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徽正噬咬着南姝的脖子, 忽然怀里一空, 南姝原地变回本体,失去支撑的衣裙落在地上, 把她埋在了里面。
有着华丽羽冠的朱红色小鸟从衣服堆里探出头, 怂怂地瞅他一眼,抖了抖蓬松的翎羽,小声啾啾:“冕下!有话好好说!”
聿徽没听到似的,白皙手指蹭过变得鲜红的唇,他眼尾泛红,哑声:“变回来。”
南姝梗着脖子:“我不!”
变回来神交吗?她有那么傻?
她说着,探头探脑,似乎在找地方逃走。
她也不是怂,她是怕一不小心没控制自己,真的渎了神。
毕竟,这个模样的海神实在太勾人了。
聿徽不让她走, 还要伸手抓她。
南姝无路可退,双翅紧贴身后殿门,因为受惊过度, 她炸了毛, 好几根鸟毛飘飘忽忽地落了地。
光明神要是见到,怕是会肉疼到吐血。
见聿徽俯身, 伸手过来像是要抓她,南姝一闭眼,一不做二不休, 闪电出击,啄了一口他的手指。
聿徽动作顿住了。
南姝眼睁睁看着他完美得宛如艺术品的手指上冒出了金红色的血珠。
再看海神,他似乎怔愣了一下,一张美人脸上显而易见地闪过受伤,目光沉沉地和她对视着,眸中好像酝酿着某种风暴。
南姝忍着心虚和心疼与聿徽对恃片刻,终究是聿徽先败下阵来,他披散着一头银发,拖着宽大的长袖和衣袍,赤着脚回到案几边上,不发一言地坐下。
因这个动作,他脚踝上戴着的墨绿色脚环再度露了出来,衬得他皮肤越发雪白,因它色泽古朴,在光线下还散发出了一种诡异而美丽的华丽质感。
南姝定定看了那脚环一会儿,从衣裙堆里钻出来,拖着尾羽走到他脚边,尖尖的爪子扒拉了一下他衣角:“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聿徽偏过头,不想理她。
这是闹脾气了。
南姝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有点幼稚和孩子气,新奇的同时还有点陌生,但她竟然没感觉有什么违和感,仿佛这件事其实十分寻常。
南姝心里那点抗拒和惊惶竟然就这么消散了,一下飞到桌上,走到他视线范围里,晃了晃色彩艳丽的尾羽,吸引他注意力。
聿徽假装看不到。
南姝给他表演小鸟开屏。
她的尾羽自然状态下是垂落的,但它们其实可以竖起来,具体控制方法比较复杂。
南姝潜意识里觉得将它们竖起是求爱的意思……但现在哄海神呢,她就没管这么多。
海神似乎真被她哄住了,目光落在她扇子般展开的美丽尾羽上,盯了一会儿,终于伸手,轻轻抚过。
大概是原谅她的意思吧,他动作很轻柔,神色缓和了许多。
南姝被摸得浑身不自在,将尾羽放下,偷偷瞅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没有再度闹脾气的迹象,胆子也大了,整只鸟飞进他怀里,蹭了蹭他胸口,撒娇似地啾啾:“你就说说嘛~”
聿徽反手抱住她,垂下眸子,看模样已经冷静下来了,眼角眉梢那点绯色也渐渐散去。
他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南姝身上的翎羽,垂眸,纤长的睫羽微颤,哑声道:“乖,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别问好不好?”
南姝仰起头看他好看的下巴:“那你什么告诉我?”
“很快。”聿徽眸光沉了沉,捏住她爪爪:“我与现在南神兽山的陵光神君并无关系,你不要多想。”
“哦。”南姝转了转眼珠,索性翻过身,让他摸鸟肚子,有意无意多问了一句:“什么关系都没有吗?”
“没有。”聿徽看她一眼。
南姝感觉自己心里的小花都要盛开了。
漂亮的手揉了揉她肚子上的毛毛,南姝舒服得哼唧一声,蹬了几下短短的鸟腿,不满足这么点信息:“我们以前关系很好?”
“嗯。”
“好到刚刚那个地步?”
