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宿舍特别寂静、漆黑。
“阿笙。”有人在黑暗中呼唤他。
“阿荻,你去哪里了?”候在笙着急地问道,他听出这是失踪的舍友袁荻的声音。
“我在这里,阿笙……”微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
“我找不到你,你快出来吧。”候在笙茫然地喊道。
袁荻沉默了。
过了一阵子,候在笙又问:“阿荻,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候在笙怀疑他已经离开了。
正打算放弃,忽又听到袁荻说话,这次,他的声音特别清晰。
“我在这里,阿笙,我出来了。”
候在笙猛地转过身,袁荻就站在他的身后。
那张脸,只有一半是候在笙所熟悉的样子,而另一半,血肉翻飞异常狰狞。
候在笙听到他说:“救我,阿笙,替我和邱伯报仇……”
睁开眼的时候,太阳正从窗外透进来,把小小的宿舍照得通透敞亮。
候在笙擦了一把额上细密的汗珠,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原来是梦。
裘德大道139号,向阳报社。
“新来的,出外勤了!”
报社办公室里一声吆喝,正窝在座位上打瞌睡的候在笙像被电击一般猛地弹了起来。
“来了,若姐!”候在笙一边大声应着,一边快速地收拾好东西,飞奔过去。
候在笙才刚坐上车,若葉一踩油门,红色的车子便飞蹿着飙了出去。
候在笙进了向阳报社一个多月,还是头一次见到若姐这么激动,直觉这是一次与众不同的案子。
“若姐,这次是什么情况?”
“跳楼。”若葉言简意赅,双眼放光,嘴角无法抑制而微微翘起的弧线正在诉说着主人此刻兴奋异常的心情。
“什么,跳楼?在哪里!”
“屹擎大厦。”
不容易啊,跳楼事件,是候在笙入职以来接到的最严重最正经的案子了。
向阳报社,在T市算是二三线的媒体,而且只做纸质报刊,没有任何的网上平台或者渠道。
在这个网络科技高度发展,各种APP、公众号满天飞的社会中,纸质媒体早就作古多年,但向阳报社作为一间只做纸质新闻,并且专注于此雷打不动的媒体,竟然还能屹立不倒,也算是媒体界的奇葩了。
更令候在笙迷惑的是,从他入职以来,所经手的采访报道几乎全是一些既无聊又普通的事情,没有热点没有新鲜度,要让候在笙说,这些报道根本连新闻都算不上,完全是为了填充版面,生搬硬砌拿来消遣读者的废料。
每次看到自家报社新鲜出炉的《都市周报》,候在笙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一家假报社。
没错,这家奇葩的报社,唯一的一项业务产品,就是周报!
所以说,候在笙实在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向阳报社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
“到了!”红色车子一个流畅华丽的后退拐弯,顺利霸占了路边的一个临时车位。
“小笙,跟上了,别磨磨蹭蹭!”若姐看上去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带上她从不离身的老式相机,风一样地奔向屹擎大厦。
候在笙在后面看着激情爆发越走越远的若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又忘记把车钥匙取出来了……
不过,这是难得遇到的一件大事,激动一点也是应该,说来他也应该鼓起干劲好好干了,争取把这个新闻做好做大,让他们报社一炮而红!
候在笙大概是向阳报社里唯一心怀雄图大志,一心想将报社发扬光大的职员了。
候在笙手脚麻利把车子锁好,背上采访用的各种道具,小跑着跟了上去。
屹擎大厦是近几年才建起来的,位于市区最繁华的中心路段,占地面积和海拔异常引人瞩目,加上新潮巧妙的外观造型,称之为T市的地标性建筑也不为过。
大厦的正门是一个宽阔的休闲广场,而今日,屹擎广场外拉了一圈长长的警戒线,穿着制服的民警守在周围,禁止闲人入内。
候在笙在围观的人群中扒拉了一会,终于看到若姐那头醒目的红色短发。
排除万难地挤了过去,却见若姐在那里跟一个民警拉拉扯扯。
若葉:“让我进去嘛,就一眼,看一眼咱就走了好不好?”
民警一脸为难:“大姐,你别这样,上头下了命令要封锁现场,别说是人,就连一只猫一只狗都不能放进去!”
若葉不依不饶:“大哥,我是正规的报社记者,警察局里有备案的,我们是警局唯一官方合作的专栏报刊啊!”
民警已经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了,对于这位挂在手臂上甩不开的女士,实在是有心无力,“大姐,要不你还是让局里打个电话过来吧,你们那报社……我真没听过!”
若葉紧紧抓着民警大哥,还想继续施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功力,正欲发功之时,有个魁梧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你们在干啥呢,拉拉扯扯的,让人看笑话。”
浑厚刚正的男中音远远地传来,民警大哥看到来人,浑身一震,手上一抖,终于把发愣的若葉甩开了。
“嘿,你怎么在这,市里最近太平静了是吧,连这种小案子都能劳动你的大驾了。”若葉看到那名男子,倒像是见到熟人一般,语气神态都换了个样,一副哥俩好的德性。
穿着一身警服,威武雄壮的薛奎青裂嘴笑了笑,走到近前,还伸出大手胡乱拨拉几下若葉的头发,成功把她那头闪亮的红发拨弄成一只鸡窝。
“打老远就看到你这头红发了。”薛奎青端详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一笑,“还不是一队二队的人在抢任务,忙得人影都见不着一个,剩下我们三队最清闲了,这不就被派过来跑腿了。”
候在笙在一旁看到那张古铜色的脸,像是突然被人敲了一记脑壳一样,直愣愣地大喊:“是你!”
