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的众人, 除了角度实在是够不着的, 基本上都看到了西门澜星那扇子上的字。
就算有人真的没看到，但他们很快也都听到了。
那是因为有一位被上官金虹请来的, 来自西域的大师, 太懂唐文, 便让身边带着的小沙弥帮忙翻译。
小沙弥不太懂这人情世故, 就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 让全城的人都听到了。
哼
宴会上传来了几声冷哼, 还有窃窃私语。
“哈哈哈哈哈，西门少侠实在是太会开玩笑了, 来来来请入座。”上官金虹大笑了起来, 就好像是原谅了一个在开玩笑的稚童一般，若无其事地让身边的青年带着西门澜星等人入座。
带路的那个青年，说是青年, 但是看着年纪也不大，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有三道疤。
虽穿着一件黄色的衣服, 但是看着却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反而像是一团灰蒙蒙的雾, 没有一点正常的反应。
西门澜星打量了一下青年，他的眼睛是深灰色的, 配上那面无表情仿佛没有一丝欲望的脸, 死气沉沉得。
青年的剑是插在腰间的右侧位置, 看着应该是个左撇子。
唔, 这年头左手剑可不多了。
而使左手剑的人，一般出剑角度都十分诡异，让人意想不到也难以防范。
西门澜星不动神色地看了看陆小凤。
西门澜星嘿，这人，强么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还成，看和谁比。
西门澜星瞪大眼睛当然和我哥比。
陆小凤挤眉弄眼你哥天下第一
西门澜星抿了抿嘴唇，陆小凤这话，说得真好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兵器谱上排第几，就敢自称天下第一了”
有个听上去颇为年轻的声音，说出了在场许多人心里想着，但是没敢说出的话。
西门澜星用扇子掩住唇角。
他就知道，这一出戏一定会上演的
“飞儿，闭嘴。”上官金虹转过头，对着身边一个看着比西门澜星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说道。
“父亲，我说得本来就是事实嘛那西门吹雪是谁啊，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就天下第一了我把兵器谱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这号人物啊”上官飞环抱着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也就是父亲你脾气好，不在意那小子的狂言妄语，我可看不惯。他怎么就天下第一的弟弟了啊我写把扇子，那我也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儿子”
上官飞的意思，当然是认为他爹才是天下第一，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天下第一的儿子。
但是不知道为何，这天下第一的儿子说出来感觉听着还怪奇怪的。
陆小凤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花满楼都轻掩嘴角，难遮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西门澜星笑的直接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上官公子，你不会说话就憋说话啊，真的是笑死我了”
“你笑什么”上官飞直接站了起来，狠狠瞪着西门澜星。
“首先啊，你要真说兵器谱的事儿，那你爹也是个兵器谱第二，你最多就是个天下第二的儿子。你要是想当天下第一的儿子，那”西门澜星努力控制着笑意，睁大了眼睛憋着笑，
“那怎么样”
“那，困难点的方法是，你爹打败天机老人，自然而然晋升兵器谱第一。”
“中等难度的方法是，花钱请个人，再编个榜，比如什么天下第一有钱帮派的帮主，那也是个天下第一嘛，也行也行。”
“至于这，最简单的方法嘛哈哈哈哈哈”
西门澜星一想到就想笑，完全说不出口。
还是陆小凤急人之所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帮忙说了出来，“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认个天下第一当爹啊哈哈哈哈。”
“上官帮主别误会，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啊。”陆小凤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自然之道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容易撕破脸皮。
