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心里有一个想要听到的答案的, 只是他不知道俞自倾想要说的,是不是那个字。
可当他再追问的时候,俞自倾却怎么都不肯说了。
“你赢了, 自然就会知道。”
“我……说到做到。”
他咬紧牙关重复着这一句,比起说给陆放, 那模样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漫长的黑暗弱化了人的时间观念,一片寂静中只有俞自倾用手中石头缓慢敲打地面的声音。
俞自倾的身体也已经撑到了极限,全然依靠意志力在撑。
陆放已经不再说话了,俞自倾也不再强迫他,只是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手腕脉搏的跳动。
他太累了,也太困了, 眼皮好似有千斤重。
饥寒交迫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身体,直到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之前, 他的潜意识里还在不断地重复着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俞自倾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醒的。
那声音很鲜明, 透过层层叠叠的障碍传过来。
俞自倾瞬间清醒, 顿时觉得眼眶发热,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第一反应便是去抓陆放的手,可是陆放手指冰冷,对他的触碰毫无反应。
俞自倾心头一慌, 立刻伸手去探陆放的呼吸, 然后抓起旁边的石头疯狂地向地面击打,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着呼救。
他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最后甚至连喉间都冒出一丝血腥气。
“下面有人吗!”
外面突然有人朝着这个方向大喊。
俞自倾握着石头的手骤然一松, 他转过头,一边哭着一边大喊:“有!求求你快些……他就要撑不住了。”
-
当陆放猛然睁开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面惨白的墙壁。
耳边响起有些熟悉的说话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探身过来把冰凉的听诊器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伴随着医生的说话声,陆放的视线终于逐渐聚焦,看清了床边站着的人。
是梁传。
“陆总。”
梁传这一声终于让陆放回过神来,他脑子里飞快闪过很多个画面,张口就问“俞自倾呢”。
梁传立刻道:“小俞先生没事,就是体力透支得太厉害,正在隔壁休息,还没醒过来。”
陆放这才点了点头放了心。
陆放看了眼窗外又问现在在哪,梁传回答说是在离乌苏不远的潼宁市。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回不了奥东,就把您送到这里来了。”
陆放垂下眼睛看过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他右腿上打着的厚重的石膏。
陆放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梁传招了招手,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梁传犹豫了一下,转头去看旁边站着的医生,医生似乎看出陆放有话要说,故而凑了上来,“你失血过多,现在最好不要坐起来,是有什么想要问我吗?”
陆放眼眸一暗,抬眼看着医生直接道:“请您直白地告诉我,我这条腿能保住吗?”
……
当俞自倾急匆匆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陆放正倚靠在病床前跟梁传交代什么事情。
看到门口的俞自倾他愣了一下,又对着梁传摆了摆手。
梁传心领神会,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离开了病房。
俞自倾两只眼睛盯着陆放一步一步往前走,还未走到病床边,眼睛就已经红了。
他停住脚步不动了,就站在那红着眼看着床上的人。
“过来。”陆放冲他招招手。
俞自倾吸了吸鼻子,又慢吞吞地往前走了两步。
俞自倾的眼神落在了陆放的右腿上,“是不是很疼?”
