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胜等人领兵冲向来自西方的北军时,叶萧也终于行动了,他将手中佩剑扬到头顶,大喝道:“弟兄们,跟我冲,一举攻下洛南县!”银盔上的红缨随着动作摆动,荡漾出好看的弧线。
嘹亮话语落下,他随即带领剩下的主力部队冲向城门,因城门太小,又有部分人分流到早已架在城墙的云梯那边,各自施展手段,用尽全力往城里冲去,不止拦下了北军的第一波冲击,还反将他们怼得倒退回去。
叶萧前一刻刚领兵冲进城中,下一刻,李青山便策马出现在南城门外,马背上的汉子威风凛凛,手中大刀狂舞,一刀便能收割去一条性命,这股绕路而来的北军竟是由他亲自率领,碰上士气正胜的南军,自是一番苦战。
城内,叶萧带领将士们且战且走,一路往东城门方向打去,而后里应外合,顺利拿下洛南县东门。
这一场战事到夜半时分才落下帷幕,因为北军驰援过快,叶萧的计划只成功了一半,他们只占领了半座县城,以及东南两座城门,而西北二门则依然在北军手中。此外,南军虽然拿下了东城门,却没能拿下落雁山脉西首通道,只能在东城门附近屯兵,和山崖顶上的北军遥遥相望。
大局初定,两军都暂时停手,黄诚临时征用了一座民宅小院儿,简单收拾过后,便请叶萧过去休息。
长时间的作战过后,叶萧确实疲累不堪,尤其他如今身体有异,且月份渐大,不比头几个月那么轻松,由黄诚伺候着脱下盔甲之后,叶萧穿着中衣,直接倒在床榻上假寐,累得连手指都不愿意动弹。
在外不能堕了主帅的气势,此时终于能放松下来,朦胧之中,感觉到黄诚拧了帕子过来替他洁面擦手,捻好被子,他连眼皮都没有抬。
这种时候叶萧不敢睡死,只能浅浅假寐,果然,才阖眼没多久,他就被外头的吵嚷声惊醒,猛地坐起身来,整具身体仿佛被车轮子碾过一样,酸痛难言,怪道剧烈运动过后不能马上休息,他现在算是深有体会。
此时,黄诚也抱着清洁过后的盔甲进门来,见叶萧已醒,便道:“大人,几条巷子里都有北军的人偷袭,几位将领已经带人外出抵御。”
叶萧拧拧眉心,深吸一口气,翻下床榻由黄诚伺候他更衣,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问道:“我睡了多久?”
黄诚手上动作不停,答道:“一个时辰。”
叶萧脸色愈发难看,这不消停劲儿,既然如此,今晚谁都别想安生!
整装完毕,他随手拿起搁在四方桌上的佩剑,边疾步往外走,边道:“点兵,本将带他们来个反偷袭。”
于是后半夜的洛南县再现短兵相接的碰撞,每条街道巷子里都是呼喝不断,这一场你追我赶的偷袭与反偷袭一直持续到天明。
叶萧原本的酸疼疲累在与敌方交手之后,立刻消失无踪,或者说,他是强逼着自己忘记身体的不适,以全部精力应战。
城中的僵持持续了两日两夜,叶萧只能在空隙假寐上一两个时辰,转眼又会被北军的新动作搅合掉,虽不是第一日那种大规模的交战,这种东一枪西一棒的袭扰,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难缠,李青山知道他身体不适,硬是用这种方法搅得他不得安歇。
这日叶萧将城中各处部署完毕,带着黄诚登上东城楼观望,东偏北的方向,就是落雁山脉的西首,山崖顶上的守军亦严阵以待,谨防他们这边临时发难。
叶萧眸光晦暗,侧过身来,悄悄朝城墙上下的将士打了几个手势,而后继续抬头挺胸,背着手望向山头,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
那人很快也望见了城楼上的叶萧,身形明显顿了一顿,就在这个当口,叶萧立刻下令:“动手!”随后屈膝蹲倒,避在城墙掩体之后。
这边的羽箭巨石纷纷飞向山崖顶,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也承接了来自敌军的箭雨,这场短暂的交锋过后,两方继续僵持,叶萧亦下了城楼回转城内。
暗中问过008,它说李青山毫发无损,叶萧虽略感失望,却也仅此而已,此次的主要目的,本就是为了与李青山打个照面,告诉他,自己此刻正在城内,等着他放马过来!
