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们被南姝发表的恐怖言论震撼到,叽叽喳喳哭成一片,南姝在石头上一蹲,理了理羽毛,好整以暇地看它们哭。
漆黑的夜空挂着一轮弯月,苍凉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她黑红色的羽毛上,同时,也使她带点暗红色的黑豆眼中反射出莫名冷冽的光泽。
小黑鸟们哭着哭着,被她如此诡异的目光注视着,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渐渐地噤了声。
“哭够了?”南姝逆着月光,居高临下地睨着它们,语气平静。
小黑鸟们缩着短脖子,无措又恐惧,支支吾吾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它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唯一让它们感觉靠谱的鸟,只有南姝。
南姝打架最厉害,遇到这种情况也一点都不慌,不像它们,只会哭唧唧。小鸟们虽然讨厌她,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比它们当中任何一只鸟都厉害。
鸟类虽然争强好胜又爱攀比,但崇强畏强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出了事,再张狂的小鸟也会向强者看齐。
过了好久,有一只小鸟怯怯地开口:“那……那你有什么办法?”
南姝转过头,幽幽看着它:“没什么办法,想活着,明天就一起去找水,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
小鸟们:“……”它们还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
南姝话不多说,将小鸟们分了组,安排它们明日分别飞往不同的方向,以此增大找到水源的几率。
死亡的威胁让坏鸟们安分了不少,暂时停止打打杀杀,团结在一起,毕竟它们也知道,光凭一只鸟是绝对找不到水的。
南姝做好明天的安排后,夜已经深了。
一轮弯月高悬在天空,浅淡的月辉不吝洒落,照亮了湖底蜷缩成一团团的小鸟,它们垂头丧气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都还没有睡着。
南姝展开翅膀仰躺在石头上,懒洋洋看天上那轮弯月,想了想,抬起鸟腿,借着月光打量那枚火红色扣环,因为不断变化角度,不经意间,它突然折射出一道璀璨光芒,南姝被这光刺得“啾”了一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是一双白皙如玉的脚。
南姝只闭了一下眼,那画面就没了,只留下满心说不清楚的空落。
好像心被剜空了一大块。
那是她以前认识的人吗?
南姝迷茫了一会儿,被一只小鸟喳喳的说话声打断了思绪。
“你们听说过神族吗?”黑羽毛的小鸟满怀憧憬道:“听娘亲说,只要向神许愿,神就会听到我们的心愿,帮我们实现它……喳——我们可以许愿让神来救我们啊!”
小鸟们十分不给面子,偏头很鄙视地看它。
“哄小鸟的你也信?”
“哪有什么神?你娘亲都会丢下你离开,更何况你根本不认识的神?”
那只小鸟听后失落地缩回头,很伤心地嘀咕:“对呀,爹和娘亲去哪里了?”
南姝心里也存了疑虑,对啊,其他的大鸟呢?为什么神兽山连一只大鸟都没有?
不说大鸟,实际上,整个神兽山好像只剩下了它们这群弱得不行的小鸟。
南姝正疑惑着,另一只小鸟解答了这个问题:“阿傻,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你娘亲不是被抓走了吗?”
被叫成阿傻的鸟炸了毛:“都说了我不叫阿傻!喳喳——我叫阿笨!我娘亲说笨鸟先飞——喳!阿菜你懂什么!你才叫阿傻,你全家最傻!”
阿菜冷笑:“笨跟傻有区别吗?叫你阿傻都是尊重你你知道吗?”
阿笨大怒,嚎叫一声,与阿菜扭打成一团,一时间鸟毛乱飞,其他鸟十分冷漠,也不劝架,只默默挪了地。
南姝:“……”菜、菜鸟互啄?
南姝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战局,阿笨最后打输了,垂着尾羽灰溜溜地躲到了石缝里,而阿菜破口大骂,追过去要继续啄那只傻鸟。
南姝想了想,忽而跳下了石头,拦住了阿菜的去路。
阿菜对南姝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说话时也没了那股子底气:“干……干嘛?”
南姝问:“这里着火之前,发生了什么?”
阿菜踢了踢石头,有些烦躁地瞪了眼石缝里畏畏缩缩的阿笨,语气很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南姝知道怎么对付这种刺头。
下一秒,南姝毫不客气地给它一翅膀,把它扇懵了。
阿菜跳脚:“你打我?你是我爹还是我娘!你凭什么打我!”
南姝啾啾冷笑,用很威严的语调慢条斯理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其实是你爹呢?”
阿菜:“……”
南姝:“你说不说?”
阿菜霜打的茄子似的,屈辱且不甘道:“我说……我说!”
据阿菜描述,那天神兽山来了不少奇怪的客人,那些客人来了不久,爹娘就紧张兮兮地把它们往一个隐蔽的地方送,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回答,只让它们这群小鸟不要出声,老老实实躲好。
之后,小鸟们忽然变得很嗜睡,纷纷睡了过去。
阿菜是强撑着没睡的其中一只小鸟,它虽然还小,却敏/感地察觉到了父母神色中的异样,有了不好的预感,才死死叼住了父母的衣角。
可惜,父母最终还是离开了。
它在昏睡过去之前,看到那群不友善的客人抓走了父母,同时,天边亮起了可怖的赤红火光。
火就是那个时候烧起来的。
阿菜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它们会在昏睡期间幸免于难,醒来后,还能找到路逃跑。
南姝问:“原本该由谁来招待‘客人’?”
