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霁没有反应，祝行殊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离开了屋子，房间里只剩下他。
时霁起身，盯着小芽。
花盆在争执的过程中掉在了地上，小芽蔫蔫地掉在了地上，掉在两人身边。这棵本来毫无生机的小芽竟然第一次有了动作！
不仅如此，它还长大了一些！
时霁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
怎么会这样？
突然，他听到外面有声音。
彤鹰抱着上弦偷偷挂在墙头，盯着窗户里发生的事情，捂住嘴巴。
“师父，师父你还好吗？”
“你怎么来了？”
彤鹰嘘了声，对他说：“师父，我是来救你的。”
祝行殊和他在房间里发生争执的时候，周围的小魔都很自觉地退下了。如今没有人来管时霁，彤鹰趁机跳入房间。
“师父，中心城发生了变故。帝君不会来救樱城了。”
时霁眼睛忽地睁大：“怎么回事？”
“帝君他奉行净化策略，像樱城这样‘背叛了仙族’与魔族有过亲密接触的城市，直接被舍弃了。”彤鹰说，“他根本没派出援军。”
“不只是樱城，仙魔边境陷落的城市全都等不到救援。帝君他一直都是极端的纯血分子，不能忍受一点点与魔族的接触。”
时霁的指甲陷了进去。他忍受祝行殊不过是因为不想插手大局，等待帝君而已。如果他们根本等不到援军，他岂不是要一直受到这等侮辱。
彤鹰警惕地看看四周，低头对时霁说：“我们师门里的师兄弟们对帝君的做法非常不满。只要您出去，不出三天，整个师门都会带着徒子徒孙集合，到时候再回来救被占领的仙人。这些年，您一直当闲云野鹤，然而那魔君对您……”
“可我还不能离开这里。”时霁低头看那棵变得很奇怪的小芽。
“我们都知道您在樱城是为了种子。”彤鹰悄悄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口袋，“二师兄暗中打点拿到了生灵境。”
“生灵境，你们连这都拿了？”时霁的声音竟然上扬了。
云天之劫前，三君共同炼制了三件仙族的阵族法宝：沧海境、生灵境和苍云境。沧海境与天地灵力有关，苍云境与精神体有关，而生灵境与生命之力有关。
与沧海境不同，生灵境非常小，看上去就是一张卡片。它能所有生灵提供最适宜的环境，像是个小洞天。
“生灵境这样的宝物，要是被发现拿走了，你们都……”
彤鹰坚定地看着他：“师父，所以我们都回不了头了。”
时霁心里既欣慰又恼怒，想到祝行殊的脸，那种不可压抑的愤怒让他做出决定。
“好。”
他把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小芽装进生灵境，跟着彤鹰从窗户出去。
前院的魔兵最多，只能从两边离去；两个小仙童被关在后院，前面也有魔兵把手。
彤鹰有些为难，时霁思考了下，有了主意，手指碾了一点点仙力，不着痕迹地丢到远处的苗圃里。
忽然，满园仙草哭了起来。
园子里的魔族都被这声势给惊呆了：“怎么回事？”
“小弟你死的好惨啊！”
“呜呜呜，你才刚见到土地之外的光亮，怎么就没了呢？”
仙草哭时，周围散发出一圈灵光，有的是火系的，有的是土系，甚至还有雷电属性的，整座园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属性乱飞，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砸了块大石头，将满园的魔族给溅了身水。
“快，快来控制住它们！”
时霁和彤鹰趁着骚乱到了后园。
时霁：“望月和朔月被他们关着。我将外面守着的魔兵引开。你趁机带着仙童们走，到后山等我。”
他的仙力波动仍然很弱。彤鹰给他度了些仙力，时霁用阵法将有限的仙力发挥出了几倍的力量，将守卫的魔兵引开、困入幻境。
算着时间，彤鹰应该已经将他们带走了。时霁走入后园，要从后方出去。
后园有一个魔兵警戒。时霁盘算了剩余仙力，决定悄悄离开，不要打草惊蛇。他沿着墙边种着的灵竹，悄悄靠近那棵巨大的古树，想借着古树的掩蔽出去。
他盯着外面的动静，后退着一步一步走，突然，他的后背靠到了什么。
一转头，时霁顿时紧张后退。
祝行殊！
他在巨树下干什么？
祝行殊通过红叶发了消息，在等回复却一直等不到，于是靠着树干。他没等来回复，但等来了时霁！
头脑中砰地一声巨响。时霁没有犹豫，控制住体内仅有的仙力，攀上树干！
“你要去哪里！”
祝行殊伸手，刚好捉住时霁的脚踝。
时霁被拉下，咬住下唇哼了一声，身体扭转过来。时霁并没有放弃，落地的同时捉住树上的藤蔓。
忽然，藤蔓被扯动了！他们脚下的土地突然松陷！
就连时霁都没预想到巨树附近的土壤下是空的，失去重心，在土壤的空隙中几次翻滚，最终落地。
时霁起身后发现，自己和祝行殊分开了。松了口气，他开始打量这个地方。
厚实的土壤下竟然有一块极为广阔的空间。巨树粗壮的根系贯穿这个空间，仿佛用以支撑的石柱。空间里瞟着无数绿色萤火，将周围照亮。
虽然时霁当年来到樱城，选择在这块土地建园子就是因为这棵巨树，但他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片天地。
当年，珣玉就是在这个地方自爆。他死后，一切都化为虚无，只有这棵树。时霁曾经以为这会是珣玉的化身，但它除了会有奇怪的红叶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听到响声，循着响声在树根间穿梭，最后看到了响声的来源——一泓奇特的红色泉水正源源不断地树根的伤疤中流出来。
时霁感应到生灵境在隐隐作响。他打开生灵境，发现小芽在里面不安分地舒张叶子。
是因为这个水吗？
他伸手感受了一下水，发现没问题就浇了一点给小芽。
小芽幸福而懒洋洋地舒张了下叶子。忽然，它像是吹了气的皮球，一下膨胀了，甚至又长出了一片叶子！
一阵汹涌的困意袭来。时霁一把扶住旁边的树根，无力地倒下了。
.
