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洲那边沉默下来, 只能听到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还有电视里隐隐约约传来的难忘今宵。
傅云栀坐起身,一直静静等着他开口。
厉洲却跟哑巴了似的, 原本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 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正纠结,厉爸爸在外面喊他,“小洲啊, 跟你妈下楼烧纸去。”
南城这边除夕晚上要给老祖宗烧纸, 厉洲于是匆匆道:“我后天回来。”
傅云栀“嗯”了一声,“去忙吧。”她顿了一下,忽地想起从前除夕夜他都睡不了两个时辰, 便又补充了一句, “别熬太晚。”
“好。”她的声音很轻, 像是羽毛落在他心尖上, 使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厉洲挂断电话, 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他在她面前, 似乎总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云栀的睡意被一通电话赶跑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许久,总是想起从前的事情。
宫里过年也是一起看烟花,第一年是他们两个,后来多了几个妃嫔, 虽然那些妃嫔只能站在后面,只有她与他比肩而立,但她还是不满足。
她大部分时候清醒,但偶尔也会做不切实际的梦,她只想和他看烟花,不要别人。
直到窗外彻底安静下来,傅云栀才渐渐有了睡意。
梦里也在过年,她还没出嫁,一大家子人特别热闹,母亲掌管大局,几个姨娘忙前忙后,她偷懒不喜欢管这些琐事,躲在祖母屋里听老人讲以前的事情。
“你这孩子,让你跟着你母亲学着料理家务,你也不听,以后嫁人了,要被婆婆说的。”
傅云栀从不把家务事看在眼里,“到时候自然就会了。”
祖母叹了口气,无奈地摸着她的后颈,“嫁到成国公府也好,至少你姨妈不会为难你。”
她瞪圆眼睛,“谁说我要嫁到成国公府了?”
祖母笑起来,“你母亲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你和他们家那哥儿不是从小就玩的很好嘛?”
“是,是玩的很好,但我可从来没说过要嫁给他。”傅云栀急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下一刻,傅云栀就被按着头坐上了花轿,她一边哭一边跳下花轿,跑向皇宫的方向。
身穿龙袍,头戴玉冕的男人站在石阶上,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沉默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哭的停不下来,把眼泪都蹭在他的龙袍上。
傅云栀醒来时,脸上还带着泪痕。她愣了片刻,不由失笑,梦果然是反的。
前世,母亲知道她从小和表哥青梅竹马,便想将他俩凑成一对,姨妈那边也早就默契的答应下来。
反而是祖母和父亲为了傅家长远打算,想让她进宫。
她的终身大事,她自己全然做不了主,但她清楚,嫁到成国公府要比进宫当皇后轻松百倍。
但最后事与愿违,父亲还是将她的八字递到了宫里,皇帝和太后商议之后选她为皇后。
进宫前,她去姨妈家玩,见过表哥一次,他那时身子不好,病恹恹地躺在榻上。
她鼻子忽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后来,在宫里遇到不如意时,傅云栀偶尔会想起表哥,姨妈带表哥进宫看过她几次,但二人见面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寒暄。
傅云栀原以为自己对表哥是有几分好感的,却不料穿来这里后,竟很少想起他。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快十点了,从前大年初一哪里能睡得这么迟,在家时要早起给长辈请安,进宫后要早起接受命妇朝贺。
她慢悠悠下床洗漱,下了几个昨天阿姨包好的饺子,正吃着,苏宴伦打来电话。
“栀栀,”男人的声音低磁,“一个人在家过年无聊不?”
傅云栀:“不无聊。”
苏宴伦笑起来,“你这话我没法接啊。”
傅云栀也跟着笑,“怎么了?”
“明天有空吗?”苏宴伦说:“带你去吃小蛋糕。”
傅云栀皱了下眉,语气还是笑着的,“你把握当小朋友呢,不去。”
苏宴伦轻咳一声,收起开玩笑的语气,“一个晚宴,圈内著名的导演编剧都会来,我有幸拿到了邀请函,可以带一个圈内的女伴。我只和你合作过,正好你也在家没事。”
“谢谢你想着我,”傅云栀客气拒绝:“不过我最近不太想出门。”
“栀栀,机会难得,你不是想拍电影吗?”苏宴伦道:“电影圈的一大半编剧导演都在。”
“《儿科》的剧还要拍一阵,拍完我还想休息,今年不一定拍电影呢。”傅云栀说:“你自己去吧,人家也没要求必须带女伴吧。”
苏宴伦沉默,他知道她有多优秀,遇到好的机会,第一时间便想到她,她却似乎没那么领情。
“好,那我再问问别人。”苏宴伦平静道:“你好好休息,一个人在家吃好点。”
傅云栀“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大年初一,电视没什么好看的,傅云栀抱着一包薯片,连着看了两部电影,阿姨晚上过来给她做了萝卜炖牛腩。
傅云栀吃了满满一碗米饭,上称发现自己比年前重了两公斤,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等假期结束,陈若又要唠叨她了。
傅云栀于是让阿姨第二天不用来了,她自己吃点简单的,阿姨答应了,回家后便给厉洲发了消息。
“傅小姐让我明天不用过去了。”
厉洲正陪着父母看春晚重播,收到消息后微微皱了下眉,简单回复:“知道了。”
厉洲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飞机上没什么人,之前坐飞机身边都有小秦或者袁桐,这次回家往返都是他一个人,对她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飞机平安落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才放松下来,给傅云栀发消息,“栀栀,我能过去吗?”
