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安殿内,姜云姝正举笔抄写着经书,明艳俏丽的小脸因着心静的缘故而多了几分柔美,待将空白的纸张上写满了经文后,姜云姝的额间已经渗出了些许汗滴,转了转酸痛的手腕,才将手中的笔放下。
身旁随侍的谷雨将手中早已备好的汗巾递过,心疼道:“小主累了便歇会儿吧,左右明日就是月末了,想来这一个月的抄经之期也已过了。”
姜云姝刚有此意,却听见殿外的脚步声,只好从绣墩上站起来,作出那抄经的姿态。
“奴婢给姜贵人请安。”来人向姜云姝福了福身,但未等姜云姝叫起,她便径直站直了身子,脸上也并无尊敬之意。
“宝蝉姑娘。”姜云姝点了点头,并不在意来人的失礼之处。
“今日奴婢是奉我家娘娘之命前来探望和感谢姜贵人的,自从姜贵人在钦安殿内替娘娘和肚子里的皇嗣抄经祈祷后,我家娘娘是夜夜安睡到天明,再无往日的失眠之症。”宝蝉嘴上说着感激之意,但神态却无比骄矜。
姜云姝依旧笑道:“能替叶婕妤分忧,是嫔妾的福分。”
宝蝉的目光落在桌子的宣纸上,脸上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本想着这一月之期也到了,我家娘娘不欲再劳烦姜贵人,但皇上和皇后娘娘十分重视娘娘肚子里的皇嗣,娘娘也生怕皇嗣有些许闪失,便想着请姜贵人再在这钦安殿内多抄写三个月的佛经,替皇嗣祈福,想来姜贵人是不会拒绝的吧。”
一旁的谷雨闻言,早已气红了眼睛,本想与宝蝉理论,却被姜云姝阻止了。
姜云姝紧拉着谷雨,脸上的笑丝毫未变:“既是替皇嗣祈福,嫔妾自当竭力而为。”
“若那日贵人能像今日这般懂事乖巧,想必也不用受这等苦楚。”宝蝉得意地看了一眼谷雨,才转身离去。
“小主,她们太欺负人了!”谷雨替姜云姝不忿,红着眼眶道:“本是说好一个月,如今又多三个月,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姜云姝轻叹了口气,这叶婕妤不仅是皇后的族妹,如今更怀有龙嗣,在这后宫之中风头一时无两,就连贵妃贤妃等人都要避其锋芒,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何能和她斗,只盼着叶婕妤的气能早日消散,她也好落个清净。
“那丽容华也是,小主明明是因着帮她才被叶婕妤记恨上的,她倒好,对小主不闻不问,任由叶婕妤磋磨小主!”谷雨一边磨墨,一边骂道。
姜云姝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好脾气地笑道:“我们动作再不快些,只怕天黑前是回不去了。”
谷雨脸色一变,也不敢再多言了,专心替姜云姝磨墨,毕竟钦安殿闹鬼的事阖宫皆知,她是打死都不愿入夜还待在这钦安殿内。
姜云姝见她这般,好笑地摇了摇头,加快了抄写的速度。
终于在黄昏时抄好了佛经,将其交到叶婕妤的人手上后,姜云姝主仆两人终是松了口气。
途径梨花苑时,看见满院子的梨花盛开,姜云姝也忍不住伸手摘下了一簇梨花,簪在了发髻间:“好看吗?”
谷雨用力地点了点头:“小主好看!”
想了想,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比叶婕妤和丽容华都好看。”
姜云姝笑了,原主这副皮囊确实能称一句绝色,即便是在美人遍地的后宫里依旧出彩,刚进宫时原主也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但可惜原主从小就被娇纵着长大,性格骄横,得宠后更是张狂得不行,得罪了不少人,惹得阖宫不满。
叶皇后略施手段便将她弹压了下来,以一个身体欠佳的借口撤了她的牌子,从此她的绿头牌便再没出现过在养心殿的桌子上了,原主也就开启了无宠的后宫生活了。
又因无意间被卷入了叶婕妤和丽容华的纠纷中,得罪了叶婕妤,被罚来钦安殿日日抄经,也许是因着受了刺激的缘故,原主当夜便香消玉殒。
而本该在二十一世纪兢兢业业生活着的普通女孩姜云姝一睁眼,就成了这大晟皇朝后宫中的一位嫔妃——六品贵人姜氏。
谷雨见姜云姝十分喜爱这梨花,便又摘下一簇打算让她捧在手上把玩:“小主您瞧,这梨花开得真好。”
但还不待她走近,手上的梨花却被人一手夺走了。
“这梨花开得再好,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赏的。”身穿绿衣的宫女蔑视地看着谷雨,说着便将手上的梨花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谷雨见她如此挑衅无礼,也不由得怒道:“放肆!谁许你在主子面前如此无礼!”
