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你冷静一点。”安舒蹲在姜氏身前,动作小心为姜氏擦去眼泪。
姜氏整日以泪洗面,眼睛浮肿,两颊被泪水浸泡又抹去,一些地方都破皮皴裂了。
安舒擦得小心翼翼, 姜氏却好似不觉得疼, 胡乱抹了一把脸,止住眼泪, “娘很冷静,娘不能让阿和独自被流放,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娘不能为他做什么,只能随他一起。”
“可是……父亲会放娘走吗?”安舒一时没了主见, 如果姜氏跟安屈和去了关外,就能远离京城的纷争, 她也不用时时担心纷争波及二人。
但是,在这个时代, 姜氏基本属于永澜侯的所有物, 人身并不自由, 并非姜氏说她要走就能走的。
而且, 流放路途凶险, 变数繁多,姜氏是个实实在在的弱女子,虽然年过三十, 却风韵犹存,劫财劫色的人都可能盯上她。
姜氏眼神坚定,起身理理裙摆,“娘这就去找你父亲,他没本事护住阿和,怎有脸不让娘陪阿和上路?若他不允,我就撞死在他面前,反正舒儿你已经找到了归宿,为娘连这点小事都求不来,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沉默不语的凤北诀抬手,拦住姜氏去路,“如果本王告诉你,是本王让皇上利用此事对永澜侯发难,你会如何?”
姜氏僵住,问:“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舒儿要救阿和吗?怎能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做,阿和差点被剜去骨头变残废?”
凤北诀面上神情没有一丝波澜,“因为,这是迟早的事,本王与毅亲王对立,永澜侯与毅亲王交好,就算没有此次的事,你二人身为本王王妃的至亲,迟早要被永澜侯拿来做筹码要挟本王。”
“你说,到时本王该怎么做?是直接不管你二人死活?还是为了你二人束手就擒?”
姜氏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什么话,事实摆在眼前,永澜侯为不落人话柄,直接舍弃了安屈和。
凤北诀道:“你可以恨本王,去找永澜侯哭诉,哭诉本王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尽你所能辱骂本王,本王恕你无罪。”
“我为何要辱骂王爷?”姜氏不解,镇北王已经解释了原因,她只恨自己无能。
凤北诀笑了笑,“本王私下参与调查,与你们说是为了查清事情真相,实则阻挠永澜侯的人手查到证据为安屈和脱身,本王的为人相信你也有所耳闻,此种机会,本王怎会放过?所以,可有懂得本王的意思?”
姜氏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这镇北王到底是好是坏?
安舒听懂了凤北诀的意思,上前道:“娘,你就当王爷是个顶坏顶坏的人,为了打击毅亲王不择手段,找到机会就出手,想利用此事将永澜侯府拉垮,担心我们会去永澜侯府通风报信,甚至欺骗我们他在帮阿和脱身。”
话说到此处,姜氏也回过味儿来,不能让永澜侯觉得镇北王在意安舒,在意安舒的至亲,否则她走不掉,会被永澜侯留下当作牵制镇北王的筹码。
姜氏抱了抱安舒,“娘知道了,这就去找你父亲哭诉。”
目送姜氏离开,安舒愁眉不展,“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流放关外路途遥远,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安全到达,也不知道到了地方会不会受苦,而且,我父亲不是傻子,如果我娘没能骗过他,他定然不会放我娘走的。”
凤北诀将安舒拉进怀里,“他不得不答应,方才本王与你母亲交代过,若永澜侯不答应放她离开,她便去宫门前敲登闻鼓,本王会让皇上以母爱之大感天动地为名,御批她随行流放。”
“……”安舒无话可说,原来还能这样操作,她去个茅厕的功夫,镇北王就已经把大事交代给了她娘。
……
凤北诀没有让人备马车送姜氏,生生让姜氏徒步走回永澜侯府。
姜氏走到永澜侯府大门前,眼泪直流,一路哭着去书房找永澜侯。
见到永澜侯便扑进他怀里,“侯爷……妾身错了,妾身不该与侯爷置气,那镇北王不是个东西,他说得好好的,说会帮阿和脱身,却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借调查的名,一直在暗中阻拦侯爷,将所有对阿和有利的证据都处理了,再借这个机会让皇上对侯爷发难……要不是舒儿偷听到他说话,我们母女都被他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
永澜侯抱着姜氏,面沉似水,他就说怎么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原来是凤北诀从中作梗!
当真是滴水不漏,差一点连他都被骗过去。
姜氏偷偷看了一眼永澜侯的脸色,又哭道:“侯爷……妾身错了,侯爷想办法救救阿和吧!他都不到十五岁,被流放还有什么活路?”
