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一骄横惯了, 当下也被俞自倾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本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沈青蕾,也从自己的座位上倏地站了起来,怒视着俞自倾。
现场的记者一时之间也皆是神色复杂, 好似全然没有想到之前被沈青蕾那样掌掴都不会还手的人竟也会有这样的脾气。
俞自倾无视了所有人的反应,他的视线一一划过面前的人, 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不用你们含沙射影,我做过什么事情,我现在就一五一十讲给所有人听。”
俞自倾话音刚落,记者们顿时骚动起来,话筒、摄像头立刻都对准了俞自倾的方向。
俞自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高二那年, 我跟沈隹相识相恋,后来因为知道他的父亲是沈青毅, 主动向他提出分手。”
现场一片寂静。
“随后我改变志向, 考取奥东大学新闻系, 在军训时与时任教官的陆放相识,刚开始陆放追求我我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直到一次意外我们被困在山上,他背我下山后我发现他与胡一一相识, 并且看出胡一一喜欢他。”
“之后就如同胡一一所说, 为了报复他与沈青蕾,我答应了陆放的追求并且开始跟他同居。”
“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却也可以说刚刚开始, 我当然不是要攀上所谓的陆家独子,我要的,就只是能够狠狠戳痛胡一一的心。”
俞自倾说到这里的时候,胡一一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我会在每次有胡一一出现的场合亲昵地挽着陆放的手臂,我会表现出很乖顺很爱他的样子,我甚至会当着胡一一的面和他肆意接吻……”
俞自倾看着胡一一,笑着道:“没错,每一次我都是刻意为之,只要我看到胡一一愤怒的脸,我就觉得心中无比快意——”
“俞自倾!你这个疯子!”不等俞自倾把话说完,胡一一便大吼一声,他的眼底已满是滔天怒火,他想要冲上来狠狠教训俞自倾,却被现场的记者生生拉住。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婊|子!亏得陆放对你那么好,你根本不爱他!”
胡一一不停地挣扎扭动着,嘴巴里疯狂辱骂。
俞自倾却毫无反应,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他微抬下巴,咬着牙开口:“没错,你说得对,我就是不爱陆放——”
他捂住了自己胸口,像是有些吃力的模样,半晌才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就是在利用他,我就是把他当做了我复仇的工具……”
“所以,看着自己倒贴的男人为我神魂颠倒,你该是有多痛呢?”
俞自倾一脸轻蔑地看着胡一一笑了。
这句话像是精准无误地扎在了胡一一的死穴上,他疯狂地挣脱了原本架着他的人,冲到俞自倾的面前愤怒地扯住了他的衣服。
俞自倾身体虚弱得像是一片飘零的枯叶,被胡一一抓着领口便要一通拳打脚踢。
可他却始终没躲,就是那么轻笑着看着他。
然后胡一一又被周围的人拉开了。
“该是很痛吧……”
俞自倾喃喃着,眼神渐渐落在了胡一一身后的沈青蕾身上。
他陡然变了神情,两眼死死盯着对方,说出来的话像是死神的诅咒。
“痛就对了……我就是要你沈青蕾的儿子,也好好品尝一下心爱之人被抢走的滋味!”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俞自倾,好像都被他这袒露又直白的话惊得难以言语。
所有人都开始向俞自倾投来古怪的眼光,他们窃窃私语,甚至指指点点。
在讨论声渐渐消散之后,俞自倾终于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胡翰濂。
他的嘴边原本的笑意已经渐渐消失,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声音里只剩下一丝冷漠:“现在我已经说完了,你是不是也该站出来,堂堂正正地面对白卉了?”
突然被质问的胡翰濂眼皮一跳,他几乎下意识躲开俞自倾的眼神,半晌才声音喑哑地回答:“我听不懂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俞自倾轻笑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道:“你的发言人告诉所有人,白卉是因为精神病才跳楼自杀的,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白卉是因为什么才会发疯!”
