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沁走后,薛家陷入了沉默。
“阿振,沁沁对你信任,你就得对得起她的信任,明白吗?不能辜负她对你的信任。”薛老爷子正色道。
薛振:“爷爷,我知道。沁沁对咱们有大恩,我怎么可能会对不起她。”他的手轻轻地摸着那只金锁片,那是沁沁寄予他的厚望。
他绝对不可能辜负。
薛老爷子说:“咱们能做的就是帮沁沁找到她的亲人。这孩子,太苦了。”
薛家其他人也为之动容。
都叹了一声。
“可是爸,我们并不知道沁沁的家人在哪,怎么找啊?”薛爸爸提出自己的意见。
“找不到也要找。听沁沁说,她印象中她的家人住大房子,她爷爷有很多警卫,他爸爸是老师。其他记不大清楚了。那说明,苏家很殷实,苏家老爷子应该曾经带兵打过仗,那有可能是那些老家伙。就算不是,也差不离。他父母是老师,就是不知道是大学老师还是其他老师,这些都是线索。”薛老爷子沉吟。
薛爸爸说:“老师的话,那我和芳芳就没有办法了,我们在军队里,没有这方面的渠道。至于苏老爷子,虽然我也在军队,只怕也不好找。”
薛老爷子说:“苏家老爷子的事,由我来找吧,如果真是那些老家伙,我发展一些老家伙们,看能不能找到。只不过只有一个姓,确实也不好找。”
如果是军区的,那还好找些。全国也就四个军区,发动一下关系,或许有蛛丝马迹。
但,万一不是呢?
不管怎样,先找找吧。
“爸说得对,不管怎样,咱们都得找找。”薛母也道。
薛振说:“那我就问问我那些玩伴们,沁沁不是说她有很多个堂哥吗?说不定有机会碰到。”
如果真的都是大户人家,那就有机会。
苏沁沁并不知道,薛家已经起了帮她寻找家人的心思。
她此时因为把金锁片交给薛振而暂时放下了悬着的心。
这暂时的危机是度过去了,至于后面的危机,那就一步一步地来。
只要没有了这第一步,后面也就不会有灭口的事发生,或许就不会有被卖到山里的危险?
想想,也不能放松警惕。
童芷这个人,不简单,也狠毒着,她应该还会有后手。
她绝对不会让她跟家人相认的,肯定会做些什么。
……
薛家是一周后走的,是县长亲自过来接的。
能够让县亲自开车来接的,可不是普通人员,村民们都忘了下地干活,早早地都到了广场上张望。
生产队长也没有催他们,也跟着村支书和村长,想着送薛老他们去县里。
被薛老爷子拒绝了。
当年他们刚刚被下放到村子的时候,村干部带头搞批.斗,愣是连他们带的东西,都不让他们搬进屋。
更不要说粮食了。
干的比牛多,吃得比猪差。
要不是苏沁沁时不时地过来接济些他们,他们的日子不会过得那么滋润。
至少挨饿是肯定的。
如今平反了,几位村干部像没事人一样,想凑上来。
薛爷爷毕竟是大风大浪经历过来的,自然不会把一些想法摆在脸上,
也不会不给他们脸色,他想到了苏沁沁。
苏沁沁如今还在村子里,还需要这些干部照顾。
或许有这些干部的照顾,苏沁沁的日子能好过些。
薛老爷子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想法,跟三位干部说了。
“沁沁虽然是童家收养的,但她家人还在,如果以后她家人找了过来,自然不会忘了你们。希望三位干部能多照顾点沁沁,这孩子太苦了。”
三位干部,又如何能不知道苏沁沁在童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起得比鸡早,吃得是猪食,说的就是沁沁了。
三位干部心跟明镜似的,但知道归知道,管不管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听到薛老爷子这么说,似乎想到了什么,都笑咪.咪地点了头。
“这是自然,我们也喜欢沁沁这孩子。”
薛老爷子却还不放心。
苏沁沁之所以把金锁片交给薛振,既然薛振能想到的,薛老爷子吃过的盐比他米还多,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只不过他们要走了,鞭长莫及,没办法的事。
这才想到了村干部,还有县里的干部。
希望他们走了之后,有人能照顾着点她,也能警告某些人不要太过。
也算警钟。
这话自然也跟县里来的干部说了一遍,甚至悄悄地告诉县长,苏沁沁的家人不简单,让县长上点心。
县里的干部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自然向他保证,绝对会照看着一二。
……
薛家走了,苏沁沁很舍不得。
但再舍不得,她也不能拒绝人家回城。
“沁沁,我会来看你的,你等我,来接你。”
苏沁沁舍不得,哭着拉住薛振的手,怎么也不肯放手。
直到,薛振被叫上了车。
他趴在车窗边,不停地朝苏沁沁挥手:“等我!”
苏沁沁流着眼泪,她并不想哭的,但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对她好的人,又离开了一个。
不,是四个。
以后,只怕再没人会对她这么好了。
她朝着薛振挥手,又忍不住追出去好远。
薛振一直在车子里,扒在后座上看着朝车子追赶的苏沁沁。
直到再也看不到。
苏沁沁终于跑不动了,也再看不到车子的身影,只有尾气。
她蹲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眼眶里全是眼泪,滴在脸上。
直到,童兴和米娟找过来,抱住她。
童兴没想那么多,以为是闺女想玩伴,她没什么玩伴,也就跟薛振玩得好。
他们无法理解苏沁沁的心理。
“囡囡,薛振走了,你还会有很多好朋友,别哭了。”童兴安慰。
苏沁沁却摇头,养父母是不会理解她此时的心情的。
薛振走了,苏沁沁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再也不用担心童芷哪一天发神经,抢了她的金锁片。
但是最好的哥哥走了,她却又舍不得。
这种矛盾的心理,折磨得她很痛苦。
薛振答应她会每年回来看她,她心里却并不抱希望。
“不哭,以后阿爹带你去找他。”
苏沁沁:“阿爹,真的吗?”脸上还挂着泪珠。
童兴擦着她的眼泪:“一定,我知道薛家在哪里,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在哪里?”
