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照进屋的阳光已经退出屋外, 温度渐渐升高。辰时已过, 床上的人终于动了。
先出来的是一双白到晃眼的手, 血管微微鼓起, 似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掀开了被子,“玉梅,扶我起来。”
苏泽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闭着眼挣扎,手上的书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
丫头推门进来,衣服鞋袜都准备好了才来拉人, “小姐, 咱们今日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过了一会儿,冉芸倩似乎清醒了些许, 睁眼看到了桌边的苏泽适,一双杏眼泛着红,还像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苏泽适猜测,她应该将自己这个新婚丈夫睡忘了。
摇摇头, 知趣地去了外间洗漱, 娇姑娘肯定不好意思。
伺候的都是冉芸倩身边的人, 被管束得很好, 脸上没露出一丝恭敬之外的情绪。
没有像原主那般坚持清高, 苏泽适对于洗漱穿衣束发都不用自己动手这件事接受良好。
入赘就是入赘,难不成还能因为他不用几个下人就能得人青眼了?当然,他自不会吃白食。
冉芸倩起床的过程很有意思,浑身跟没骨头似的被人架着,还不停地挑剔, “这双鞋不要,换那双红色的。”
“这怎么能用这支簪子呢?不好看。”
“头发,再往左一点。”
“我早膳要用小笼包,其他的你们看着准备。”
……
一屋子的人被指使得团团转,苏泽适的书又看了几十页。
他倒没有什么不满,人家长这么大就是这样过来的,有条件的情况下,他没什么立场置喙她的习惯。再有,冉芸倩挑剔归挑剔,却不会因为一点不顺心意苛责于人,还更清楚地指明自己要什么。
只是他还是暗暗决定以后再不等她,早起的时间够做许多事了。
用完早膳,说是早膳也不合适,都半上午了。时间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夫妻俩终于相携出门。
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冉芸倩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我也没有起那么晚的。”
说实在话,苏泽适并不相信。不仅是她转动的眼珠子惹人怀疑,还有今早下人们的习以为常。
眨了眨眼,出口的话尽是真诚,“为夫相信娘子,昨日间累着你了,多歇会儿也是有的,只要长辈们不怪罪,以你舒服为先。”
对于他的态度,冉芸倩很满意,圆圆的眼睛中闪着狡黠的光,显然为自己的机智骄傲。
利落地摆摆手,“你不用担心,祖母和爹娘都最疼我了,就算不去请安也没什么。”
敷衍地“嗯”了一声,苏泽适对此不置可否。
小姑娘散漫些并无大碍,要是他真的跟着如此,他自己就第一个不同意。
冉家的宅子打理得极好,入目一片青翠,偶尔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停在近处偏头看他们,绿豆大小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显然,冉芸倩也看到了它,葱白的手指直直地指过去,“它好可爱啊,我喜欢,你喜欢吗?”
后一句话是对苏泽适说的,应是为了不让他尴尬。
放下纷杂的思绪,这回他没有敷衍,“就是常见的小麻雀,养不活的。”
“谁说我要抓它的?”冉芸倩面带疑惑,“我从来不喜欢养鸟,它们合该自由自在地飞着,被人关起来就太可怜了。”
闻言,倒是苏泽适不好意思了,“是我误会了,娘子最是良善,哪怕是小动物也会喜欢你的。”
身后的小丫头们吃吃地笑,冉芸倩被他突如其来的夸赞闹了个大红脸。
“从前没发现你油嘴滑舌的,别想哄骗我”,微微有些别扭地甩了甩袖子,几步走上前。
她那几步还不够苏泽适一步追的,时时跟在身侧。
就在他以为小姑娘还在害羞的时候,身旁传来了一句,“那你是不是也被我迷住了?”
语气疑问,神色间却尽显自信。当日静安寺一见,面前的人就主动搭了话,不是喜欢她是什么?
走着走着被一口口水呛住,苏泽适咳了几声。确认般的看看冉芸倩,发现她是认真的。
实话实说,苏泽适很久没遇到过这般实在的女孩子了,却出奇地觉得可爱。
半天没等到回答,冉芸倩不满地嘟起了嘴巴。她那么好,不能迷住他吗?承认一下有那么难吗?