胡翰濂闻言身体猛得一颤,顿时面色惨白。
“刚才的故事其实不过才讲了一半。”
“为什么我要同沈隹分手,呵……这大概要从我灰暗的童年说起……”
“俞自倾!”胡翰濂突然大叫了一声。
俞自倾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有打算理睬他,继续道:“我自小没有父亲,只有一位对我不闻不顾的母亲。”
“小的时候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后来渐渐长大了,懂事了,我才从外公外婆那里听到了我这位冷酷无情母亲的全部真相。”
“然后我才明白,我的存在,对她来说,既是刻骨爱情的寄托,却也是折磨她不得伤愈的毒药。”
“说白了,她只是爱上了一个负心人。”
“她在年华大好的岁月里,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从此陷入无尽的泥沼。”
俞自倾突然伸出手笔直地指向台上的胡翰濂,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声音陡然抬高——
“胡翰濂,我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坦坦荡荡地承认,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我伤害了给我温暖的沈隹,玩弄了对我一片赤诚的陆放,我敢当着他们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些生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污浊尽数袒露出来,由着他们来做惩罚我的刽子手,随我是遭万人唾弃还是坠入万丈深渊——但是!胡翰濂,你敢这样做吗——”
“你敢承认当年你在明知我母亲已经怀孕的情况下却依旧无情地向她提出分手并要求她打掉孩子吗?”
“你敢承认白卉交流资格被取消、大学被退学是因为你与沈青毅合谋在背后动了手脚吗?”
“你敢承认半个月之前你同意去见白卉,根本不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和解,只是害怕自己身败名裂从而急于想要堵住我胡乱说话的嘴吗?”
“你敢承认哪怕在已经知道白卉时日不多、并患有严重心理疾病精神疾病的同时,却依旧没有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善待她吗!”
“你敢承认因为你的无情、自私和贪欲彻底毁了这个女人的一生吗!”
俞自倾的话说得掷地有声。
当他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也已经走到了胡翰濂的面前。
他周身的气势逼得胡翰濂猛然一退,而后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天你到底跟白卉说了什么,但是你敢堂堂正正地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说白卉的死真的与你毫无关系吗!”
“倾倾!”
胡翰濂眼底最后一丝防线在一瞬间尽数崩溃,他抬头仰望着面前的人,脸上显露出了一种近乎恐惧的神情。
他匍匐在地上,佝偻着身子试图去抱俞自倾的腿。
“倾倾!我错了!爸爸知道了错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就去白卉的坟前忏悔好不好?我去向她道歉……我去向她赎罪……”
“没有用了。”
俞自倾神情冷漠,用四个字打断了胡翰濂所有的妄想。
他缓缓低下头,近乎可怜地望了胡翰濂一眼。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你去见她的时候为什么害怕吗?”
胡翰濂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疯狂地摇着头,死死揪扯着俞自倾的裤脚,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不要”。
俞自倾眼底最后一丝光也彻底被黑暗取代了,他一脚踹在了胡翰濂的胸口上,怒道:“因为白卉到底是为什么变成了这副疯癫模样,你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一百倍!”
胡翰濂的身体被掀翻在地,耳边伴随着沈青蕾和胡一一刺耳的尖叫声,他无力地躺在那里,呆愣地望着天花板上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吊灯,浑身痛苦地抽搐起来。
在现场此起披伏的尖叫声中,会议大厅的门传来一声巨响。
伴随着胡一一的一声“阿放”,几乎所有人都同时回头看过去——
在会议大厅的门口,陆放头发凌乱,重重地喘着粗气,正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过来。
他的手上拿着手机,屏幕上播放着的,正是记者会的现场直播。
俞自倾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人群里逐渐开始有人在说陆放的名字,从刚开始的小声私语到后面逐渐地大声讨论。
俞自倾却始终站在那里,僵直着脊背,一动不动,没有回头。
可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彻底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情绪,那只手,已经死死握成了拳。
——指甲陷进手心里,扎得心口都跟着疼起来。
原本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了,所有人都安静地看向正大步走来的陆放。
他紧皱着眉头,眼神却始终落在俞自倾的身上。
而就在他即将走到俞自倾身边的时候,俞自倾却像是终于熬尽了身体最后的一丝力气,缓慢地向下倒去。
他就像是一缕青烟,一旦沾染到了这繁杂的人间气息,是终究要随风飘散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来了,这章太难写了,累哭 = =
大家久等了,本章发红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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