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戈忱当然不是专门带啾啾来爬山, 来减肥，又或者是来抓野鸡, 兔子的。
他这段时间观察下来, 马大春他们一个个倒霉的劲儿实在是太“巧合”, 巧合到太假的程度。
这要是换一个地方, 他都想要让巡警什么的来查了。毕竟巧合到这种程度，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偏偏就这段时间观察来看, 马大春那明显就是真的自己倒霉。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的确是没有办法用科学来解释的, 比如, 他突然回到这个时候，却依旧有着未来二十年的记忆。
再比如, 马大春一家这段时间的遭遇。
戈忱琢磨了又琢磨，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啾啾身上，虽然看着他在沙河坝大队要背锅背到底, 可戈忱还是想要将这个锅背得明明白白一点。
而这事最早有苗头的，应该是就是那颗百年人参了。
戈忱啾啾, “啾啾, 我想再找一点之前那样的药材，这附近还有吗”
啾啾神色一亮, 立马张口就要回复, 随即又反应过来，“大宝贝”如今是在求她
小小肉肉的小下巴微微抬起来, 一脸骄傲, 不说话, 还哼了一声。
戈忱嘴角翘起，“原本我想要找些药材，去省城卖掉了之后给啾啾买好吃的，漂亮衣服，啾啾不想要啊。”
啾啾急了，她当然要，伸手就要去拽戈忱。又生生的忍住，咬着下唇，犹豫不决。
“啾啾也知道，你外婆和舅舅没有什么钱，真要是说起来，糖果价格就已经很昂贵，还有车票，衣服的话”戈忱眉梢微微挑了挑，一脸可惜的道。
啾啾脸上的表情顿时紧张了起来。
上次去供销社，胡文朗就表现了完全的“捉襟见肘”奶糖都不够吃。
凡人看病，坐车，住房子，吃饭都是要花钱的
她一下子拽着戈忱衣角，整个人都可怜兮兮了，上次她已经很努力在这边找了半天，才找到了那么一点小，几乎没有用的参，到现在都卖不出去，换不到钱。
她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她不是没有用，她其实真的很厉害，很乖巧，很有作用，可是，这山里真的没有任何宝贝给她来寻找，她也很难过。
她委屈巴巴的低头，“可，可是没有啊。”
戈忱愣了一下，眉头微微蹙了蹙。
沙河坝大队自身的资源还是有的，前面是河，后面是山，大山往里走，连绵不绝，所以这么多年，哪怕再怎么辛苦，沙河坝大队都没有人饿死。
但是，沙河坝大队也确实是绝大多数没有什么文化，守着山，也没有办法更好的利用，最多也就是用一用木材，造房子，做桌椅。
山里药材其实真的不少，而且，一般来说价值都不算低。
山脚附近或许不多，但应该也不会说没有。
难道他真寻错了方向，想太多
接着就听到啾啾委屈又难过道，“那个参已经是附近最大的了，再有的都好远。”
“可是，那个小参都不能换糖，没有用。”
她委屈的差点哭出来了。
蒋玉兰和三个舅舅都是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来照顾啾啾，里衣都是尽量用最好的细软棉布，吃的上面，家里再辛苦，这近四年时间，啾啾也绝对不会少一个鸡蛋。
这是他们大姐唯一的女儿，哪怕或许和寻常孩子不一样，或许有些痴，可，他们依旧用自己的爱保护她，呵护她。
可，胡家的条件就是这样。
整个胡家所有东西放在一起，可能也比不上啾啾原本一个手帕，一个发卡。
但是，啾啾其实明白，所有人都在以最大努力对她好了，她也没有要求过任何超出这个家庭能负荷之外的东西。
各种肉都是她跟着戈忱去捡夹子，套子。
糖果之类的，都是有就吃，没有，她虽然有些馋，却也从来不闹。
也正是这样的啾啾，才让全家越发的心疼。
可，心底里啾啾还是很想要好吃的，漂亮衣服的，不仅仅是她自己吃，还想给蒋玉兰，给胡文朗他们，当然多余的那部分给“大宝贝”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可问题是，她的“天赋”好像是坏了一样，好多东西她分不出价值和好坏。
比如胡文朗宝贝的藏着的叫“香烟”的东西，啾啾明明闻着就是臭的，光而已是隐隐发黑的，可偏偏比奶糖还要贵好多好多好多。
她叹了一口气，一小团子软绵绵的委委屈屈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觉得心里揪着酸。
戈忱却一个没忍住嘴角翘着，笑了出来。
他就说哪里不对，明明问题就在啾啾身上，怎么还能寻错了方向，结果啾啾到现在都还以为上次的小参没有任何价值的。