阿菜又绞尽脑汁想了想,缩了缩脖子:“好像是……君上?奇怪,我怎么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它嘀嘀咕咕地,抬头看了一眼南姝,别过头:“可以让开了吧?”
南姝想着事,随意让开了身,可她身后哪还有阿笨的影子。阿笨也不是真的笨,哪会停在原地等阿菜过去打它,悄咪咪早跑了。
阿菜:“……”就好气。
南姝不再管它和阿笨的纷争,跳回石头上继续瘫着,望着夜空,明明又万千思绪翻涌着要浮上水面,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空。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南姝深深叹了一口气。
闷热到窒息的空气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分久违的凉意,一缕清风忽然吹了过来,轻柔地拂过小鸟们还未长齐的羽毛,也抚平了南姝的燥意。
温度似乎变低了。
这次,连小鸟们都察觉到了。
它们一时间有些激动,低声交谈起来:
“有风!”
“也没那么热了!”
“是不是能出去了?唧!”
……
小鸟们感觉前路又有了希望,顿时像打了鸡血,交谈声渐渐变得喧闹,过了好一会儿,小鸟们才因为困意安静下来。
空旷的湖底一时间陷入死寂,只有呜呜的风吹过,留下一些声音,衬得此地愈发寂寥诡异。
小鸟们到底也是怕的,三三两两窝成一堆睡,远远看去,像一团团黑色毛绒球挤在一起。
南姝本来也想睡一觉,临到睡前,忽然听到风中夹杂的几声嘀咕,顿时一个激灵,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了躲在石头后的一只小黑鸟。
南姝:“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小黑鸟喳喳道:“我在向神祈祷啊。”
它一说话,听着那喳喳声南姝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阿笨吗?
南姝朝它那边走了几步,一屁股在它身边坐了下来:“不是说世界上没神吗?”
阿笨固执道:“有的……娘亲说过,有火神,有光明神,有土神……明明有很多神,只要我的愿望让其中一位神听见,我们就能得救了。”
南姝“噗”地一声笑出来:“土神是什么神?最土的神吗?”
阿笨糟心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在侮辱土神!要是被土神听到,小心被土神扔在这!”
南姝是一只笑点奇怪的鸟,闻言笑得空中乱蹬鸟腿:“哈哈哈……你不要再提土神了!”
阿笨:“……”
南姝笑了好一会儿,又问:“还有什么神吗?”
阿笨就闷闷不乐地回忆:“有精灵神,花神……喳——”
他努力搜寻脑海里的记忆,终于找到了能佐证神的存在的证据。
“——对了,还有海神!”阿笨蹦了蹦,翘起了尾羽,得意洋洋道:“娘亲说,海神经常来我们神兽山做客!别的神不说,这个神肯定有的!”
南姝听了小鸟傻里傻气的话,又想发笑,可不知为何,她终究没能笑出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动了南姝的心弦,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正在灌入。
阿笨诧异地张大了嘴:“你、你怎么了?”忽然间没了声音,好恐怖哦。
南姝摇了摇头,把那一瞬间产生的复杂情绪甩在脑后,转身往回走,最后留下一句:“傻鸟,快睡吧。”
阿笨很气:“——都说了我叫笨笨!”要叫,也该叫笨鸟!
南姝又被戳中了笑点,笑得瘫在了石头上。
“海神……海神……”南姝笑够了,仰面看着天,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轻嘶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
至于哪里奇怪,她也说不出来,只感觉心脏酥酥麻麻的,好像变得柔软了很多。
南姝翻了个身,闭眼睡了。
这一夜明显比前几夜舒服,不仅温度降低,还有清风拂面,小鸟们因此没再像前几夜那样被渴醒,睡得东倒西歪,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了许多。
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小鸟们展开翅膀,往各个方向飞去。
南姝的翅膀之前就受了伤,没办法飞很远的距离,索性留在原地等它们。
南姝的计划是让小鸟过一段时间回到这里集合,告知各个方向的情况。她倒不担心找着水的小鸟故意不飞回来,因为她事先给每只小鸟编了号,没找着水的小鸟一定会飞回来,看看其他同伴有没有找到水——而找着水的若是没飞回来,到时候让小鸟们报一报数,就能知道对应编号小鸟飞往的方向。
南姝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小鸟们才陆陆续续飞了回来,它们都没找到水,垂头丧气地蹲在一起,眼里剩下最后一点亮光,将视线期待地投向那些飞回来的小鸟。
然而,飞回来的小鸟里,没有一只小鸟找到水源。
等大多数小鸟都飞回来后,南姝让小鸟报数,果然有十四只往同一个方向飞的小鸟没回来。
小鸟们顿时欣喜若狂,纷纷往那个方向飞去。
南姝却隐隐感到不安。
她知道,那十四只小鸟还有一种不回来的原因,那就是,它们在那个方向遇到了什么危险。
可小鸟们早已迫不及待地飞走了,南姝虽然有意追上去提醒,但她翅膀受伤,跟不上这些小鸟的飞行速度,飞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来歇一会儿。
等她终于找到那些小鸟,发现它们叽叽喳喳地围着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潭,已经愉快地喝上了水。
南姝刚松了一口气,想到什么,突然炸开了浑身的毛!