虽说这上官金虹这场晚宴，估摸着就是个鸿门宴。而上官金虹想要的怜花宝鉴就在西门澜星手里，也就注定了他们的身份一定是对立的。但是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就直接撕破脸可不太好。
他的酒，还没喝上呢。
“无妨无妨，不过就是孩子们之间的玩笑话罢了。”上官金虹挥了挥手，瞪了一眼上官飞，让他乖乖做下不要惹事。
在场这么多江湖人，上官飞说话被人挑刺也就罢了，要是真动起手来还打输了，那才是丢了他的人。
“父亲”上官飞被西门澜星那还没停止的笑声气得火冒三丈，“你为什么要给这种不知名的人面子，您是兵器谱第二”
上官金虹一拍桌子，“闭嘴”
上官飞嘟囔着嘴，小声地咒骂着。
可这在场的，就没有一个不是高手。上官飞就算是再怎么压低了声音咒骂，只要出了声儿，就一定会被人听见。
他算个什么东西无名小卒听都没听说过这种垃圾父亲干嘛要请
西门澜星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写的扇子，他故意高调，那骂他什么都可以。
但上官飞，不该骂他哥。
谁骂他哥，他就揍谁。
西门澜星扇子一合，敲在桌上，“既然是孩子们的玩笑话，那我就多和上官公子开开玩笑。”
“正合我意本公子还怕你不成”
“你口口声声说的兵器谱第几第几，你可知，那百晓生为何把自己的排行榜，只敢叫做兵器谱而不是光明正大弄个天下高手的排行榜”西门澜星把他的宝贝扇子收进腰封中。
扇子上的那天下第一四个字实在是深得他心，万一等会儿打架打坏了就不好了。
到时候不知道找谁还能写出这样符合他哥气质的字了。
“为什么”上官飞仰着下巴，倒想看看西门澜星能说出什么惊天大道理出来。
“自然是因为，百晓生不敢。”西门澜星笑了笑，“你看他评的兵器谱上可有他自己的名字没有吧。”
“为什么没有他，因为他知道他自己一介书生不配入榜。”
“他更清楚，就他这种武功水平，评不了高手们。”
“什么意思”上官飞皱起眉头，他觉得西门澜星好像说得有点道理，又没太明白。
“高手之间过招，有很多影响因素。可能是心境，可能是天气，还有可能对决中的气势，总之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而他百晓生，武功普普通通。那高手之间的对决，在他眼里，那看的就是个热闹。”
“风起云涌，排山倒海，他看得只是那特效而已。真的论武功高低，剑法精妙，掌法出众，招式惊人什么的，他根本，看不出来。”
西门澜星看到在场众人若有所思的表情，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唇，“简单来说，若是小李探花出了一个飞刀，上官帮主挡住了。那百晓生都看到这一幕能看出来个啥他是能看到小李飞刀是什么角度出的，达到了怎样的速度，需要多少年的苦练么他看不出来。他能看出来上官帮主是怎么样在小李探花刚出手的时候，就通过气流的变化判断出出道为止，甚至最终落点，从而挡掉这一次的攻击么他也看不出来。”
“所以啊，对于百晓生来说，他只能评个兵器谱。因为在他眼里，这打来打去一团乱，他什么也看不懂，那他就只能评价最终结果了啊。谁胜了，谁厉害，至于怎么厉害，说不出来，那就说是个兵器之利吧，这答案最百搭了。”
西门澜星左腿盘着，右腿弯曲立起，坐姿那叫一个逍遥自在不顾礼法。
“要是百晓生的兵器谱排名，就代表着天下高手的真正排名。那你不觉得，这个江湖，被一个武功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人简简单单就能排出个先后，实在是太贻笑大方了么”
“有道理咳咳咳，在下李寻欢，敬小友一杯。”重伤未愈的脸色苍白的李寻欢，带着愉悦地微笑，喝了杯酒。
郭嵩阳先是一个抱拳，然后干了一杯酒，“此言有理，当浮一大白。在下郭嵩阳，敬西门二少。”
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吕凤先，带着那股子无法忽视地傲气，端起酒杯遥遥对着西门澜星点了点头，简简单单地喝了杯酒。
“本来武功高低，就不应该只是用兵器判断，这兵器谱的排名，我陆小凤就从来都不稀罕”陆小凤哈哈大笑了几声。
“陆小凤你哪儿来的兵器”西门澜星歪了歪头，“花满楼好歹有流云飞袖勉强当做兵器能写。你想让百晓生在兵器谱上写，陆小凤，两根手指么”
“此言差矣我那时灵犀一指可是源于昔年九州王沈天君的乾坤第一指，不要小瞧我哦”陆小凤把胳膊搭在了身边花满楼的肩膀上，被后者嫌弃地拨开了。
“可是即便是百晓生的兵器谱排名并不能全信，那也和你哥配不配天下第一无关啊”
西门澜星笑了笑。
这上官飞真的是一手好助攻啊，想啥来啥。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
“百晓生不懂武功，所以排名只敢论兵器来排名。而我要说的是，论兵器，他百晓生也不懂啊”
西门澜星站起身，反手把自己的重剑拔了出来，插在了身前茶几旁的地上。
“万梅山庄西门澜星，向上官公子讨教”
“是时候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神橙兵色利武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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