“原来是姜贵人,奴婢眼拙失礼了,奴婢这就给您请安。”绿衣宫女仿佛此时才看到了一旁的姜云姝,说罢便敷衍地朝姜云姝福了福身。
姜云姝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并未叫起,淡笑问道:“我进宫时日短,也不知这宫中的梨花是什么人能赏,什么人不能赏,你是这梨花苑的宫婢,想来是最清楚的,要不你替我说道说道?”
绿衣宫女径直站直了身子,眼中露出几分蔑视,笑道:“那自然是贵人能赏,卑贱之人不能赏。”
“那你再说说,我是能赏还是不能赏?”姜云姝并不在意她的敷衍和鄙夷,依旧笑意盈盈道。
绿衣宫女似乎没想过姜云姝听了她这话竟然不怒反笑,一时有些拿不住主意,迟疑道:“自然是能赏的……”
不待她说完,姜云姝便打断她的话道:“能赏便好,那你去替我摘下一簇,我好带回云台阁仔仔细细地赏阅一番。”
“云台阁偏远,待这梨花摘下后回到云台阁已凋零,逊色不少,贵人不如就在这苑中赏花吧。”绿衣宫女满脸不耐烦,讽刺道。
“不,我怕这梨花苑的人污了我赏花的心情。”姜云姝勾了勾红唇,一改刚刚浅笑的模样,眼中透着几分清冷道:“难不成我一个六品的贵人还使唤不动你了?”
绿衣宫女听姜云姝拿身份压她,本还想嘲讽她几句,但见她脸上的妩媚风流,怕她有朝一日凭着这皮囊再次复宠,不敢将她得罪狠了。
只好不甘不愿地行礼:“奴婢不敢,还请贵人恕罪,奴婢这就替贵人摘花。”
说着就向身旁的梨花伸出手。
“等等。”姜云姝叫住了她,随后目光落在梨花树顶上,笑道:“我要这树冠上的那一簇。”
绿衣宫女知道姜云姝是有意为难自己,脸色铁青难看:“请恕奴婢无能,这树冠过高,奴婢实在摘不了。”
“你不肯摘?”姜云姝挑眉道:“那我便去寻这梨花苑的管事,看她是能摘还是不能摘。”
说着,就真的转身便走,像是势要将此事闹大。
绿衣宫女急了,连忙道:“贵人留步,奴婢这就替您摘花去。”
姜云姝看着绿衣宫女艰难爬树的模样,朝谷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模样娇憨极了。
谷雨满眼崇拜,露出一个激动的笑。
因着树冠有些高,待绿衣宫女摘下最顶上的梨花后,整个模样都狼狈极了,但她此时也知道姜云姝的厉害了,不敢再放妄词,“贵人,您要的梨花。”
但姜云姝并没有接过她手上的花,而是弯腰捡起了刚刚被她打掉的梨花,抿唇一笑道:“不好意思,我还是更喜欢谷雨摘的花,你手上的这束就留给你自个儿赏吧。”
说罢,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似笑非笑道:“我忘了,这梨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赏的,谷雨,把花接过来吧。”
“是!”谷雨心中一阵痛快,一把夺过绿衣宫女手上的梨花。
绿衣宫女被姜云姝戏弄了这么一番,眼眶都气红了,又怒又悔的,早知道姜云姝是个硬茬子,她就不该嘴贱去得罪她,本想着姜云姝无宠又得罪了叶婕妤,肯定会像其他宫妃一样缩起尾巴谨慎做人,即便是被自己慢待也只能她自己咽下了,却不曾想姜云姝却不是个受气的。
就在三人离开后,假山后走出来了两个人。
建武帝宇文泽勾了勾薄唇,露出一个极淡的笑:“这姜氏不是身体抱恙吗?怎么朕看她已然好全了?”
姜氏貌美,性子娇纵却又不失可爱,颇得他心,他也实实在在宠了她一些时日,但恰逢北方战事告急,他便有一段时日没有踏足后宫,之后便听说她病了,后来又问了几次,得到的回答依然是病着,他便再无关注了。
这宫里,美人多得很,姜氏病了,还有陶氏李氏安氏……
但如今见她赏花惩治恶奴两不耽误,看来身子是好全了。
高德海躬身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听说这一个月来姜贵人奉命在钦安殿中为叶婕妤肚子里的皇嗣抄经祈福,想来身体已是好全的。”
“嗯,那去云台阁走走。”宇文泽点了点头,又道:“刚刚那个宫女以下犯上,不尊主子,打发到慎刑司。”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高德海眼底划过几分了然,知道这个姜贵人是要起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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