陆放摇摇头,牵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来。
俞自倾顺势脱掉了脚上的拖鞋爬到床上去,他躺下来,窝在陆放的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腰。
病房异常安静,过了好一会儿,陆放才隐约察觉到俞自倾好像是在哭。
他一怔,伸手捏着俞自倾的下巴想把他的脸抬起来,可俞自倾却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陆放轻叹了一口气,稍微侧了侧身两只手用力直接把人抱到了自己的身上。
俞自倾顿时吓坏了,生怕自己压到陆放的腿,登时挣扎着想要下来,却又被陆放坚定地按住了腰。
陆放的手指从他的眼角划过,轻轻给他抹掉了脸上的眼泪。
“吓到你了是不是?现在没事了。”
俞自倾刚刚止住的泪又瞬间决堤,这次他再不遮掩了,就当着陆放的面安静地流眼泪,直把陆放的心搅得乱成了一团。
这两天他哭了太多回,眼睛整个发红,可怜兮兮的模样。
终于,在漫长的沉默对视后,俞自倾抽噎着扑上去圈住了陆放的颈子。
他嘴巴微微抿着,脸是微微皱着的,他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小心和胆怯,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们两个人靠得很近,直到陆放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之后,俞自倾轻轻抖着身体凑上去吻住了陆放的嘴巴。
俞自倾能够感觉到陆放身上肌肉在一瞬间紧绷,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下决心似的,伸出舌头暧昧地勾了一下陆放的唇舌。
电光火石间,陆放的手就扣住了他的脑袋反客为主。
俞自倾带着一点沉溺的神情,他的腰因为接吻的动作被陆放向下压着弯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他心甘情愿承受着陆放带给他的所有,像是要向对方献祭出他的所有。
他拉着男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陆放的掌心滚烫。
最后陆放轻轻给俞自倾哺了几口气放开了他,眼睛沉沉地看着面前的人。
俞自倾红着脸接受着陆放所有的打量,半晌,他将手搭在陆放的肩头,下|身微微用力在男人的腰间蹭了蹭。
几乎是在立刻,陆放就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俞自倾。”陆放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
俞自倾眼角还带着一片潮湿,看上去有些脆弱的样子,但却像是不为所动似的。
他两只眼睛盯着陆放,低垂下头,伸手搭上了陆放裤子的边缘。
陆放的瞳孔猛得一缩,眼看着俞自倾低下头身子缓缓向下滑去。
……
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的陆震和苗可桢匆匆赶到了潼宁。
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他们推开门进来的时候,俞自倾也正好在陆放的病房里。
俞自倾只看到一个美妇人和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正发着愣,却突然听得床上的陆放喊了声“爸”。
病房门被关上好久,苗可桢才回头瞧着陆放道:“这模样……怪不得……新闻上简直连十分之一都没拍出来。”
陆放笑笑不说话。
陆震倒是一脸严肃,直截了当地警告陆放不许仗势欺人。
可他看了一眼陆放打着石膏的腿到底语气又忍不住软下来,好似劝慰似的说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陆放心里清楚,去年过年他半夜从家里离开连夜去了乌苏,后来事情又闹得那样大,陆震和苗可桢没道理不知情。
可他当下也不想多说,只能点了点头应着,只说“我的事我有分寸”。
陆震和苗可桢又将医生叫过来问了几句陆放腿的事情,这才放下心来,当天下午就返回奥东了。
临走的时候,俞自倾也是在场的。
他能够感觉到陆震和苗可桢有意无意打量的眼神,他站在那沉默着,局促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对陆放做过的事情他的父母知道多少,可那些新闻闹得那样大,他们没道理是完全不知情的吧。
一股深深的羞愧感爬满了俞自倾全身,他甚至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那我们先走了,过两天回奥东的时候提前说,我让他们去接。”
陆放坐在那懒洋洋说了句“不用”,陆震哼了一声,背着手转头就走。
苗可桢拿起包要追上去,余光瞥到站在一旁垂着头不说话的俞自倾又停了下来,她瞥了陆放一眼,转头笑盈盈对俞自倾开玩笑道:“你可不能因为他这样就心软,姐姐告诉你,男人追你的时候惯会用这一套,但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你可要火眼金睛分得清楚才好……”
俞自倾心里一刺,默默咬住了嘴唇。
陆放将俞自倾的反应看在眼里,有点无奈地喊了一声苗可桢的名字,苗可桢才终于打住。
苗可桢眼神狡黠地在俞自倾和陆放之间打了个转,终于不再多言,踩着高跟鞋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俞自倾沉默着站在那里,陆放以为是刚才苗可桢的话让他觉得不自在了,他刚想要解释,俞自倾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你赌赢了。”
陆放猛然一怔。
俞自倾看向他的目光炽热滚烫,他犹豫着,话到了嘴边心跳却彻底乱掉,“那天我加的赌注……我……”
陆放喉头滚烫,耳膜鼓鼓地跳动着,可他等了半晌,却到底听不见俞自倾说出下半句。
——人是很容易在极端感动的情况下说出违心的话来的。
——即使说出口的时候确是怀着一腔真诚。
陆放硬生生挪开了眼,眼神落在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腿上。
他好似不在意似的扯了扯嘴角,原本灼热的眼神又渐渐跟着冷却了下来,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股子爱而不得的僵硬,“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只要记得遵守承诺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腿不会有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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