还是嗯。
其实他们做过的,远比刚刚那个更过分。
南姝顿时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脑袋被砸得晕晕乎乎的,她张口还想问,却被聿徽捏住鸟喙:“就到这,其他的不准多问。”
他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会与她摊牌,但噬心咒仍是他所忌惮的。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取魔将心头血的事就不能再拖。
聿徽捏过她的爪子,又去捏她的翅膀尖,想起刚刚南姝给他表演的尾羽开屏,目光柔了柔。
以前的南神兽山,每到繁衍的季节,鸟雀们便会变回本体,用最原始的方式求爱。
有的是对唱,有的是跳舞。
那个季节的南神兽山总是最热闹的。
聿徽曾问过南姝,为什么她求爱的时候不会这样。
南姝那时捋了一把鬓边碎发,笑得肆意:“怎么,你想我对你唱歌跳舞?很贪心嘛海神冕下。”
聿徽转过头,抿唇:“我只是问问。”
“冕下的嘴真不老实。”南姝凑过来,有一下没一下亲他唇角,眯眼:“到底想不想看?”
终究没忍住好奇,他克制又矜持地:“嗯。”
南姝就是个磨人精小坏蛋,她故意这么问,等到他终于坦诚心中所想,又蔫儿坏地捏他脸,嘚瑟地卖了个关子:“就不给你看。”
等终于把他惹恼了,才过来哄。
她依然没有展示给他看,只告诉他,朱雀有特殊的求爱方法,她称之为开屏。
狂拽酷炫还有点自恋的陵光神君不屑这种骚气得没边的求爱方式,觉得有损自己威严,拉低她的格调,遂没有表演给聿徽看。
“什么时候你哄我开心了,我再考虑考虑考虑。”
垂涎他美貌的陵光神君捏着他的下巴,如是说。
然后,聿徽一等就等到了今天。
南姝就是个大骗子!
想着往事,聿徽目光游移了一下,不知不觉被南姝挣脱开了捏着她鸟喙的手,见缝插针地问:“那个脚环又是怎么回事?是一对吗?”
“嗯。”聿徽怕她想起往事触动噬心咒,故意往反了说:“是我送给你的。”
“这样啊。”南姝没有怀疑:“那你那时候是凭这个脚环认出我的?”
“对。”
她那时在他脚边翻过身撒娇,露出了小短腿,他才看到那枚火红色扣环,直觉是她。
这么说,这是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南姝突然来了兴致:“我想仔细看看。”
聿徽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南姝叼着衣裙去屏风后换好,蹲在旁边掀起他衣角,伸手摸了一下,这只脚环的表面是暖的。
看着看着,南姝不由感慨海神生得真好,连脚踝都是瓷白如雪,骨感分明。
准确来说,他似乎从头到脚都精致得毫无瑕疵。
南姝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脚踝,没看到头顶聿徽的复杂目光。
不知多少年前的某一天,南姝也是这么蹲在他身前,给他的脚踝上扣上了这只墨绿色脚环。
她说:“你以后是我的。”
她给他看她自己脚踝上的火红色脚环,凑在他耳边说:“和我的是一对,喜欢吗?”
聿徽深吸一口气,将南姝拉起来,用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的力道把她按在怀里。
南姝僵着不敢动:“怎么了?”
“以后别离开我了,好不好?”聿徽声音里带上鼻音,显出些脆弱,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南姝那感觉,像被什么钝物撞了一下心口,又疼又酸,哪敢说不,赶紧应下来:“嗯!”
“你就会骗我。”聿徽想起她之前说来哄他的情话,忽然又恼了,起身挥开门,赤着脚走了出去。
南姝被丢在他椅子上,整只鸟都是懵的。
南姝:海神心,海底针。
聿徽一出去,就看到光明蛇盘在柱子上,暧昧地冲他吐了吐蛇信:“嘶~”
“……”他看都没多看它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南姝从殿内追出来,也没理光明蛇,疾风一般朝海神去了。
光明蛇委屈:两个都当我是透明蛇。
聿徽走得急,南姝追出去很远,好不容易才拦住他:“别气啊,你看我都失忆了,超级可怜的。”
见聿徽神色有些动容,南姝再接再厉,拉着他袖子摇:“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嗯?”
聿徽垂下眼帘,冰蓝眼眸里倒映出她的影子:“刚刚那个,我要看。”
南姝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不由一愣:“刚刚什么?开屏?”
