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声,终于在临近天明的时候停了,空气中充满了寒气,小风还在刮着,落了一地黄绿掺杂的树叶。
李洄是被冻醒的,这里的被子因为不常住,所以还是略薄些的被子。
白马书院给他的感觉很像之前自己住的道观,他还算喜欢春秋,夏冬他都讨厌。
夏天虽不炎热,但是因为是山里,蛇虫鼠蚁巨多,虽然撒了药,熏了香,可是不仅蛇虫鼠蚁进不去了,人也进不去了。
冬天呢,动物们都去冬眠了,可是李洄他们也被困在了这山里,没办法,大雪封山,想去村里集市买些东西都买不着,不仅失去了自由,还失去了温暖。
他是个十分知冷知热的人,一点儿也不想自己冻着或是热着,夏天他最早换上了夏衫,冬天他也是最早换上了冬装。
白马书院的学子都是要早操的,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锻炼了,当然早操并不是我们口中的跑步,只是晨时锻炼。
早上的锻炼,周鸾因为生病的缘故并没有参加,但是因着李洄要讲课,就算她尚在病中,也得去见识见识。
所以不仅周鸾没有迟到或是缺席,申光越也早早的从家中赶回来了,还因为有看热闹的。
这次李洄的课堂还头一次这么热闹,不仅全部学子都到了,还有两名编外人员。
一个是宋枳玮,另一个是申菱儿。
李洄皱眉且好奇:这两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他走到二人身边:“你们两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女子也能进白马书院?”
宋枳玮用双手托住下巴,慢悠悠的开口:“为什么不能,你忘记我是谁了?我父亲是谁了?外公是谁了?”
公主,陛下,还有镇国公!
得,谁让人家是皇二代呢!
他看向申菱儿,这还是自道观之后,二人第一次相见呢!
“你呢?”
申菱儿没有说话,反倒是董郁婉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当然是因为我的缘故啦!菱儿与我可是闺中密友。”
李洄愣来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认识的人好像都连成线一般。
果然那句话是对的,人与人最多七个人,肯定能有联系。
知道为什么之后,李洄便又转身要走回讲台上去了。
见李洄走了几步之后,董郁婉往申菱儿的方向靠了靠,碰了碰申菱儿的胳膊“你怎么会认识夫子,你来这里,是因为夫子吗?”
申菱儿摇摇头,表示不是。
董郁婉不相信,忽然记起好些次看见李洄穿着道服,还有几次,宋荀和池墨都喊他:“臭道士。”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你之前说过的救你的道士,不会就是夫子吧!”
申菱儿看着她,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是他,但是我都不知道他在你们书院,还以为她还在道观呢!”
这话说的确实。
申菱儿自从道观出来之后,就被慧明大师接到灵安寺厢房居住,可是那终归是个寺庙,申光越长待是没有问题的,可申菱儿却不行。
没办法,她只好回府了,说来其实也不知是幸运的还是不幸了。
申菱儿为她哥哥挡了一灾。
那小妾,哦,不对现在应该算是后母了,她的目标并不是申菱儿,而是申光越。
申光越与申菱儿的母亲死于多年前的一场大火。
与李洄不同。
他们二人的生活过得愈发艰难,他们挡了路。
永宁侯爷宠妾灭妻。将妾氏提为了正房,世人众说纷纭,都再说侯夫人住的院子起火,起的不正常。
像是为某人让路一般。
侯爷夫人的娘家因着只是小官小吏,就是想着为自己的女儿寻求个公道,也是没个办法。
一则是侯爷的身份,他们对抗不过。
二则是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官府不予办理,只是处置了因过失火的奴仆。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本来是没有后续事情发生的,只原申光越那继母近日生了个儿子。
原先因着只有一个女儿,还算对申光越客气些,对申菱儿言语相向,这下可好,两个人一起被针对了。
谁也别落下!
申菱儿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阻力,嫁女儿这种事,她自己有把握将女儿嫁个好人家。
至于申光越之前不对付他,是因为她并没有儿子,不必为儿子犯愁,现在她生的是个儿子,自然要为自己孩子做考虑,而申光越就是挡了他儿子的路,申光越身为嫡长子自然日后是要袭爵的,而她儿子也
是嫡子,却因为长幼的关系,只能分点儿家产,自己创立门户去。
这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如果申光越死了,那爵位自然是她儿子的,所以才会发生刺杀的这件事。
而那天申光越本来约好了要去山里看木材的。
没错,申光越的愿望是当个木工。
这愿望简直和他的身份地位不匹配的嘛!