他抿了抿嘴，压下嘴角的笑意，“积少成多，咱们总是要努力的，虽然一个两个价值不太高，可多了之后肯定就会价值更高了。”
“积少成多，水滴石穿，对不”
啾啾委屈巴巴的看戈忱，“真的有用吗”
戈忱尽量让自己严肃一点，至少也要看起来笑意不会太明显，“是，水滴汇聚起来才能成为河流，河流汇聚之后才能成为大海，是不是”
啾啾连忙点头，眼里也终于有了微微光芒。
对
虽然辛苦了一点，但是，啾啾才不会怕的
她握着拳头，又觉得不对，赶紧重新拽着戈忱的衣角，用另一只手握拳，“啾啾努力”
戈忱翘起嘴角，拉着她开始上山，这下就走在她后面，任由着她来带路，开始寻找山上的“宝贝”。
戈忱说了，不挑剔，有什么要什么，他们的目标是积少成多。
啾啾一会儿一个黄精，一会一个何首乌，一会儿一个人参
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药材，有些是她认识的，也有些是她不认识的。
等到啾啾累得瘫坐在地上的时候，戈忱背后的框子里已经装了小半筐珍贵药材了。
啾啾呼呼的出着气，表示自己真的辛苦累坏了，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戈忱。
戈忱
他低头看着手头上那小拳头大的何首乌，巴掌大小的人参真的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他自幼在家里和道观两头跑，郴师傅医术也很强，他自戈家起复之后药水不断，久病成医，对各种的药材也算是了解的颇为清楚了。
如今正是这些东西稀缺的时候，全拿去省城，说不定还真的啾啾想要啥就能买啥了。
看着啾啾这殷切的目光，戈忱嘴角抽了抽，“挺好”
闻言，啾啾眼睛顿时就亮了，“可以换糖果吗”
说完，她又迟疑了小一下，“给外婆也要买糖果。”
戈忱嘴角翘起，道，“可以。”
“那可以买洗衣服吗漂亮新衣服。”她说完，又低头看看自己在山上弄得脏兮兮的鞋，“新鞋子皮鞋。”
戈忱“可以”
啾啾顿时得寸进尺，一样接着一样的补上来，眼睛锃亮，“罐头肉栗子还要小汽车”
戈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筐子里面的东西，这要是再等两年，就这些的药材，还真的能换台小汽车回来，还得是台好车。
戈忱不说话，啾啾顿时萎靡了下去，“不能啊”
她小大人模样的叹气，那白生生的小脸上写满了气馁，戈忱都有那么一瞬的不忍心了。谁知道下一瞬，她立马又精神奕奕抓着戈忱来回转悠，蹭着紫气的同时，欢快的问，“那可以换多少新衣服，多少糖果”
“外婆一件，舅舅一件”啾啾偷偷喵了一眼戈忱，赶紧道，“戈戈一件，戈戈一件最好看的”
戈戈嘴角带着了一丝弧度，啾啾立马道，“剩下都是啾啾的，啾啾要三件不，五件”
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成果，一脸欢喜和骄傲，下巴微微抬着，格外自豪。
如果她没有那么嫌弃筐子和这些东西脏兮兮，戈忱觉得这个画面可能要更加喜人一点。
跑了一大天，啾啾却确实是累了，没走两步，那股要买新衣服的劲头就没了，期期艾艾的看戈忱，漂亮的丹凤眼眨巴眨巴了又眨巴。
眼巴巴得看着戈忱，再看再看。
戈忱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又酸又软的胳膊，还是没有能够抵挡她的卖萌攻势，将小东西抱了起来，“你胖了。”
“没胖”啾啾顿时怒道。
戈忱一边看着路下山，一边道，“我都抱不动了。”
啾啾摸了摸自己肉呼呼的爪子，又感觉自己叉腰的时候好像的确更加费力了，脸上有些心虚，可是，啾啾这是可爱，这是漂亮
“啾啾没胖是戈忱没有力气。”
戈忱瞥了一眼怀里的小东西，眉梢一抬。
啾啾连忙改口，“戈戈累了，所以没有力气。”
戈忱嘴角笑意不减，眼里笑意浓郁，“可是你重了，你比去年重了好多，都三十多斤了。”
啾啾小眉毛皱成了疙瘩，“啾啾不胖。”
胖是贬义词
胖了就不漂亮了，不完美了，不精致了所以啾啾不可能胖
戈忱抱着她颠了颠，“就是重了。”
啾啾吓得赶紧抱紧了戈忱的脖子，不敢再否认说自己没有胖，犹犹豫豫琢磨了半天，“啾啾长大了，高了。”
戈忱失笑出声，“对，啾啾只是长高了，哥哥的力气不够而已。”
啾啾终于将气鼓鼓的腮帮子放了下去，甚至还殷殷勤勤的凑上来给戈忱捏捏肩膀，揉揉手臂，脸上也是一脸乖巧的模样，戈忱越发失笑，眼里却是忍不住笑意越发深了些许。
两人下山，戈忱避开了大队部所有人，到家还是把蒋玉兰惊到了。
下巴动了动半天，蒋玉兰才指着面前的筐子问出声，“这是啥”