聿徽点头,目光微亮。
“……”南姝忽然有一种他正在恃宠而骄的错觉。
但不过是个开屏罢了,对于如今没有偶像包袱的南姝来说,实在过于简单,他既然喜欢看,她就给他看。
毕竟心悦他的脸,全当哄美人开心吧。
“可以了吗?”
聿徽敛衣坐在一块石头上,又提出要求:“想听唱歌,还想看跳舞。”
南姝已经看到他眼中的笑意了,心里生出一个突兀的想法:可把他惯得。
南姝飞到他膝盖上,假装没听见,歪头梳理翅膀上的羽毛。
聿徽疑惑地“嗯”了一声,意识到她消极怠工,不开心地伸出手,把她刚理好的羽毛反向一捋,揉得它们变得凌乱无比。
南姝:“……?”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海神!
生活不易,鸟鸟叹气。
南姝在他怀里安静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最开始找他的目的:“流光堇怎么办?”
没想到她还想着那些花,聿徽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我去看看,等会儿叫人鱼们过来,按时给它们浇水,还能救活。”
南姝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小愧疚:“会不会太麻烦她们了?”
聿徽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们本来也没事干,笨笨的,就会上岛捣乱。”
怎么可以这样说鱼鱼!南姝不赞同,人鱼们虽然有点傻白甜,但也没有捣乱吧。
鱼鱼风评被害!
南姝嘀嘀咕咕:“她们不是你造出来的吗?你还嫌弃她们……”
聿徽似是想起什么,沉默不语。
*
海域。
一条红尾巴人鱼兴奋地游到饕餮身边,快乐地摆了摆尾巴:“饕饕,我带你上岛吧。”
饕餮正躺在海草丛里吃东西,闻言,咀嚼的动作一停,睁开了眼:“可以上岛了?这么快?”
“嗯!”红尾巴人鱼叫红菱,她点点头:“神上让我们浇花花,你不是想见小南吗?我们可以一边浇花花一边跟她玩!”
“嗯。”目的是抓鸟的饕餮无法回应这股热情,随意点点头,眼神奇异地看着红菱:“浇……花花?红菱,你几岁了?”
红菱骄傲地伸出手指:“我三岁半啦!”
“……”
饕餮目光从红菱傲人的胸脯扫过,把剩下的果子塞进嘴里,心想:原来是个小弱智。
这么一想,关爱小傻子的责任感忽然变强了一些。
她叹了一口气,坐起来:“那我们走吧。”
红菱摆着尾巴过来拉她,拉不动,叫来了其他的人鱼。
大家嘿哟嘿哟拉着饕餮往入海口游去。
饕餮一路都懒洋洋的,动都没有动一下,被一群比她小许多的人鱼拖了一路,毫无羞愧之意,甚至还吃上了东西。
鱼鱼们都很善良,不仅没有说她,见她快吃完了,还另外给她找了点东西吃。
饕餮一边吃,一边空出一点脑容量来规划计划:上岛——找到朱雀——第一时间离开海之神域——回到魔域——拿朱雀兑换一万只小零食。
完美。
然而,问题出现在了第一个环节。
随着她们靠近入海口,海底的可视范围越来越低,到了后面,几乎变得全黑。
人鱼似乎有夜视的天赋技能,带着饕餮自由地在黑暗中穿梭,没有遇上任何阻碍。
可饕餮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停下。”
人鱼们应声而停,疑惑地歪头:“怎么了饕饕?”
饕餮夜视能力不强,只能感受到不远处逐渐增强的、有如实质的恶意。
“那边有不好的东西。”饕餮感受到针对她们的杀意,目光终于变得认真许多。
饶是饕餮见多识广,一时间竟然也完全没法分辨出来,黑暗中隐藏着何种怪物。
极重的压迫感占据了饕餮的每一寸感观,她凝滞一秒,忽而将身边几条人鱼一推:“快回去!”
她话音刚落,黑暗中便多出了成千上万只血红色眼睛,下一秒,有什么东西直朝她面门攻来,饕餮反手从纳戒里掏出一把长剑,硬生生挡住这一道攻击。
长剑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铮鸣,险些被这股力道震断。
饕餮看到被她长剑挡住的东西,竟然是一只灰色触手,上边遍布着尖利的口器,甚至还有一些类似眼珠的东西在咕噜噜转,恶心得不行。
饕餮七天都不想再吃烤章鱼。
不远处,被推开的人鱼们都傻了,面面相觑,露出疑惑的表情。
饕餮抽空看她们一眼,骂道:“你们是傻逼吗?还不跑,是想给人家做菜?”