永澜侯手紧了紧,“本侯也想救阿和,可你也看到了,凤北诀那厮阴险至极,让本侯陷入两难之地,若本侯救了阿和,就会被皇上降罪,整个侯府都会赔进去,本王只能忍痛放弃阿和。”
姜氏听到这话,哭得更伤心了,“这可怎么办啊!我的阿和!镇北王这个挨千刀的!我的女儿被他攥在手里,儿子也被他害得流放……”
永澜侯拍拍姜氏,安慰道:“别哭了,你可知最初安国公要将阿和活活打死?后来本侯几番周旋,大理寺判阿和受剜刑直接变成废人,如今留下一命还得以保全身子,永澜侯府也没有受到太大波及,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本侯尽力了。”
姜氏还是哭,只是声音小了些,呜呜咽咽,“侯爷,妾身放不下阿和,没了阿和,妾身在这侯府有什么用?阿和流放受苦,妾身却在侯府锦衣玉食,妾身难受啊!妾身要陪阿和去流放,求侯爷成全!”
永澜侯道:“秀儿别胡闹,你可知道流放路途有多艰险?你跟着去有什么用?”
姜氏仰起脸,说得斩钉截铁,“正是因为知道流放之路有多艰险,所以才不忍阿和独自上路,妾身愿意与阿和同生共死!”
“不要再提此事,本侯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受流放之苦。”永澜侯板下脸来,很是严肃。
他为了保住兵权,舍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表面上说得好听,是秉公办事铁面无私,但懂的人都懂,已然遭人诟病。
如果再让姜氏陪安屈和流放,世人会如何说他?一个大男人,为了荣华富贵,袖手旁观儿子被流放,还让儿子亲娘陪同,恐怕口水都能将他淹死。
而且,从凤北诀对安舒的态度来看,并非一点都不在意安舒这个王妃,至少,凤北诀会因为安宁打了安舒,就不顾身份亲自为安舒出气。
当然,不排除凤北诀只是喜欢让对手难堪,任何机会都不放过。
但是无关紧要,留下姜氏有备无患,只要凤北诀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安舒,姜氏就能作为筹码发挥作用。
若换做以前,姜氏听到永澜侯这话,心中定会十分欢喜,认为永澜侯是将她放在心上的,是不想让她受苦,才不同意她跟随安屈和流放。
可如今,经过了安舒与安屈和的事,姜氏对永澜侯已经彻底冷心,又有安舒和凤北诀提点,这话对她来说已经没用了。
永澜侯见姜氏伏在他胸膛不说话,便放软了语气,“秀秀不要难过,若你想要儿子,本侯再给你一个,这次,本侯定护他一世周全。”
“嗯。”姜氏面上强装欢喜,实则觉得心灰意冷,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被流放,永澜侯竟觉得重新生一个就能揭过一切。
是啊,她只是一个瘦马,得了堂堂永澜侯的承诺,能再生一个儿子傍身,还想奢求什么?
按理她应该满心欢喜感恩戴德才对,可她只想哭。
永澜侯只当姜氏伤心过度,抱着轻声哄了一会儿,将她哄回清疏阁歇息。
永澜侯承诺姜氏再给她一个儿子这话,传到了正妻徐氏那边,身边的王嬷嬷道:“夫人,那秀夫人儿女尽失是老天有眼,没想到她如此不安分,竟撺掇侯爷保证再给她一个儿子。”
徐氏动作优雅品着茶,半晌才幽幽道:“无妨,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上一遭,秀夫人,已经不年轻了,能不能从阎王殿走回来,可不一定。”
闻言,王嬷嬷了然,笑得一脸献媚,“夫人高明!”
徐氏淡淡看她一眼,“何来高明?不过是实话实说,谁能保证她一定会生儿子?就算生了儿子,与弘儿深儿相差近二十岁,能成什么气候?”
