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是在事情发生以后的第四个月,才下定决心去找李青山摊牌的。
南北两军对峙四月,大小战事各有胜负,他和李青山堪称势均力敌,棋逢对手,也是时候了。
此时,他原本平坦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如果脱下衣袍,很容易就能让人相信他怀了身孕的事实。
更何况,还有四个月前的自己作为对比,没有任何言辞比两人坦诚相对时的手感更能说明问题。
会面地点还是选在洛邑的宜宾楼,这也正是他们上次见面,并发生那件事情的地方。
洛邑在去年之前还是由南晋朝廷所辖,去年年底,却被北军占领。
原主本是晋朝宰辅世家叶家的嫡长子,自从先帝荒淫无度,横征暴敛,大兴土木,劳民伤财,逼得各地起义军四起以后,便一直奉命四处征战,多年来也积累了不少的战功,算得当世少有的青年才俊。
然晋朝为政四百多年,许是气数已尽,出了先帝这种“亡国之君”,起义军又多方兼并,已成气候,终是攻破宫墙,鸩杀先帝,统领李元培在晋朝旧宫自立为帝,定国号为楚,是为李楚。
几大世家保护着先帝唯一的儿子仓皇南渡,在江左建业重整朝堂,好歹保住晋朝半壁江山,原本坐拥万里锦绣河山的祁氏,如今却只能偏安一隅,成了真正的南晋小朝廷。
新皇年幼,早年又被先帝那样的父皇养废了,如今的南晋朝堂,全靠几大世家的底蕴勉强支撑,原主所在的叶家,便是几大世家之一,其父叶家家主如今还是南晋宰相。
李楚那边的掌权者大多是共同起义出来的人,旧朝投诚的官员虽然保住一条性命,被重用者却寥寥无几,世家大族在这片土地上强势了数百年,舍不了整族底蕴,便只能选择与晋朝共存亡。
如今的南北局面与其说是南晋和李楚的对峙,毋宁说是世族联军和草根出身的起义军对峙更为恰当。
原主所率的部队原本一直在西南腹地扫平那里的几股起义军,安定后方,也算得战功卓著,为叶家争取到了更好的政治资源。
然洛邑这块战略要地的丢失,终究是南晋的一个巨大失败,北军以此作为据点,进可攻退可守,几乎是扼住了南晋咽喉。
上一位将领战死之后,原主被紧急调往此处挂帅,与北军对峙。
为了做到知己知彼,在大部队到达之前,原主带了贴身的侍卫官黄诚先行一步,秘密潜入洛邑探查,并在城中的宜宾楼内,偶遇北军统帅李青山。
彼时两人皆不知对方身份,原主在顺手帮了李青山一个小忙以后,两人便交上了朋友,原主自称姓杨,单名一个云字,诚然没有表露本名,实则他姓叶名萧,字云扬。
李青山更好笑,直接让原主称他二狗。
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对方恐怕隐瞒了身份,但饮酒交谈之下,提及当今局势,却是相谈甚欢。
原主举止儒雅,饱读诗书,又经历过沙场历练,自有一股大家风度,李青山虽然是泥腿子出身,言谈粗犷,却相貌堂堂,自带一种桀骜气质。
一顿酒宴过后,双方皆有相见恨晚之意。
原主在洛邑停留三日,两人便见了两次面,践行酒时,谈及在此乱世,今日一别,兄弟日后不知何日再聚,便有些惆怅,一时推杯换盏,都多喝了几杯。
当今之世,男风虽上不得台面,私底下却屡见不鲜,你一杯我一杯的,又是惺惺相惜的两人,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床上,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了。
原著中,两人将将动手之际,及时悬崖勒马,保住了一番兄弟情谊,日后战场再见,才知对方真实身份,立时便有一种棋逢对手,本该如此的敞亮感。
现如今,有了名为“男配生子系统”,代号008的系统搅局,悬崖勒马没有了,两人互相撕扯压制,几番博弈,最后还是李青山的力量更胜一筹,原主略居下风,成了下面那一个,一夜风流以后,叶萧就成了如今的叶萧。
他原本已死在车祸中,却被008弄进如今这个世界,他只有完成任务,才能为一同出车祸的寡母续命。
行吧,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既然是为了母亲,他干了。
然而当他知道自己将要完成的任务时,才意识到这个系统有多坑,不仅要让他以男子之身,将腹中已经怀上的孩子生下来,还得让这孩子的另一位父亲,也就是原著男主李青山爱上他。
在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的时候,两个任务必须都要完成,否则就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不仅他的意识要被抹杀,母亲也不会再有续命机会。
叶萧是捏着鼻子,咬破了牙槽,才硬生生同意这个条款的,可同意是一回事,具体如何执行,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作为一个性别男爱好女的正常男人,要接受自己即将生下一个孩子,并且还要不择手段地让另一个人男人爱上自己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了。
叶萧花了整整四个月时间才说服自己,并且准备行动,毕竟只剩下六个月了,再不行动,他拿什么来让李青山死心塌地爱上自己?