傅云栀正看书,收到消息刚想拒绝,对方又发来一条。
“我一个人做飞机,小秦他们放假了。”
傅云栀盯着这句话看了片刻,鬼使神差地删掉了“不太方便”四个字,而是回复道:“过来吧。”
以前皇帝要来,傅云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梳妆打扮,无论如何要收拾的端庄体面才能见她,即便最后她病的严重,也强撑着坐在妆台前,让宫女帮她画了精致的妆容。
但现在傅云栀才懒得收拾,他又不是没见过她素颜。
换了件毛衣,打扫了一下客厅就算招待他了。
一个小时后,门铃响起,傅云栀去开门,男人戴着帽子口罩,穿了件浅灰色的大衣,傅云栀看到他肩头湿了一点,一边让人进来,一边问:“下雨了?”
厉洲摘下口罩,答:“下雪了。”
傅云栀惊喜地睁大眼睛,给他拿了双拖鞋,就快步跑到窗边,晶莹的雪花从空中落下,落到地上就化了。
从前她见了他总是有些拘谨,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似的,但现在反过来了,拘谨的变成了厉洲,他换了拖鞋,站在玄关处,一时不敢走进,只是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她头发披着,发稍微卷,软软的落在肩头。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回过头来,唇边带着浅笑,“坐吧,我给你泡茶。”
厉洲这才走到沙发边坐下,他打量四周,房间收拾的和这个世界寻常小姑娘的差不多,沙发上放着两只毛茸茸的玩具狗,茶几上摆着小零食,客厅的灯和纱帘都是粉色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傅云栀家好像就是这样,皇后穿来应该是没怎么动过。
“这房子住着习惯吗?”厉洲看着低头帮她泡茶的姑娘,问道。
“挺习惯的。”
“这些东西……”厉洲看了眼沙发上那两只表情傻不拉几的狗,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有些幼稚。”
傅云栀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淡淡道:“哦,这是我买的。”
厉洲:“……”
傅云栀把泡好的红茶放到他面前,走到沙发那头抱起两只哈士奇,走进卧室,放到床上。
他嫌幼稚,她还不给他看呢。
厉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前世他说了让她不高兴的话,她顶多抿抿唇,不搭腔,这还是头一回,她把不高兴表现的这么明显。
厉洲无措了片刻,干巴巴没话找话道:“这茶不错。”
傅云栀从卧室出来,瞥了眼正襟危坐的男人,“就是普通茶包。”
厉洲:“……”
她坐到单人沙发上,开了电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给阿姨发个消息,让她去你那边给你做饭,正好今天我让她不用过来了。”
厉洲不答反问:“今天为什么不让她来了?”
傅云栀总不能说因为自己胖了,只好敷衍道:“今天没什么胃口。”
厉洲看了眼茶几上的零食,“少吃点零食,自然就有胃口了。”
傅云栀看他一眼,眼中的笑意有点挑衅,“可是零食好吃呀。”
厉洲有些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厉洲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去不了,对,还在南城,多谢您,改日我们再聚。”
那边又说了什么,男人低笑一声,“如果真有更合适的演员,就算我拿到试镜机会也没用……您过奖了……好,再见!”
傅云栀频繁换着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是重播春晚的,她这才放下遥控。
厉洲走回沙发上坐下,“吴导说有个公益晚宴,让我过去。”
“哦,那个晚宴挺重要的,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傅云栀随口问。
厉洲没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傅云栀本来也不怎么好奇答案,转头看向电视,广告结束,综艺节目继续,穿着一身运动装的苏宴伦出现在屏幕里,一边转篮球一边快问快答。
“喜欢猫还是喜欢狗?”
“狗。”
“喜欢红茶还是绿茶?”
“红。”
“喜欢长头发的女生还是短头发的女生?”
“长。”
厉洲:“……”
作者有话要说:狗皇帝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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