王嬷嬷以为徐氏要趁姜氏临盆的时候动手,让姜氏一尸两命,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徐氏好歹是当家主母,知晓那是永澜侯的缓兵之计,不至于因为一个承诺就醋意横飞。
永澜侯不是傻子,家族里有嫡有庶才正常,只需要把握住一个度,庶子就只能依附嫡系。
姜氏便是徐氏选出来那个度,无背景无心机,极其容易拿捏。因为姜氏得宠,旁的妾室争宠,也只会把矛头对准姜氏,姜氏又有永澜侯护着,两拨人旗鼓相当,徐氏乐得轻松。
利用姜氏,轻松剪除掉不少不安分的妾室,她的衣袖没沾上丁点儿尘埃,在永澜侯那里博得了贤妻之名。
所以,她不会去动姜氏。
永澜侯与徐氏各怀心思,都以为姜氏哭几天便会消停,却没想,姜氏第二天仔细梳洗一番,来给徐氏请安过后,直接去到皇宫门前,敲响了那面寂静多年的登闻鼓。
登闻鼓,传承千载,本是告御状之用,若有人敲响,皇帝必须亲自接见审理。
姜氏敲响了登闻鼓,便被专人带着前往奉天殿。
奉天殿是日朝之殿,平日皇帝与百官便是在此早朝,丹墀上雕龙刻凤,尽显庄严肃穆,丹陛恐有数百阶,两侧立着身穿铠甲的禁军,威风凛凛。
此时早朝未退,文武百官还在殿中,姜氏被人领着,从两班文武百官之间步行而过,跪到大殿正中。
永澜侯也在百官之列,看到来人是姜氏,震惊得无以复加,却也不敢贸然开口。
姜氏只是一个后宅女子,半辈子都在永澜侯府后院过活,何曾见过这种阵仗?整个人都在颤抖。
“殿中下跪何人?为何击鼓?有何冤屈?”
姜氏死死抠住自己两侧大腿,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臣妇永澜侯平妻姜氏,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妇无冤要申,只有一个请求。”
高座上凤安瑾早已有谱,却道:“说来与朕听听。”
姜氏静默了一会儿,将凤北诀说过的话捋清楚,道:“臣妇亲子乃安屈和,打了安国公的世孙,被判流放关外,教导不严,母亲有责,臣妇对皇上裁决没有任何异议,但为人母亲,于心不忍,求皇上准许臣妇陪同流放,照看他的同时,也能为自己赎罪!”
永澜侯有些站不住,上前道:“皇上,臣有话说。”
“准奏。”
永澜侯拱手躬身,“拙荆爱子心切,才敲了这申冤之用的登闻鼓,无意扰乱早朝,是臣御内不严,请皇上恕罪,臣这就带她下去。”
“不急。”凤安瑾抬手制止永澜侯,“这天底下,只有母爱最为无私,爱卿这位妻子,乃天下大爱之人,懂得反省自身,却也不愿放弃亲子,愿以身陪同赎罪,敢只身敲响登闻鼓,朕深受触动,便准了她,世人皆有母亲,流放当日,朕要亲自上城楼送她出城,以示对天下母亲大爱的敬意。”
九五之尊亲自开口,理由说得冠冕堂皇,永澜侯找不到话说。
一位母亲求与儿子同罪,皇帝以母爱之名下旨,任何人都找不到话说。
毅亲王眉头紧皱,看了看凤北诀,却没能看出任何不妥。
姜氏得偿所愿,没了最初的惶恐,端端正正朝上首磕了三个响头,“臣妇谢圣上恩准,圣上圣明,千秋万载!”
她知道,自己更该谢的人是镇北王,但她要与镇北王划清界限。
谢恩之后,姜氏原路返回,回到府中收拾细软,将所有值钱的金银首饰都仔细收好,原来穿的衣裳都不准备带走,而是要去市井买一些粗布衣裳。
财不露白,虽然镇北王承诺过会护她们母子平安,但不得不以防万一。
永澜侯下朝回府,直奔姜氏所居的清疏阁,找到姜氏,质问道:“是本侯待你不够好吗?你为何要这样做?”
姜氏在打包东西,手上不停,眉眼低低的,“侯爷待妾身很好,妾身很知足,只是妾身真的放不下阿和,阿和是妾身与侯爷的儿子,妾身怎么能眼睁睁看他独自受苦?”
永澜侯心头莫名揪了一下,上前猛地抱住姜氏,“你怎么这么傻!”
姜氏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妾身是傻,傻到只有用这种笨办法,才能为阿和做点什么,才能让心里好过一些。”
永澜侯紧紧抱着姜氏,说不出任何话,脑子里闪过从前种种。
他的秀秀,是很傻,从来都是温软的,却也很倔强,别人都知道投机取巧,她只会用笨办法一头栽进去。
永澜侯觉得姜氏这辈子注定在他身边,乖乖巧巧一直等在那里,等他宠幸,等他厌弃……
他从没想过,姜氏有一天会离开他。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姜氏敲响登闻鼓惊动天子,天子金口玉言,姜氏陪同安屈和流放,已成定局。
姜氏抹抹眼泪,“侯爷,放开妾身吧,不知道阿和什么时候要走,妾身还要收拾东西,皇上没有说不准妾身携带包裹,妾身会带上一些细软,等到了地方,也好替阿和打点安顿。”
永澜侯依言放开姜氏,“你需要什么?本侯让人给你准备。”
姜氏摇了摇头,“妾身不需要什么,这些年侯爷给的赏赐足够,带得多了反而累赘招来灾祸。”
永澜侯沉默,看着姜氏收了半晌东西,忍不住握拳,“本侯能为你们母子做些什么?”