红菱最先反应过来,却没有跑,反倒气鼓鼓地超远处的黑暗里游去:“气死我了!丑八怪竟然敢欺负我朋友!饕饕别怕,我一尾巴抽扁它们!”
饕餮:“……”你别被人家一腿抽死就算不错了!
其他人鱼也反应了过来,嚷嚷着要抽扁丑八怪,捏紧小拳头生气地扎进了黑暗里。
这不是给人送菜?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早早就吃了她们,也省得便宜了别人!
饕餮看得闭了眼,一剑劈了眼前的章鱼腿,提着剑歪歪扭扭往黑暗里游。
该死的!要不是看在她给自己吃小果子的份上,她才不会管她们!
……然而,没等饕餮找到人鱼们,便听到几声极其响亮的“啪啪”声,没一会儿,黑暗里那股恶念竟真的散了。
不仅如此,海底的可见度也变高了,那股如墨水般的黑暗散去,饕餮看清了不远处是什么情况。
她们确实已经到了一个离小岛很近的地方,因为是在海底,可以清楚地看清小岛底部是什么情况。
它像一个关押囚犯的牢笼,底部有许多洞口,洞口外全加了栏杆。
洞口有大有小,灰色的异形就被关在里面挣扎着蠕动,只有触手能从栏杆里路露出来晃动。
上上下下,不下几万个,粗壮的锁链经过一个个牢笼,纵横交错,上面烙了好几道金色神印。
刚刚攻击饕餮的,就是这里的其中一只异形。
现在正被几条人鱼围着,用尾巴扇它耳光。
“叫你欺负饕饕!”
“大坏坏!这么丑,还敢欺负鱼!”
“你坏,你就嫉妒我们饕饕的美貌!”
那只异形刚刚很凶,这会儿被鱼鱼们抽着耳光,惊恐得嗷嗷叫,一直缩到洞口的角落里。
饕餮:“……”这什么东西?就这?
刚刚还觉得它挺强,难道是她的错觉?
人鱼们教训完异形,回头冲饕餮招手:“饕饕,快来,我们教育过它了!它不敢再那样对你了!”
饕餮心中存着疑惑,应了一声,被游回来拉她的红菱拉着往那边游了几米。
这下所有的异形都炸开了锅,纷纷暴走,疯了一般对饕餮进行攻击。
饕餮不得不退了好几步,灰色异形这才消停下来,但空气中的杀意仍旧未散。
红菱没注意到,气得快哭了:“它们怎么这样啊!我再去教育它们,今天一定能让你见到小南的。”
饕餮拉住她,摇头:“不用了,你们去吧。”
这群异形针对的就是她。她刚刚看到,它们所有的攻击都避开了几条人鱼。
为什么?
就因为她比人鱼们聪明吗?
饕餮皱着眉,忽然想到了别的层面。
灰色异形……
千年之前,第四层地狱最为危险的混沌恶灵,传闻中似乎便是这种形态。
可它们不是已经全被神族灭杀了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混沌恶灵以整个万域乾元界的恶念为食,凶残暴虐,能伤之者,唯有至纯至善之物。
如果真是混沌恶灵,那么饕餮大概能理解为何海神会造出智商不高的人鱼。
智商不高,就不会生出无尽恶念,至善至纯,便可免受混沌恶灵攻击。
海神将它们关押在此地,让它们没有恶念可以吸食,从而一点点削弱它们的力量……这么说来,倒也合理。
不仅如此,混沌恶灵千年前被神族灭杀,而海神千年前神族封神,时间如此巧合,能推敲的事实在太多。
而她今日被攻击,可能就是因为她心中有“恶”的存在,是它们迫切想吸收的“食物”。
如此,她便不能从海底上岛了。
海面上也不行,会被海神察觉到气息。
只能从长计议。
把傻兮兮乱哭的红菱哄好,饕餮便打算回去继续躺着了。
红菱唤来今日不上岛的人鱼拉饕餮回去,红着眼眶保证:“我会给你带大椰子的!”
饕餮把她掉下的珍珠捏在手里,随手弹了弹她不大聪明的脑门,轻嗤:“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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