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姝沉默着, 听魔镜里陆陆续续传来声音, 是那位陵光神君邀请海神进入南神兽山,要与他商谈当日魔族入侵的事。
海神的声音冷冷清清的, 听不出情绪:“嗯。”
南姝听着听着, 不知为什么就来了气,一翅膀把魔镜拍到桌底下,整只鸟都气鼓鼓的。
魔镜因这一下切断了与光明神之间的联络,终于没了声音。
殿外天光纯粹而剔透,映得殿内亮堂堂,南姝飞到鸟秋千上蹲了一会儿,色彩鲜艳的尾羽蔫蔫地垂下来,随风飘荡。
南姝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等到薄暮冥冥,终于等到聿徽回来。
聿徽垂着眼眸进门,见南姝还在, 紧绷的心弦放松许多,走近时,才发现她似乎不怎么高兴, 眼神幽幽的, 还有点小委屈。
聿徽以为是因为他离开时没带她的原因,伸手要摸她脑袋, 没想到被南姝一扭头躲开了。
莫名被她讨厌的聿徽手一僵,抿唇道:“姝姝,怎么了?”
南姝就直接问了:“陵光神君是冕下的什么人?”
“……”聿徽盯着她漂亮的尾羽, 目光闪了一下:“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女朋友?”南姝尾巴一翘,躲开他伸过来捏她尾羽的手,不让他碰。
聿徽只得咬牙:“不是女朋友……”
“冕下,你的表情很勉强啊。”南姝已经知道了答案,展翅飞到了窗棂上,强自镇定下来,对他认真道:“那我要避嫌的,以后,我不会再麻烦冕下了。”
她说着,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生怕自己说出什么越界的话,她直接飞走了。
“……!”聿徽哪想到小鸟被刺激得直接跟他划清界限,疾步走到窗边:“姝姝!”
南姝心酸酸的,头也不回。
指尖被攥得发白,聿徽又慌又恼,赶紧出门去找。
他总有一天要把那个冒牌货碎尸万段!
**
南姝飞出来后,扎进了流光堇花海里。
天空中的星星越来越亮,一朵云被风吹散,露出了藏匿其后的一轮明月。
流光堇晚上会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南姝就蹲在发出五颜六色光芒的流光堇花丛里,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水渠里的水。
“哗啦。”轻微的水声传来,南姝转头一看,借着周围的光,发现了半个露出水面的脑袋,不知道暗中观察了她多久。
南姝被吓了一跳。
那条人鱼自知被发现,缓缓浮出水面,露出上半身,南姝原本还没认出他,直到看到那八块结实漂亮的腹肌,才反应过来。
竟是许久未见的灰鱼!
“你怎么来了?怎么这么多天都没看见你?”南姝一连提出两个问题,美貌无比的雄性人鱼没有立即回答,摆了摆尾巴,坐到了岸上。
“我只有在傍晚的时候才上岛,白天,他们都在。”徽玉音色如珠落玉盘,娓娓道来时,格外动听。
南姝心想,怪不得许久没见到他了,她晚上会回窝睡觉,而他只有晚上才会上岛,阴差阳错地就错过了。
“你今天怎么在?”徽玉问,目光里多了关切,周围五颜六色的光芒将他的皮肤映衬得越发的通透白皙。
南姝看着他的面容晃了一下神,说到这个,心塞了一下:“海神找到心上人了,我得跟他保持距离。”
她虽然喜欢海神,却不愿意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得到他。
徽玉尾巴拍了一下水,有些惊异的模样:“为什么要保持距离?”
生活不易,南姝叹气:“你不懂。”
徽玉噎了一下,转头看着她:“那你喜欢他吗?”
南姝倒是坦诚:“喜欢啊。”他长得好看对她又温柔,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就是只俗鸟,光看他的脸就喜欢得不行了。
徽玉悄悄瞥她:“你怎么知道那是他心上人?就算是,一些都不是定数,你去追求他,说不定他就喜欢上你了。”
南姝继续叹气:“你不懂。”
徽玉:“……”
不,没有谁比他更懂海神。
徽玉苦口婆心地劝:“你就这么放弃他了,不会不甘心吗?”
南姝果然沉默了一会,然后抬头看天空,幽幽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又不是那种痴情的小鸟,自此远走高飞,忘掉这断感情,我以后肯定还能找到跟他一样好看的人。”
“!!!”徽玉听得炸了尾鳍,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只渣鸟!
这么好看的脸都留不住她!
他正暗自深呼吸,冷不防听到南姝疑惑道:“对了,我身上的羽毛明明颜色都不一样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奇怪,还能认出我?”
