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的, 段琳琳手里端着的这杯咖啡宛如烫手的山芋,她既不敢违逆沈青蕾的意思,又不想让俞自倾觉得难堪。
倒是俞自倾最先反应过来, 上前接过了她手上的那一杯咖啡,安慰似的看了她一眼, “我来吧。”
俞自倾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那杯咖啡去倒掉了,然后又重新回到摄影棚这边做自己刚才没做完的工作,沈青蕾脸色铁青,却有火发不出。
程敏若有所思地看了俞自倾一眼,才对着沈青蕾笑笑打岔说得开始补拍昨天的采访了。
采访稿经过程敏之手明显温和了很多,程敏在这个行业这么多年,极擅察言观色, 对方想让自己问什么,不想让自己问什么, 拿捏得分毫不差。
但她也不是一贯委曲求全的, 倒是能够在谈话中很有技巧地引着对方说出一些她想要得到的讯息。
沈青蕾在台前主持多年, 对于程敏的谈话技巧很是熟悉,倒是胡翰濂耿直,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一谈起他的专业便说个不停, 倒是被程敏引着说了不少从前的事情。
——从前在乌苏上学时的事情。
“看来在乌苏大学求学的经历也是一段让您很难忘的回忆啊。”
“是, ”胡翰濂似乎也有些感慨,“我出身普通家庭,那里的老师同学还有……一些朋友对我帮助很多。”
说到这里, 胡翰濂被沈青蕾横了一眼,意识到自己失言,便不再往下说了。
……
傍晚拍摄一结束,节目组的人接连撤走,沈青蕾也打发走了自己的助理,门一关,便直接冲到客厅里将胡翰濂泡茶的杯子摔了个粉碎。
家里的阿姨听见声响从厨房里跑出来,以为只是沈青蕾失手打了杯子,刚要去捡,却被沈青蕾给喝住了。
“张妈,你去做饭。”
阿姨看着两位主人的脸色,才意识到这是夫妻两个在吵架,便也没敢再去捡那碎玻璃,“哎”了一声连忙又躲回去了。
此刻,客厅地板上一片狼藉,沈青蕾怒视着胡翰濂。
胡翰濂脸色也不好,沈青蕾摔的这杯子是他恩师生前赠他的,上面还有老师的亲笔题字。
如今恩师仙逝多年,这杯子算是个念想,今天却让沈青蕾说摔就给摔了。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方老生前赠我的物件,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青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心疼这杯子?我看你是心疼那小妖精给你泡的茶吧!”
“你瞎说什么!”胡翰濂也陡然提高了声音,脸上却挂着不自在的神情。
沈青蕾把胡翰濂眼里的闪躲看得清清楚楚,嗤笑了一声,“胡翰濂,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倒是小瞧你了……我就说怎的只见过一回的人就要上赶着帮人家介绍什么实习,闹了半天,是看上人家了!”
“我和一一在家说他的时候,你怕是也心疼得不得了吧!”
“沈青蕾你别胡说八道!”
“看来这小妖精是有手段啊,先勾搭沈隹、陆放,现在把你的魂儿也给勾了去了……怎么,他已经爬上过你的床了?怎么样啊,是不是年轻的小……”
“沈青蕾!”
胡翰濂大吼一声,整个人因为剧烈的愤怒脸憋得通红,手臂上青筋暴起,两眼浑圆,怒视着面前的人。
“怎么,你还想打我是吗?”沈青蕾一脸不屑地瞧着他,一点愧疚和惧意都没有,“胡翰濂,你最好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不然,我大哥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沈青蕾直接上楼去了。
胡翰濂站在原地粗喘着气半晌,红着眼蹲下来把杯子的碎片尽数捡了起来。
……
沈青蕾昨天发了火,胡翰濂被迫去睡了客房。
胡一一晚上回家察觉出不对劲,沈青蕾卧室门紧闭,胡翰濂闷头在客房黏着一个稀巴烂的瓷杯,胡一一只得去问阿姨,阿姨却支支吾吾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节目录制的时候沈青蕾却又像是变了一个人,精心打扮过,脸上笑盈盈的。
俞自倾又给胡翰濂泡了茶,但是这次胡翰濂没敢喝,看向俞自倾的眼神也多少有点闪躲。
但俞自倾全当是没瞧见似的,依旧天天给胡翰濂准备,在拍摄现场也毫不避讳地喊胡翰濂“胡老师”,态度都比之前好了不只三分。
没人敢多说什么,但是大家都不傻,多少看出来了一点猫腻,没过两天,就有人窃窃私语传谣言了,说俞自倾能来节目也是胡翰濂出了力,俞自倾又一口一个“胡老师”喊得热切,加之那天沈青蕾当着众人的面发了火,更是坐实了两个人有些不清不楚的事实。
“俞自倾不是有男朋友吗?那天他亲口跟段琳琳说的,我听见了。”
“你懂什么,你看见他男朋友开的那车了没?你觉得像是他这种没出校园的大学生能接触到的人吗?我看啊,怕是他就是个专门喜欢勾搭有钱人货色。”
“真是厉害啊,连沈青蕾的老公都敢勾引……”
“没底线了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啊。”
很快第一期节目就播出了,前期预热吊足了观众胃口,一播出果然反响很好。
虽然沈青蕾常常出境,但是胡翰濂为人低调倒是不怎么出现在荧屏上,节目一播出,大家纷纷都夸沈青蕾嫁得好。
说胡老师温文尔雅知识渊博,怪不得当年沈青蕾一个千金大小姐单单看上了他,还夸他们两人是奥东新闻界的神雕侠侣。
俞自倾看了这评价却只想发笑。
节目组修整了两天,第二天开始便要拍摄工作的部分了。
所有人要分成两队,一队去奥东日报社拍胡翰濂,一队则去奥东电视台拍沈青蕾。
程敏说大家先自愿分组,有想跟胡老师去日报社的先举手。
俞自倾一点没犹豫就举手了。
大家立刻都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程敏抱着手臂盯着俞自倾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有话想要说,但终究说不出什么理由不让他去,只能点点头道:“还有其他人吗?”