姜氏扯动嘴角,“妾身知道侯爷的心意,妾身能陪着阿和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怜舒儿,妾身为了阿和,只得离舒儿远去,若日后舒儿在镇北王手里吃了苦,还请侯爷对舒儿伸出援手。”
永澜侯又是沉默半晌,最后道:“好,本侯答应你,尽力而为。”
姜氏只是笑笑,没再多说。
尽力而为?这次对安屈和,永澜侯也是尽力而为。
姜氏敲响登闻鼓一事,没出半日便传遍了内京。
永澜侯府所以人皆觉得不可思议,姜氏是什么人,她们不敢说一清二楚,却也知道个七八成,怎么看都不像是敢去敲登闻鼓独自面圣的人。
徐氏也惊讶不已,她拿捏了近二十年的人,为了安屈和,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雪姨娘找到姜氏,盯着姜氏看了半天,“我要是有这个胆子,然儿可能也不会死。”
姜氏给她倒了一杯茶,道:“然姐儿当众失贞,老夫人和侯爷不会让她活着,可你不是一直说然姐儿是被人陷害的吗?现在也来得及,找出是谁陷害了然姐儿,让那人给然姐儿偿命。”
雪姨娘自嘲笑了笑,“我也想,可惜无处下手。你不是不相信有人能在摄政王府设计然儿么?”
姜氏道:“从前是不信的,直到如今阿和被陷害了。”
……
过了数日,押送安屈和流放的囚车出发,姜氏奉旨到大理寺门前,随囚车一起出城。
姜氏身穿藏青色的粗布麻衣,头面摘得干干净净,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包一块与衣裳同色的发巾。
一身素净的姜氏与往日相比,失了不少颜色,除了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妇人。
安舒与凤北诀来为二人送行,谁知安屈和看到凤北诀便破口大骂。
安屈和手脚上了枷锁,站在囚车里,一见凤北诀,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你这个卑鄙小人,欺骗我阿姐,说是为我查真相脱身,却背地里落井下石,害我被流放,还差点害了我全家……”
从大理寺到城门,安屈和一路咒骂,声音极大,半个京城的民众都知道是凤北诀害了他。
安舒跟在一旁,目瞪口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镇北王不是说他去见过安屈和,把永澜侯弃车保帅的作为告诉了安屈和吗?
想着,仰头看了看身侧的凤北诀。
凤北诀面无表情,突然叫停囚车,吩咐押送士兵:“把他舌头割掉。”
这下不止安舒,所有人都被镇住,围观民众众多,硬是做到了满街鸦雀无声。
头戴帷帽的少女差点惊呼出声,死死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发出声音。这少女是徐侍郎之女,安屈和正是为她打抱不平,才与裴文曜动起了手,今日偷摸来为安屈和送行。
士兵倒没有任何迟疑,应了一声,拔出腰间匕首就要去割安屈和的舌头。
仔细一看,这个士兵竟是凤北诀的暗卫亦蓝,对凤北诀的命令,从来都是不差分毫的执行。
凤北诀下过死令,让她誓死保护姜氏与安屈和到关外安顿,她领命执行,此时让她去割安屈和舌头,她也没有一丝质疑。
姜氏整个人都懵了,扑上去拦在囚车前,“这是动用私刑!你、你不能!”
安舒看向凤北诀,“王爷,不要开玩笑。”
“本王没开玩笑,他侮辱本王,以下犯上。”凤北诀面色冷淡,话语间不带一点情感。
安舒猜测这是镇北王与安屈和商量好做戏给旁人看,但镇北王的神情过于认真,她不敢冒险,施礼道:“臣妾代愚弟向王爷认错,愚弟年幼,求王爷放他一马。”
凤北诀没有立刻应声,不紧不慢道:“既然王妃当众为他求情,那本王姑且放过他。”
亦蓝收回匕首,姜氏松了口气,十分不解,却也被吓得不敢开口。
送着囚车出城,看凤北诀与安舒远去,围观民众一阵唏嘘。
镇北王果然冷血又残暴,可怜了镇北王妃,身为镇北王的王妃,镇北王不给她一点体面,不仅利用她亲弟的事对付她娘家,还要当街割了她亲弟的舌头。
凤安瑾居高临下站在城楼,看着凤北诀与安舒登上马车,脸色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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