啾啾积极的从戈忱怀里蹦下来，指着筐子是眼睛锃亮，邀功道，“可以换钱，可以买好多衣服的给外婆买新衣服的”
她积极的不得了，眼里满满都是得意。
蒋玉兰倒是知道知道这些东西可以换钱，可问题是这么多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蒋玉兰感觉自己嗓子都被噎着了，家里那啾啾手臂粗细的参还没有地儿处理怎么又弄回来了这么大一堆
戈忱看么了一眼啾啾，等到晚上才和蒋玉兰道，“不知道您发现没有，啾啾有自己不一样的地方。”
蒋玉兰顿了顿，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自家的孩子，她就算是再怎么心大，也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自从啾啾出事之后，她就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护着啾啾。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啾啾的异常。
可，蒋玉兰不愿意提，不愿意说。
戈忱神色微微顿了顿，道，“上次啾啾是自己一个人去找到那参的，马大春的事真的太巧合了。”
巧合到，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不对。
蒋玉兰神色十分复杂，看着戈忱半天没有说话。
戈忱继续道，“所有人视线都在我身上，但是，得让啾啾以后不能再显露这一点异常的地方。”
如今的世道，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到，对于很多人来说，真的，太难了。
这种事情，在这么个大队被人随便说一说还没什么，可如果这事被人捅大了。
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停，好多疯子还在反扑。
蒋玉兰脸色陡然一变化，脸色沉到了极致。
戈忱安慰道，“您也不用太担心，没有人有证据，这种事，永远都只能是玄玄乎乎，含含糊糊，扯不清楚的。”
蒋玉兰神色还是不太好看，好一会，她才苦笑了一声，“戈忱，谢谢你。”
戈忱笑了笑，“这么见外的的话，蒋外婆就不要再说了。我带啾啾了解了一下，您看看平日里也要多给啾啾灌输一下思想，不能让她在外面露出不一样来。”
戈忱又说了两句，蒋玉兰也没有被安慰到，神色也是越发不好看。戈忱也觉得自己说得可能太仓促，可毕竟马上要去省城，戈忱还是担心出什么问题的。
等到戈忱走了之后，蒋玉兰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脸色惨白得没有什么血色。
胡文朗进来，蒋玉兰都没有回过神。
“妈”
建玉兰好一会儿才道，“咋了”
“您没事吧”胡文朗声音微低，面上格外担心。
蒋玉兰苦笑一声，“你看啾啾”
“啾啾”胡文朗一愣，“啾啾咋了”
蒋玉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一大筐的药材。
“我的个乖乖”胡文朗忍不住的咋舌，“这咋这么多好东西。”
“这都是戈忱和啾啾带回来的。”
胡文朗下巴张得老大，那口水都差点溢出来了，“有这能力，我还去开什么拖拉机啊”
蒋玉兰原本满心的担心被他一句话气得全没了。
一巴掌糊上去，只觉得气得胃疼。
戈忱才八岁不到一眼就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只觉得各种担心，想让她尽量想办法藏着掖着，怕被人发现。
自家这个笨蛋如今十八人家年龄只是他一个零头，他倒好，智商只有人家的一个零头，只要想想，蒋玉兰就觉得恼火。
就这么个蠢货，他还敢打着倒卖东西这生意。
胡文朗干笑一声，这才听出蒋玉兰的意思，倒是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但是他看蒋玉兰现在这么担心的样子，还是道，“这种事本来就是没有影子的事，是没人能说得清，您也别担心。”
蒋玉兰叹了一口气，显然并没有被这安慰到。
她希望孩子平凡一点，只要 健健康康 ，快快乐乐的长大的就好，可，事实从来不像是她所希望的。
胡文朗忍不住道，“我看您也太担心过了头，您就看大队部，谁敢多说点什么那个张援朝如今都被戈忱吓成什么样子了。
蒋玉兰也没忍住的笑了出来。
张援朝如今那样，比胡元国都要老实，就差没有直接上门拜山头，认大哥了。