至于往后嘛……他先前早已布好了局,只需按照计划走下去便可。
******
叶萧走后没多久,毫发无伤的李青山也下了山,从北城门返回临时下榻之处。
见他黑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从外头回来,唐瑜摇着折扇稀奇道:“气成这样,又是谁惹着你了?”
李青山重重一哼:“刚才在山头,老子险些结果在叶云扬那些破箭烂石底下。”
唐瑜双眸微微闪动,绕着李青山转一圈,见他身上确实没有伤,这才笑道:“这不是很正常么,领兵作战哪有不伤亡的道理,如今遇上他叶云扬,也好叫你明白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是厉害,可旁人也不是蠢蛋。”
李青山的脸色愈发沉下来:“你的意思是老子就该死在叶云扬手下?”
唐瑜直接顶回去:“你难道没有还手?”
李青山扯扯面皮:“怎么可能,老子可不是那等打不还手的人,叶云扬也没能讨到好。”
“这不就得了。”唐瑜转身拽着李青山的衣袖回屋,“两日两夜没合眼,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睡醒以后就不气了。”最后这一句,倒有几分哄小孩子的意味在里头。
李青山没有反抗,任由唐瑜将他拖进屋内,但想来想去,仍觉心里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怎么都畅快不了,他忽道:“去楼子里给老子弄个姑娘回来,老子要泄泄火。”
唐瑜面色陡然一变,语气也有些冲:“让你睡觉,可不是让你胡天胡地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姑娘,”他靠近李青山耳边,“你是生怕主公不知道还是怎样?别忘了,你身上还背着婚约呢!”
李青山烦躁地扒扒头发,语气不善:“老子死里逃生,现在连睡个觉快活一下都不成了?”
唐瑜险些被他气个倒仰,面上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怒气冲冲地甩脸出门,恨恨道:“等着。”
此时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县城里各家各户门窗紧闭,无人敢在外冒头,一不个小心,连命都要被兵老爷们收割走。因此当一辆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时,便显得尤其突兀,但无人敢拦,毕竟此时还能用上马车,肯定不是小人物。
马车驶进小院时,院中已摒退了众人,从马车上下来的姑娘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斗篷下的身段婀娜多姿,纤腰不盈一握,站在李青山跟前,她身形微颤,一张巴掌小脸上面带惊惶,眸中泪光点点,显然心里已害怕到极点。
李青山才不管这些,他随手关上房门,一把将那姑娘打横抱起,直接扔在床榻上,高大的身体随后便覆了上去。
那姑娘看着这么个半点不懂怜香惜玉的粗莽大汉,心下愈发明白自己一会儿铁定要遭罪,终于鼓足勇气,颤巍巍地开口:“妾身初次承欢,望爷怜惜。”她本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来人给足了银两,又点名只要尚未破身的姑娘,妈妈这才把她推了出来。
李青山确实是满心的燥火,但软玉温香在前,他突然就没了兴致,恍惚间,床榻上那姑娘的脸庞,甚至变成先前城楼上下令置他于死地之人。
他放开姑娘的纤腰,抬手抹了一把脸,忽地翻身下榻,沉声道:“回去。”走到桌边咕咚咕咚灌了一整壶茶,勉强将燥火压下几分。
那姑娘听得此语,如蒙大赦,裹紧斗篷,飞也似地跑了,院中随即传来马车轮轴滚动的声响,片刻后,唐瑜就跨步进屋,脸上带着几分嘲讽:“怎么,你这火不泄了?”
李青山再度抹一把脸,闷闷道:“没意思。”
唐瑜冷哼:“那您老倒是说说,怎么才有意思?”
李青山当下也不睡觉了,步履带风地往外走去,嗓门尤其响亮:“打仗!老子杀他娘的!”
此后的对峙又持续了两日两夜,双方你进我退,你疲我扰,互不相让,直到战事开始以后的第四日夜里,李青山才真正睡着。
然而到得半夜,他忽然睁眼,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嘴里反复念叨着洛南县、山南道两个地名,在洛邑的小院儿里,叶萧就曾与他提起过这两个地方,脑中灵光一闪,他怒道:“好你个叶云扬,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老子呢!”
他立刻起身,点了四百精兵从西城门策马而出,飞快奔回大本营,闻听声响匆忙起身的唐瑜根本阻之不及。
而叶萧,早在前一日夜里就带着黄诚轻装简从,奔赴山南道西边的杨树林与谢铭会和,此时已经在落雁山脉中翻山越岭,目的直指李青山老巢。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