眼见她的怨气都快凝为实质了,苏泽适赶紧安抚,“是,我对你一见钟情,幸得娘子青眼,小生三生有幸。”语气中掩藏的无奈不露分毫,对让冉芸倩来说跟在后面的下人不重要,他却忽视不了。
听他这么说冉芸倩就高兴了,双颊的酒窝像盛了蜜一般,头上的步摇都晃出了得意的幅度。
两人说着话,冷不丁前面有人咳嗽。
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赫然是冉家父母和苏母。几人面色不一,冉母笑得发颤,冉父黑脸,苏母有些揶揄,还有些担心。
几步上前,苏泽适拱手请安,“见过岳父、岳母、母亲,来得晚了,是晚辈的不是。”
冉芸倩紧跟其后,声音却有些嗫嚅。她自恋归自恋,被那么多人看到了还是觉得羞。抱着母亲的手臂,竭力往她身后躲。
拍拍闺女,冉母笑道,“行了,我还不知道自己的闺女,肯定是她又闹了。你们祖母交代了,晚膳去她那边用便可,咱们先进去吧。”
此时他们出现在门口,便是因为时候不早,苏母来了几个时辰了,正准备出门逛逛园子。
说来也是不好意思,昨日里虽然交代过亲家母不用起早,哪知人家以为就是安慰她的,早早地来了正屋。
苏母性子绵软,按规矩本该小夫妻俩依次去往慈安堂、福泽院、清苑请安,可她担心冉府说她摆谱,索性来了福泽院,让他们省了去她那里的功夫。
苏泽适知道苏母的毛病,原主的性子养成就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
母亲顶不住事,打小原主就既要护着自己,还要操心家里,心性太过纯善的话早就被生吞活活剥了。
当然,这并不能成为他理所当然谋害冉家的理由。
剧情中原主只是个比路人甲多了个名字的配角,描述不多。但苏泽适根据原主的一系列动作推测,冉家败落得那么快,说不定就有他一份功劳,那就过分了。
冉父收到了妻子的暗示,勉强缓了缓脸色,接过苏泽适递过来的茶,“好好对倩倩,她单纯了些,可她爹不傻。”
刚说完就被瞪了一眼,他却丝毫没有改话头的一意思。
对这个女婿,他是不满意的。
不说别的,单就他上赶着入赘这一点就让他不满,现在加上他油腔滑调的作风,难成大事。
是,他就倩倩这一个闺女,说什么都不可能将她嫁出去。
可他也很清楚,真有本事的男人不可能同意入赘。更何况他隐约看出来一点这个女婿故意设计的痕迹,一次两次是偶遇,再多的缘分肯定就有一方刻意为之,可能有意外,他却不能防一手。
要不是女儿非看上这小白脸,妻子又劝着说矮个子里拔高个,他们看着些不至于让闺女被欺负了,他说什么都是不会同意的。
不过他心里也还存着一点期盼,毕竟他自己就是底层出身,起家的本钱还是妻子娘家给的,这不也知恩图报吗?
“是,您放心吧”。从冉父的态度中,苏泽适看出来一点端倪,却并不觉得意外。商场上厮杀的老狐狸,真那么容易被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骗得团团转才有鬼呢。
冉芸倩这样受宠,冉父冉母所图无非也就是他真心相待罢了,要是他能露出一点本事,很容易改善印象。
不得不说,这时候苏泽适也承认,一个人给人的期待空间小,赢得好处容易很多。
他倒不做他想,主要是有个和谐一点的家庭氛围会舒心许多,哪怕不为他自己,苏母也是需要的。
苏母这边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利利索索地给过见面礼就过了。
虽说她也不太愿意儿子入赘,但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儿子难过了那么多年,想轻松一点,她就不拖后腿了。
陪着长辈们近一个时辰,午膳也留在福泽院用的。
令冉母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儿媳虽然性子有些跳脱,却意外地知礼,至少没有高高在上的意思。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被人欺负了。
“就知道你呆不住”,注意到女儿几次递过来的眼神,冉母笑骂,“打小就是个不规矩的,猴子一样,也就咱们受得了你。”
又转向女婿,“咱们就不留你们了,小年轻的,陪着我们也没什么意思,要是有心,小夫妻俩就在园子里逛逛也是可以的。”
闺女被养得娇气,哪怕她盼着夫妻和谐,却不想委屈了女儿。既然是在自己家,让她自在些最好。
她一直注意着,女儿这个婆母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女婿面上也是一派温和,处起来少了许多麻烦。
自然,不管他们现在是真是假,她都一定会将此变为真的。
能靠着一女牢牢把持住丈夫,冉母自然不会是什么单纯的小白花,单看多年来冉父后院里干干净净的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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