“在省城。”
省城,是不是她的家也在省城?
苏沁沁突然生出了无边的希望。
“阿爹,薛振哥哥说,他会来找我。”
“不管他是不是来找你,我们都可以过去看他。”
她知道薛振以后不会回来,直到苏沁沁死那刻都不会回来。
直到多久后,才会回到上岗村,他坐在她的坟头,一坐就是半天。
他向她发誓着:“沁沁,我会替你报仇,替你报仇。你的家人……”
从此化身为尖刀,无时无刻不对那对男女宣战,直到最后。
……
苏沁沁收回目光,趴在童兴的肩头,无声地说着:薛哥哥,希望……你真能来看我,希望……我能等到你。
……
海省。
省军区家属区某栋别墅楼。
院子里一片花海,一位老太太正拿着一个提壶,正在用心地浇着花。
“苏奶奶!苏奶奶!”门外传来一阵喊声。
此时,一个小年轻跑到了大门边,去开了门。
“是小张啊,苏奶奶在吗?”门外的人笑脸吟吟。
老太太抬起了头,“小张,是谁啊?”
“首长,是隔壁的翠花婶。”
翠花婶就走了进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是隔壁胡参谋家的婆娘。
她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到处找坐的地方,都不用人招呼,她就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放着的躺椅上。
“哎……”苏奶奶想要阻止,但翠花婶已经坐了下去。
这躺椅是苏老爷子专用的,一般很少人会坐那。
见她已经坐上了,苏奶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阻止出口。
“苏奶奶在浇花啊?”翠花婶坐在那里就不动了,躺下来,摇一摇,挺舒服。
苏奶奶继续浇花。
“苏奶奶,俺听说你们家的沁沁丢了?”翠花婶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问。
苏奶奶看着地上丢着的瓜子皮,眉心微微皱起。
“我就说你们,为什么还要找呢?就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找了有什么用?”翠花婶“呸”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
苏奶奶直起了身子,厌恶地说道:“小张,送客!”
“哎——苏奶奶,俺没说错啊,就一个丫头片……”“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小张推出了大门,“呯”地一声,关上了门。
翠花婶在门外嘟嘟嚷嚷着说了几句,“呸”地吐掉了嘴里的瓜子,自言自语:“俺说错了吗?就一个丫头而已,他们怎么就那么上火?俺们家农村里,谁还管一个丫头片子?儿子孙子才是最要紧的。”
院子里,苏奶奶气得连花都不浇了。
她说:“小张,以后张翠花过来,你都不要开门。”说着就进了屋子。
此时,家里就她和吴妈还有小张,其他人上班的上班,不在本地不在本地。
她又想起了她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孙女,心里就用揪着疼儿。
她的乖孙女啊,怎么就不见了。
哪个缺德的,把人拐走了。
苏奶奶眼泪就不停地掉着,身体本就不好,脑袋一阵发黑。
“太太。”吴妈过来扶住她,“太太又在想小小姐了?”
苏奶奶:“吴妈,我这心里疼啊。沁沁从小就不在我身边长大,她爸妈在北京工作,也就放假的时候才会带着她过来。这我好不容易说动老四和儿媳妇,让沁沁住到家里,这才几天,这该死的,怎么就被人拐了。我都没脸见老四和嫚儿。”
吴妈:“太太,这不是你的错。当时家里那么乱,有人趁乱把人抱走了,这不怪你。”
“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想把沁沁带过来,她要还在北京,就不会丢。是我的错。”这事成了她的心病,一直以来的心病。
后来苏家落了难,下放到了农场,一家子团聚了,每次看到老四媳妇在那里想沁沁掉眼泪,她这心里就难受。
她有愧啊。
“三少奶奶不是把她家侄女带过来了吗?太太可以看着小姑娘解解相思。”吴妈安慰。
苏奶奶摇头:“那咋能一样?任何人都代替不了沁沁。”
“太太,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讲。”吴妈犹豫着。
苏奶奶:“有什么不好讲的,你说。”
吴妈:“太太,大家一直往城里找,怎么就不去乡下找?小小姐有可能被拐到了乡下。”
苏奶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沁沁在乡下?”
他们一直在各个孤儿园找人,都找了很久了,一直没有消息。
吴妈:“乡下有些人生不了孩子,就会到处买孩子养,不像城里人会去孤儿园收养。我想,小小姐是不是被拐到乡下了?”
小张刚关完门回来,听到这话,也道:“首长,吴妈说得对,乡下这种情况很普遍。”
苏奶奶是城里的大家小姐,后来参加革命,跟苏老爷子结婚,转战各个战场,一直都在部队里,自然不明白乡下的情况。
她说:“那还等什么?小张,快,快给我拨通老头子的电话。”
她的沁沁可能在乡下吃苦。这个消息,把苏奶奶的七魂六魄都给惊飞了。
她的沁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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