结果当日因为有事情,没有去成,所以才叫申菱儿去帮他取木头。
这也算是申菱儿为自家哥哥挡了灾了。
和申菱儿去了那么些仆人,全都死光了,只剩下申菱儿一个人,还受了伤,幸运的是她遇见了李洄。
这里的幸运,单纯的只是指的李洄救了申菱儿,没有让她死而已。
并不是指感情上,她很幸运的遇见了李洄。
申菱儿完全不喜欢李洄,而且她来年春天就要去选秀女了。
两个人,完全没可能,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就申菱儿现在的可能来说,她日后的婚姻只有两种可能:一做皇帝的女人,二做皇子的女人。
考虑到,皇帝的年龄比她爹都大,皇子的女人可能性较大。
她都已经能想象自己以后后宫争斗的悲惨人生了。
就她这性子估计开局死。
果然,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啊!哥哥又做不了主,若是母亲还在的话,额~考虑到总是搞事的现后母,估计她大概率还是会嫁到皇家,尸骨无存。
这就是后母对付她的方法,尸骨无存,还兵不血刃的说!
完全没考虑到她会不会当宠妃。
完全不用考虑,没可能呢!
但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她之后不仅成了宠妃,还是皇帝的真爱+最爱。
因着昨天一直下雨的缘故,所以宋枳玮才一直没来,但今儿一早见雨停了之后,她便急急忙忙的赶来了,因为是由镇国公亲自送来的。
门房确实不敢拦下来。
听李洄讲课,宋枳玮倒是起了想学的心思,其实也是想看看这个李洄到底是有什么本事,感觉这个李洄应该是与皇宫里的太傅是不同的吧或者说她是想与坐在旁边的申光越搭话:“你们夫子,这是讲到哪了,昨天我没有来,雨太大了!”
“还没有开始呢!放心吧!”申光越没有想什么其他的,倒是想了,这宋荀的妹妹倒是极为漂亮。
这还叫没想什么?
不过说的也确实是,虽然皇帝一家全都是颜控,不自觉的会对长得好看的人,产生好感,就这一点儿看来,皇帝找的女人自是不差的,所以生的孩子,肯定也是长得很漂亮,尤其是自小贵气加持。浑然天成的气场就在她的身上展现,又因为她性格较为活泼,开朗,所以这贵气,不仅没有让她产生距离感,反而为其加分不少。
虽然是觉得宋枳玮漂亮,但是申光越觉得没有什么其他奇怪的想法!
绝对没有想把她娶回家的想法!
绝对没有!
“我们是不是见过?”申光越止不住的想一直偷看宋枳玮,他也确确实实的偷偷的用余光去看宋枳玮。
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熟悉。
“我。。。”宋枳玮还没说话,便看见李洄站在二人面前。
“聊得挺开心的?”李洄轻微挑眉对着宋枳玮,他就像一个挖苦朋友的损友一般。
看来这个公主还真对这申光越起了心思。
他倒是没想着阻拦宋枳玮喜欢申光越,他才不会当恶人呢!因为他认为两个人根本不可能。
公主的婚姻自己做不了主,更别提申光越会不会喜欢公主了。
申光越喜欢公主,皇帝不同意,反而会拆散一对有情人。
申光越不喜欢公主,皇帝同意,他喜不喜欢都得尚公主。
这件事,看得根本不是他俩,而是上头那位!
————
当李洄站在讲台的那一刻,说实话,是有些紧张的。
不,应该是很紧张。
全场加上高桉还有俩蹭课的,三十三双眼睛盯着他,略微有些慌得说。
现在已经不是和池墨打不打赌的事情了。
是他自己的责任。
前些日子,他将无赖混事四字中的混事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院长是知道他身份的,但是却不知道宋荀的身份,有着这个国公身份作为掩护,讲真的,如果他混蛋起来,甚至可以比杨启明还要无赖一些,甚至于能管他的也还没有几个人。
好在的是,科举较为侧重明经,所以这些学子们大多会在明经上,下苦手,倒也不是说,明算不重要,毕竟像户部还是很需要明算好的人的。
毕竟是国家财政部门,管钱的!
