年的味道,却也沧桑的足够好看。
他道:“我不走了,等到你答应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接下来的追求甜蜜细节就写在番外里吧
还有一些事业线,包括女主的妈妈,也会在番外里交代清楚的
爱大家,么么哒,番外会慢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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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想怎么悔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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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发现我是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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