“释空君。这件事是真的，他真的走了。”
时霁睁开眼睛，眨了眨。
又是那种自己无能为力的梦。
此时，三君都坐在自己面前。
他们四人多少年没有这样面对面谈话了。时霁忽然有些感慨，但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许不对。
珣愿——没有参与云天之劫的那位仙君，也就是后来的帝君，此时正坐在时霁面前，盯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他已经背叛你了，他侵入了一座精怪村落，强占了里面年轻貌美的精灵。这种事情，他已经做了不止一次，只是最后一次被我们发现了而已。”
身体和上次一样，自己动了起来。
时霁：“我不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释空，魔与仙就是不同的，就算他在你面前表现得再好，他也只是个魔头而已。他和岐尤是本家，性情本就顽劣，你不要被他骗了。”
时霁的声音很冷静：“就算他背叛我，他也没有理由做这种龌龊之事。”
“他本族性淫，用我们仙族的眼光去看他，自然想不通他的理由。释空，你要面对现实。”另外两位也一起劝他。
“魔族是不可能被渡化的，释空，你放下吧。”
时霁忽地起身，深呼吸：“他即将要突破。承诺过的，我不会去怀疑。”
“他以为你现在在给新入仙庭的仙人们上课，并不在都秦山。你大可现在去都秦山看看他在干什么。”
三君见拗不过他，对视一番，拉着时霁就腾云驾雾，落到都秦山上。
时霁并不紧张，突然，他发现都秦山上不仅一人……
而且，这一次，他看清了脸。
三君对视，十分无奈：“我们都与你说了。你怎么就不信呢？魔是无法教化的。”
.
祝行殊在地下空间兜兜转转，忽然发现身边漂浮的荧光在往一个地方聚拢。他跟了上去，最后发现，所有荧光都聚集到了一点。
一个身影靠着树的根系上睡着了，那些荧光慢慢聚拢到他的身上。一朵小芽在他身旁暴躁地甩动自己的叶子。
“时霁？”祝行殊疑惑地叫了一声，但没有回应，他走近了，拍拍时霁的肩。
时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睁眼，梦中的那张脸和现实重叠在了一起，后背一僵。
祝行殊皱起眉头：“你为何会突然走到后园，这里是哪里？”
时霁没有回复他。拿小芽威胁他时嚣张的表情和梦中那个一边甜言蜜语、一边背叛承诺的魔头重叠在祝行殊一人身上。
祝行殊不解地看着时霁越来越厌恶自己的表情，手脚僵硬。
根系中的荧光全都聚拢到了时霁的身上。时霁身周的仙力强度猛然增高！
祝行殊瞳孔紧缩。
怎么可能！
这些荧光加在一起，竟然有时霁完全形态那样强！
时霁发现，自己的仙力竟然完全恢复了！这棵巨树是珣玉死后留下的，藏着珣玉的力量。如今，这些力量全都补充到时霁身体里了。
时霁突然站了起来，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子，表情却异常平静。
祝行殊不明白他的意思。几个时辰之前，他还是占据主动的一方，现在却在时霁面前不由胆战心惊，甚至双手双脚发凉。他并不是打不过完全体的时霁，但不知为何，被时霁这样一盯就浑身虚软。
“你说，你曾经是我徒弟？”
后颈僵直，点点头。
“你说，你曾经与我有超越师徒的情谊？”
双腿不住后退，点点头。
时霁像是明白了什么，这一切与梦中的确可以吻合。
这样一来，梦里的自己后来看到的东西，或许也是真的。
他面无表情，声音却带着渗人的笑意：“不错，那我们的确可以清算一下。”
说着，他抬起修长的手，轻轻在祝行殊脸上怜爱地拍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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