唯一的便利,就是无论他怎么折腾,孩子都能在他腹中健康长成,可是他想要这种便利吗?叶萧无语问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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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见的信是黄诚亲自去北军递的,李青山识得黄诚,见信后,也给出了准确的答复。
两人这属于私人会面,心照不宣,都没有带上军队。
洛邑已为北军掌控,在此地相见,叶萧作为南军统帅,多多少少还是要承担一些风险的,但有008监控李青山言行,叶萧便清楚地知道,他确实是独身前来。
站在宜宾楼下,叶萧让黄诚在外警戒,自己整了整身上的宽松白袍,跨步而入,还是到那个天字一号雅间儿。
房中的陈设与四月前没什么两样,靠墙不远处是一扇泼墨山水图案的屏风,屏风前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桌上酒菜齐全。
叶萧跨步进门的时候,李青山已坐在桌边等他。
“二狗兄,数月不见,向来可好?”叶萧笑着寒暄,二狗两个字从他嘴里叫出来,仿佛吟诗弄词那样优雅。
李青山亦起身相迎:“杨兄过得如何?”
叶萧便道:“托二狗兄的福,可谓是……焦头烂额。哦,如今却不能再叫二狗兄了,该称一声青山兄才对。”
李青山满脸笑意:“那李某也得称你一声云扬兄。”他开门见山,“云扬兄今日约我相见,所为何事?”
叶萧接道:“瞧这话说的,你我兄弟一场,约着喝个酒怎么了!”
李青山从善如流:“也对,也对,来来来,先坐。”
两人相对入座后,叶萧捻起酒壶,将清酒倒入两人面前的酒杯,状似感慨般说道:“当日一别,着实未曾想到,再见会是这样的情景。实不相瞒,早就看出青山兄气度卓越,绝非常人。”
李青山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笑着接腔:“哪里哪里,云扬兄才是……”话语顿了一顿,似乎有些词穷,搜肠刮肚才想出一个形容词,“少见的才俊,对,就是才俊。”
叶萧微带无奈摇了摇头:“青山兄如今,与我竟是这般见外了?”
李青山一拍大腿:“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可绝对没有见外之意!”心里已是几分窘迫,几分疑惑,揣度着叶萧今日约他见面的深意。
叶萧的视线在李青山粗犷不失英气的面孔上停顿片刻,才笑道:“这就好。你我虽各为其主,亦不妨碍私交嘛。”
李青山笑着打了个哈哈:“这话有理。”心里却有些嗤之以鼻,跟读书人说话真是费劲,两人都打了好几个月的仗了,叶云扬今日这般做态也不知为何,难不成还真是为了数月前那点子交情?
那时是隐瞒了身份相交,天南地北,畅所欲言,言谈间也就少了几分顾忌,如今虽是私下约见,可已知对方身份,那份芥蒂是怎么也消不去了。
今日他是瞒着军师出来的,军师如果知晓,定会让他带上一队人马,可他李青山也不是怂蛋,叶云扬敢深入虎穴,独身前来,他怎么能在自己地盘上都畏首畏尾?
就是不知,这叶云扬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如此,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各自饮下一杯酒,叶萧才续道:“今次邀青山兄相见,本也不是为了旁的。青山兄可还记得,上回临别时那一桩事情?”他今日本就是为摊牌而来,这便开门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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