大周是没有黑板的,但是教学多用一种叫做沙盘的物品,它是用硬木在沙土上反复书写的。
李洄在上面写上了十个数字,从1到10.上面是大周的官用文字,下面是阿拉伯数字。
李洄感慨:不得不说,自己的字还真是好看啊!
众人看见这东西都沉默了。
这是什么玩意,再联想到,夫子经常穿着的道服,不难将其想象成鬼画符。
顿时,众人看着这些“鬼画符”都有些额~难以言喻。
“夫子,你这。。。。。。”离李洄最近的学子更是十分困惑。
边尉倒是极为聪明知道,不懂便问:“夫子,这是什么?”
李洄手上的木条还没有放下,讲真,这木条打手板也是极好用的。
他用木条指着这些数字:“这是阿拉伯数字。”
“可夫子!我们学得是算术,并不是别的国家的语言啊!”一个学子确实十分困惑:“学这些,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他还能帮助我们学算学?”
头一次,教室中的学子们前后左右的讨论起来。
谁也没听过国外的国家能力有比大周好的,就那群游牧之国,哪次不是被我们大军打的嗷嗷直叫。就连遥远的不能再遥远的西方国家都是算不上有多厉害,每年有多少外来使臣,想在京都都待一段时间,就是想学习大周的文化。
其实李洄也理解他们的不齿,就好像现世说的一样:华夏是清朝才落后的,但是欧洲是之前一直落后,尤其是中世纪更为落后。
李洄用木条敲击桌子,发出响声,然后讲沙盘里的数字全都擦了,或许这个方法并不是很管用,这样教导的话,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写大写的数字有用,阿拉伯数字对他们全然无用。
他们并不像自己一样,从小接触阿拉伯数字。
反而是从小接触的大周文字更令他们熟悉,就像李洄一般,他在大周这么些年了,算术时,打草稿时,也是用的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
无他,对大周的文字,无感,毕竟不是用习惯的文字。
planA失败,只能planB了。
李洄将沙盘弄干净之后,从桌子上拿着一沓带有文字的纸上面其实就是李洄用前些日子弄出来的活字印刷,整出来的九九乘法表。
感谢,还好他为了这些人阅读方便,并没有用阿拉伯数字,而是用的官方文字。
现在还没有印刷术,四大发明中也就有了纸,就连指南针也是只有司南的初级版本。
而这活字印刷,也只是他搞出来,为了偷懒的,要不然写三十多份,他得手残了。
李洄边发边说:“听我说,不要管为什么!记住就行,有用。”
他在内心中无奈,扶额。
最终,他做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老师。
虽然,大周依循着的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自己的夫子尤为的尊重,对师傅更是尊重,这也是之前,他一直上自习,众学子并没有说什么的缘故。
可是他们身为甲班的学生也有一个缺点,就是爱问问题,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个习惯,对于他这种学渣来说真是不友好。
看,那个学子举的不是手,是催命符啊!
学子:“夫子,这是九九乘法?”
还好,还好。
李洄:“嗯!你们先背过。我原先的夫子就是如此告诉我的。”
池墨:总感觉咱俩,不是一个夫子呢?怎么就没教过我呢?难道他藏私了?
在李洄心中,这些人,都是有一定基础的人,最基本的加减法肯定会吧!就连乘除法也是应该会的,毕竟九章算术里都写过。
而这其实就是古时候传下来的,要不然怎么会以华夏为中心的所有亚洲小学都是要背九九乘法表的。
只是现在的人都不是很重视九章算术,也不背乘法表,少有的背过的人,肯定算术也是特别好的。
这点其实就特别坑了,不是老祖宗,不教他们是他们不学。
这就是典型的买椟还珠。
让他们背完乘法表之后,李洄就要亮出自己的大杀器算盘了。
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背书了,背书简直就像是他们生活吃饭喝水一样固定。毕竟对于他们最为重要的明经来说,你得先会背了,再去了解他的意思,然后再加以运用。
乘法表又不长,所以,没用用多久,这些人就背过了。
但其实还不行,还需要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但这不是今天的主要内容,还有别的呢!
比如说,算盘。
在这个没有计算机的年代,这个算盘,可是救了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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