南姝的目光中染上了怀疑:“你难道是……”
徽玉表情瞬间僵住。
“你难道是嗅觉很好的一条鱼?”南姝凑近他,点点头表示认同。
“……”徽玉紧绷的尾巴尖放松下来,顺着她的话说:“对,我嗅觉确实很好,刚刚就认出你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还好,没被她扒下马甲。
南姝飞到他尾巴上,走了几步:“你晚上就在这睡觉吗?”
徽玉点头:“嗯。”
“你不会觉得害怕?”
“不怕。”
“我今晚跟你一起睡。”南姝说着,从他鱼尾上跳下,往花丛中一躺,看样子是来真的。
徽玉越来越搞不懂南姝的骚操作了:“这是做什么?你不回去了吗?”
南姝语出惊鱼:“我也是只成熟的鸟了,不能一辈子都赖在海之神域吧,明天我就去跟海神冕下说,我要离开海之神域,四海为家也挺不错。”
“……”徽玉气到不想理她。
他长时间不跟南姝说话,南姝渐渐地便睡着了。
夜晚的流光堇花田十分静谧,只有轻微的风声,晚风习习,和着朦胧的水汽,十分舒服。
南姝睡梦中感觉大地颤了一下,一惊之下,她掀开眼皮,发现自己被人抱着,正往灯火通明的玄阳殿走。
也不知道徽玉去哪了,有没有被他发现。
“冕下?”她困倦地唤了一声,抱着她的人应了,嗓音微哑。
“我自己走吧。”她说着,要从他怀里下去。
可是海神抱得很紧,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南姝于是不再吭声,就这么被带回了玄阳殿。
“为什么不回来?”聿徽把她放在案几上,凝眉看她,神情有点冷。
南姝看着他:“以前不知道冕下有喜欢的人,现在知道了,避嫌不是应该的吗?”
“可你……”在这件事上,聿徽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她辩,张了张口,缄默不言。
南姝道:“我的伤也好了,正好得离开了。”
聿徽手颤了一下:“你要去哪?”
“天涯海角。”
好一只无情无义的渣鸟!
聿徽唇角下拉,语气冷硬许多:“你还不能化形,等化形了再走。”
南姝犹豫了一下,看到他泛红的眼尾,好歹同意了。
不过,终究是不愿意再跟他住在一起了。
聿徽没有反对,给她安排了对面紫琅阁里的一个房间。
夜深人静,南姝没有再睡着。
而聿徽站在门外,垂着袖子,静默不言。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早就知道,南姝是个十分理智的人。
她若是追求一个人,可以热情如火,可以倾付出她所有的喜欢。
同样的,若是她不喜欢那个人了,也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地抽身而退。
理智而残忍。
这近千年来,他和南姝之间的感情一直都顺顺利利吗?并不是,曾有好几次,她提出分手,要他把她之前送他的所有心羽还回来。
因为他让她漫无边际地等了太久。
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主神制定的规矩,他不能随意出入神域,只能在外出办事时,与她小聚一会儿,没到一刻钟,便不得不离开。
她一次都没有留住过他。
因为聿徽不那么擅长表达感情,离开时,也从不表示出依恋和不舍,南姝就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她,也不曾将她放在心上。
任谁付出满腔真心,得到的感情却不对等,心里都会不平衡。
南姝厌倦了许久才能见一面的日子,觉得这恋爱还不如不谈,某年某月某日,提出结束这段情。
“还我,六十三根心羽。”
赤霄树下,她对他张开手,抬头看他时那个复杂又果决的眼神,他永远都忘不掉。
聿徽没同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还,南姝就上手摸,摸遍他全身,还骂他:“还我!你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就别拿着我心羽!我送给别人!混蛋!”
“我喜欢你。”他最终还是说了,很认真地说:“真的很喜欢。”
南姝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那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她一向胆大妄为,那日直接拉着他进了南华阁,言简意赅:“我们神交,我要看看你心里究竟有多喜欢我。”
神交时,两人的神识交融,能感受到对方的喜乐和感情。
南姝那日就是铁了心要知道他爱不爱她。
聿徽有别的顾忌,一时间犹豫不定,不过到了这地步,南姝反倒变得耐心了。
她从后面抱上他的腰,抬头咬了口他的后脖颈,舌尖扫过,慢条斯理,像个妖精:“怎么,不敢?”
他微张着唇,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些许。
她抬手,扯开他扣到脖颈的领口,滚烫的指腹缓缓摩挲他的喉结。
“阿聿,证明给我看,好不好?”她的语气近乎诱哄。
他被蛊惑了一般,同意了。
……
**
那次南姝是被哄好了。
聿徽无声地靠在门上,想起曾经的事,不由苦笑。
可惜这次她又闹了别扭,他不能用这种办法来证明他喜欢的那个人一直是她了。
还是得去杀了那个该死的魔族,取他心头血,让南姝恢复记忆。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她遗忘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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