只要出去之后稍微低调一点，和啾啾说清楚，不能在外面随便开口说话，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蒋玉兰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下来，可又想到了戈忱，“戈忱真是个好孩子。”
胡文朗心塞。
可说实话，哪怕再怎么嫉妒，他还是只能感激顺便摩拜的去看戈忱。
戈忱哪里像是个八岁的孩子
他忍不住泪目，总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巨大碾压和侮辱，可他还没有任何的资格叫委屈。
努力寻找存在感，“拖拉机最多也就是这两周就能回来，等着我到时候开拖拉机带啾啾去县城”
只要想到自己那个威风样子，他就忍不住嘴角往上翘 ，挺胸抬头，格外精神。
蒋玉兰瞥了一眼，“你倒是靠自己试试。”
“要不是戈忱，你就连拖拉机摸都摸不到，还在这儿跟我嘚瑟”
胡文朗顿时蔫了下来，“您就不能拿我跟别人比您瞅瞅张大刚，这样您有没有觉得心里好过很多。”
蒋玉兰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蒋玉兰哼了一声，可不知为啥，总觉得自己心里似乎真的好受了很多。
毕竟，戈忱的确就根本不像是个普通凡人
孩子拿出来跟他比较，那简直就是故意让自己心塞。
再拿来跟张大刚一比，蒋玉兰不想承认，但是她真的顿时升起了一股的优越感来。
可蒋玉兰肯定是不承认的，斜了他一眼。
胡文朗蔫巴巴的跟在她身后，忍不住的叹气，他身边除了他大哥，三弟，终于有了另一个其他人家的孩子。
可，他略微顿了顿，想到一个问题。
他跟戈忱没法放在一起进行比较，那胡文保和胡文虎就行吗
他
胡文朗突然也觉得自己被安慰了呢。
被踩在脚底下的比的张大刚这会儿还十足的优越感 ，“在电机厂，胡文朗拿什么跟我比”
“我可是当了四年的老员工，他刚来，就知道巴结那些个大师傅，真以为那些大师傅能给他教多少”
张大刚又何尝没有试过去讨好那些大师傅，可，人家根本看不上他，热脸贴冷屁股，贴了好几回，他就懒得搭理了，就开始跟着人往外跑。
在各个大队跑一趟，吃得肠满肚圆，满嘴流油的，还被人一口一个师傅的喊着，不舒服吗所以，他都好久没有在电机厂里呆着了。
胡文朗天天巴结人的事他自然知道，可他根本看不上，他当年被人瞧不上，胡文朗凭什么能被瞧上呢
马大春听了 ，才满脸的笑意起来，“那就好，我就说，咱们大队的拖拉机肯定是你给申请下来的，肯定是电机厂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的。”
她始终没有收到她儿子给她传递好消息回来，原本还有些慌，还以为真的是自己弄错了
可如今看来，果然就没错。
张大刚一愣，“啥拖拉机”
他陡然瞪大眼睛，“咱大队申请下来拖拉机了”
“是呀，说是电机厂给分配下来了拖拉机，就给了咱们大队，我听胡元国一说，就知道，肯定是你们电机厂的领导给你面子，不然咋会给我们大队。”
张大刚愣了，他都没有听说过。
而且，能批拖拉机的领导，这三四年了 ，他也没有能见到过一次啊。
他倒是认识人家 ，可人家可不认识他。至于说给他面子，才把拖拉机给他们大队，那肯定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他脸上僵了僵。
马大春看过来，也是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
张大刚脸上僵，可不肯将刚刚的话吞回去，道 ，“我这几天出去底下大队给人修拖拉机了，还没来得及回去呢。”
马大春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对，对 ，对。等你回去你就知道了。”
“咱大队的拖拉机都是你弄来的，我倒是要多看看蒋玉兰还能怎么横”
张大刚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我没听说这事，这拖拉机”
“肯定是你弄来的。”马大春等着要在整个大队一展威风，已经等了太久了，她声音略微低了低，才道，“就算不是你，那也是因为你，不然咱们大队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
这话一出，就是张大刚都觉得有道理了。
就算和他没有关系，那整个大队稍微有点能量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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