无他,这个水潭出现的也太诡异了!
当时火烧的那么大,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多的水?
更何况这方圆百里都是焦土,水潭周围甚至都是黑乎乎的残灰,里面的水根本不可能如此清澈!
简直……像故意引它们来喝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南姝踹了一块石子过去,对那群傻鸟大声道:“水有问题,不想死的快跑!”
小鸟们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犹疑地看向南姝。
“不会吧?我喝了好几口,没什么问题喳?”
“唧唧,我的头有点晕,你们呢……”
“我好像也……”
小鸟们渐渐开始犯晕,此时它们终于也意识到不对,慌忙要逃,可哪里还来得及,一张金色大网突然从顶上罩下来,网住了水潭边上的所有小鸟。
小鸟们都懵了,顿时开始在网中乱飞乱撞,企图冲破束缚,但这样做毫无用处,反倒让它们的翅膀被网勾住,越缠越紧。
小鸟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哀鸣声。
几个灰衣服的人类从天而降,其中一人微微抬手,那网迅速收紧,几百只小鸟顿时挤成一堆,被网带着飞到了那个灰衣人的手上。
南姝看到这场景,往石头后一躲,忍不住低骂了一声:“操!”
灰衣人们落在地上,掂了掂网里捕捉到的神兽幼崽,相视一笑,对它们发出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翟原得意洋洋地给另外几个人看今天的收获,轻嗤一声:“看看,我说什么,这神兽山被烧成了这个鬼样子,但凡还有几只神兽,都会想着喝水,费那劲漫山遍野地找,有个屁用?”
他五师弟任镶自然恭维道:“大师兄心思缜密,佩服啊!”
三师弟汪善目光热切地看着网中的神兽幼崽,也夸赞道:“这也多亏大师兄有如此法器,才能一举拿下这些神兽幼崽!”
四师弟同样赞叹道:“大师兄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太强了,真是太强了,我等何日才能达到大师兄这般的境界啊!”
五师弟嘴笨,什么都夸不出来,只好憋红脸急急道:“俺、俺也一样!”
“得得得,都别夸了,没那么好。”瞿原心里十分受用,随意摆摆手,嘴上说些谦逊的话,脸上的高傲却要溢出来:“笼子都带了吧?每人提一个笼子,速战速决,免得被其他门派发现,到时候不好收场。”
其他几人忙应是,他们取出五个笼子,那些应当都是法器,可以自由变幻大小。
看样子他们是想把网兜里的小鸟分成五笼,一齐带走……也不知道要把它们抓到哪去。
南姝在石头后看了一眼,小鸟们怕得发抖,发现真的逃不出去,一直在哭,有叫爹爹的,也有叫娘亲的,还没长全羽毛的小翅膀被死死缠住,甚至流出了鲜血。
南姝之前觉得这些小鸟真的很坏,可到这个时候,又觉得它们很可怜。
羽毛都还没丰满,就跟父母分离了,之后一路逃命,又饿又渴,没有谁来保护它们,想存活下去,只能靠它们自己……这其实是十分残酷的一件事。
说到底,它们也只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鸟罢了,若不是神兽山出事,它们可能还在温暖的窝里安心地生活着。
南姝又往外看了一眼,那些人已经解开网兜,开始从里面抓小鸟了。
又是一阵凄厉的鸟鸣声。
瞿原皱了皱眉头,踹了一脚网兜:“该死的,叫什么叫,吵得老子头痛!”
其他四人赶紧安慰,纷纷暴力地对待小鸟,为大师兄出气。
南姝叹了口气,突然冲出去,一口火喷在了那网兜上。
不仅五个人类吓了一跳,小鸟们也吓了一跳。
然而那火十分奇异,竟然没有烧到小鸟的羽毛,只点着了网兜,几息之间,就把网兜烧掉了大半。
师兄弟五人惊呆了!
眼看着小鸟们拖着受伤的翅膀四散奔逃,瞿原一拍大腿,怒道:“愣着干什么,把那些鸟抓回来啊!该死,这是什么火!把那只鸟也抓过来,保不准是哪种珍稀的神兽!”
小鸟们之前喝的水果然有问题,里面应当被这些人下了药,它们喝了以后浑身无力,根本跑不远,很轻易就再次被捉住了。
南姝万万没想到,这些人身上不止有一张网,这回,不仅小鸟们再次被抓,连她身上都缠了一张网。
她还要喷火,二师弟刚刚被她的火烧得灰头土脸,哪会再中一次招,赶紧用网兜上的细线把南姝的鸟喙缠住。
南姝:“……”淦!
还玩什么?直接团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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