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涛并不是真正明白低头，沉默背后的含义，他觉得内心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他必须要大声地说出来。
“沈婷婷。”沈涛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沈依依，我叫沈依依。”女孩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七天，站得太久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太阳很大，她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但是她不能倒，怎么也不能倒。
“好，沈依依！你就只想着你是沈依依，你只想做沈依依，那你有没有替别人想过，替你的奶奶想过，她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你去上大学，她怎么办？让她一个人留在镇上吗？生病了谁来照顾？磕伤碰伤了谁来管！你奶奶就你一个亲人！你不管她谁来管！”
“我替你打算得还不够吗？给你安排了工作，在景区收费站收费，又清闲又体面。风吹不到雨淋不湿。多少人读完了大学回来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你知道让你能这个工作，我跑了多少趟求了多少人吗？”
沈涛说得激动，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脸象是在打自己耳光的样子。
“我这一辈子就活这一张脸，没想到打你脸的人是我。沈依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给你安排了工作不够，还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后挑中的是我爱人娘家侄儿，人家还是堂堂正正的大学生。哪点配不上你了，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闹腾打我的脸！”
唐家明首先认识的人是沈依依。是的，既然沈涛已经承认了，我们就让这个问题姑且有个答案吧。那个不知好歹的，闹腾的白眼狼姑娘，她的名字就叫沈依依。
唐家明是在那样的惊心动魄之下认识的沈依依。为此他还做过几次恶梦，他的梦一开始是黑白的，医院的病房，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两边都是病房，病房都是惊声怪叫，手舞足蹈的精神病人。鲜红的血，沉重，粘稠，从那看不尽的走廊的另一头漫延过来，如同火山爆发之后缓慢推进的岩浆。唐家明在走廊里奔跑，用尽全部的力气。他渴望阻止那岩浆，那鲜血——他从梦中醒来，既愤怒又放心。沈依依还活着，沈涛必须要为他的行为负上责任。
但是，此时此刻，唐家明又不那么确定了。沈涛是个坏人吗？沈涛所做的一切真的完全是出于自私吗？沈依依真的是对的吗？
围观的人，包括沈依依自己都没有站出来反驳沈涛的话。也就是说，沈涛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心在替沈依依打算，如果沈依依不是选择做一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如果沈依依选择了通情达理，对她好的人给她安排的她所能获得的最舒适最好的人生，唾手可得。
杨敏站在唐家明的身边。五年前，如果他们两个人，足够聪明，足够通情达理，不是无理取闹，精心安排的最舒适最好的人生也是唾手可得。
“杨敏，你说，你说这个世界上谁才是真正的疯子？沈涛那样的人？还是沈依依那样的人？”
“唐家明，你是心理医生，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
“好吧。那你觉得五年前，我们一起计划着结婚生子过安稳舒适的生活，到底是因为太过清醒还是因为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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