薛奎青和若葉一脸诧异地转头看着候在笙。
候在笙有些羞赧地红了脸,呐呐地低下头去——又冲动了。
他认出眼前的警官就是那日带队去T大查案的队长,当时还是他报的警,邱伯死了,袁荻又莫名失踪,他心里慌得紧,便打了110,可惜,只在湖边找到袁荻落下的手机,而袁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最后只能把案子转去人口失踪调查科。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这位贵人事忙的警官大概已经想不起来了。
果然,薛奎青惊讶地看着候在笙,目光在候在笙手上的话筒LOGO上停留了一会,然后转向若葉,“这是,你的人?”
若葉点点头,“新来的,实习生。”
“你们那,什么时候招实习生了,怎么,事情太多,忙不过来?”
若葉摊摊手,“我哪知道,老大说要招人就招了。”
薛奎青摸着布满青色胡茬的下巴,目光如炬地盯着候在笙,对若葉说道:“自己人?”
若葉摇摇头,给了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然后薛奎青就停住了话头,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玉溪,动作娴熟地举起打火机,啪嗒一下点着了。
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薛奎青爽快地说道:“跟我来。”
有薛奎青领头,若葉和候在笙总算是畅通无阻地穿过警戒线走进广场里。
这里是跳楼的第一现场,屹擎大厦一共有三十九层,顶楼一般人是上不去的,死者是从大厦的二十一楼露台上跳下来摔死的。
守在这里的警员向薛奎青简单说明了情况,薛奎青点点头,挥手示意警员离开。
“你怎么看?”薛奎青仰头,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
若葉举起相机咔嚓咔嚓的一顿猛拍,拍完又皱着眉头在相机里翻看了一会。
“九成是那些东西。”
一边的新人小白候在笙表示完全听不懂两位大神的对话。
说来也怪,作为新时代的媒体人,相机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爆料神器了,按着眼下这更新迭代的速度,各大品牌的相机早都更新换代几百遍了,但是,向阳报社的总编若姐大人却总是随身背着一部款式老旧看不出来年代的破相机,出去得多掉价。
候在笙已经不止一次在采访的过程中发现,别人一看到若姐拿出那只古董相机,立马像赶苍蝇一样毫不留情地把他们赶了出去。
说实话,这破相机也太不专业了,就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似的。
候在笙无语地督过若姐的相机,再去看地面上尚未进行处理的尸体。
除了邱伯以外,候在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新鲜的尸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流了一大滩血,脑浆都出来了。
尸体的情状惨不忍睹,候在笙匆匆扫过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只是眼尾却扫到尸体的脖子上好像有几道青黑色的痕迹。
“他是被人勒死的吗?”候在笙看了一会,突然问道。
本来是一句普通的问话,但是若葉和薛奎青的反应却有些出乎候在笙的预料。
怎么说呢,好像是,反应过激了。
候在笙又一次陷入无尽的迷惑中,“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看见什么了?”薛奎青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的脖子上,不是有青黑的勒痕吗?”候在笙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勒断气了。”
“……”薛奎青和若葉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又问:“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候在笙:“……”如果从天黑睡到天亮,又从天亮睡到天黑,这个也能算是一项特殊能力的话。
那两人诡异地沉默了几秒,又凑近一处神神秘秘地小声叨叨:“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或许这次的事大家都能看见,那就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两人咬了一阵耳根,然后薛奎青直起身子,招招手把刚才被他撵走的那个警员喊过来。
薛奎青:“你来说说看,这人是怎么死的。”
警员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摔死的吧?人都糊成这样了。”
薛奎青点点头,又道:“还有没有其他要补充的,比如脖子上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警员疑惑地摸摸脑袋,“脖子上没有什么啊。”
薛奎青进一步问道:“有勒痕吗?”
警员揉揉眼睛,认真地看了一会,最后果断地摇头:“没有啊,薛队,这个人就是摔死的吧?”
薛奎青呼出一口气,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你……”薛奎青转过身,指着候在笙“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你们打算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周遭燥热的空气好像瞬间降低了几度,清清润润的甚是舒服。
正在纠结的三人顿时齐刷刷的转头向来人看去。
是一个大美人,不,大帅哥。
他的面容线条柔和流畅,没有一分多余的累赘,眉眼深邃如画,鼻梁高直衬着两片浅色的唇瓣,一切恰到好处。
晌午的阳光从东侧照来,轻轻笼在他的身上,像一个自带光环特效的天使。
“我是不是见过你?”受到绝世美颜的暴击,候在笙大脑有一瞬间短路,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
薛奎青:“……”
若葉:“……”
这孩子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攀亲带故!
牧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窘态的候在笙,冰冷的眸子冷漠得仿佛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