然后才又有几个人接连举了手。
……
胡翰濂看着俞自倾跟着拍摄队伍走进报社办公区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到底还是不自在了起来。
几个摄像还在架设备,胡翰濂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不远处俞自倾忙碌的身影,沉默半晌还是把人叫过来了。
“我们聊聊。”
俞自倾一怔,随即把手里的东西暂时给了身边的同事,然后说“好”。
他们俩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胡翰濂的办公室。
胡翰濂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总体走中式的风格,装得低调但奢华,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求实”两个字,俞自倾仔细瞧了一眼,发现底下盖的是胡翰濂本人的章。
俞自倾把这间办公室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也没有等到胡翰濂开口,他就只是站在办公桌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当下只他们两个人,俞自倾便也不再客气,径直走向沙发坐下来,抬头看着胡翰濂,开门见山地说,“你想说什么?”
胡翰濂深吸了一口气走过来,在跟俞自倾有足足两个人间距的地方坐了下来,终于开口问:“之前那个采访稿,是不是你写的?”
“是。”
俞自倾这么直截了当的回答倒是让胡翰濂愣住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惶,又追问:“那你天天给我送菊花茶……”
俞自倾嘴角边带着笑意看着他,那笑容却让胡翰濂心里发毛。
“还有那些谣言……我帮你打招呼这事除了程敏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
“没错是我,”俞自倾直截了当,“这些消息都是我放出去让大家知道的。”
胡翰濂眼底骤然爬上一丝恐惧,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俞自倾不说话,但是也不再笑了。
此刻四周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俞自倾冰冷的眼神让胡翰濂四肢百骸都变得麻木起来,而后又像是有千百根小针刺着他的神经末梢,让他整个人不得安宁。
他的脑中突然就蹦出前两天沈青蕾说过的一句话:
“看来这小妖精是有手段啊,先勾搭沈隹、陆放,现在把你的魂儿也给勾了去了……”
沈隹,陆放,最后是他。
胡翰濂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胡翰濂觉得自己就快要一点一点扒开俞自倾的心底了。
他甚至开始变得语无伦次。
“你来奥东……你和陆放……不,应该说你故意接近陆放,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一一喜欢他?”
胡翰濂这话说出口便已然知道答案了。
他满是防备地看着俞自倾,像是看着什么怪物。
俞自倾有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看胡翰濂,只是喃喃道:“第二次……”
“什……什么?”胡翰濂声音都有些抖起来。
俞自倾深吸了一口气把话说完:“胡翰濂,这是你第二次在心里强烈地希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我这个人吧。”
“第一次,是你得知我妈怀孕,让沈青毅用钱打发她让她去堕胎的时候。”
“第二次,就是现在,你知道,你离‘身败名裂’不远了。”
胡翰濂的瞳孔猛得震了震,他张着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俞自倾轻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时间,深吸了一口气说:“胡老师,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去工作了。”
说着便起身向外走。
胡翰濂顿时惊慌失措,他一把拉住了俞自倾的手,声音近乎哀求:“倾倾……你不能这样……爸爸求求你……”
“爸爸”这两个字让俞自倾皱了皱眉。
多讽刺啊,当胡翰濂终于坦荡说出“爸爸”的时候,是他在威胁要让对方身败名裂之后。
他厌恶地回头看了一眼胡翰濂,试图甩开对方的手。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嘭”得一声打开了。
俞自倾和胡翰濂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沈青蕾沉着脸,眼睛怒视着他们抓在一起的手,直冲着这边走过来。
在一阵混乱的“沈老师”的劝慰声和小跑着跟进来的人群中,沈青蕾反手甩开所有试图上来制止她的人,径直走到俞自倾的面前,高高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他的脸上重重甩了一个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陆放:我不配出场的是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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