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黎梨泡面吃得正香突然觉得不对劲,抬眸,嘴巴里还吸溜着面条,吃惊的望他。
他满脸暗沉之色与身后幽暗空间几乎融为一体,漆黑的眸在她这边吊灯的关照下闪现出不耐,烦躁,甚至抑郁……
“是不是有烦心事?”黎梨来劲了,放下碗,抽餐巾擦嘴,然后整理妥当,正经又殷勤的到他身边安慰。
只不过她刚想施展“走入内心”大法,这男人眉目间的多种情绪就转瞬即逝,恢复成那副高不可攀,浑身倨傲模样,与她错身,走到了吧台。
坐下后,冷冰冰开口,“下午为什么指认对方是凶手?”
冰冷的腔调,巨人于千里的态度,令黎梨开始反思刚才是哪里说错话了?
可没有啊,他的确突然消失给她巨大心理创伤啊,虽然不至于创伤成去做鸡……
她清咳一声,决定暂时不去考虑他短暂的一瞬反常,言归正传道:“他的鞋子骚包。”
周非凉不可思议一挑眉,明晃晃的水光在眼底荡着,直勾勾瞥她。
黎梨:“……”
莫名其妙放电有病?
她蹙眉,心里斥,简直电鳗精转世。
嘴上解释:“因为鞋子太闪,花哨的不行。记住正常。”
“你知道他谁吗?”周非凉问。
黎梨轻笑一声:“这我哪知道。”
“我孙子。”
“……”
“隔房堂侄家孩子,比我小几岁,”周非凉点点头,似在回忆,随意一挑眉看她,“但得叫我爷爷。”
“您这辈分够大啊。”黎梨一开始的措手不及后转为轻笑,“那这次误会了。我在楼上的确看到警方取他的鞋印,但是不是凶手我真不太知道。幸好只是和灵光说了这么怀疑,在你孙子面前可只字未提。”
“你暗示他做贼心虚?”
“我可没这么说。”黎梨耸肩,“他自己反应过度,差点揍我,如果不是灵光挡着的话。”
周非凉沉默了一会儿。
黎梨看着他。
他单手撑前额,忽而眯眸看她说,“黎梨。”
“干嘛?”她走过去,在吧台边上靠近他坐下,然后转过椅子,与他面对面。
一只孤单的吊灯在两人头顶上。
她的突然靠近,让他往后撤了一公分,这个撤退距离可以忽略不计,黎梨继续逼视着他的眼睛,她唇角渐渐勾起笑,低声诱的黏人腔调:“周非凉。”
重逢后她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叫他,带着善意。
周非凉此时的眼神看起来已然受骗,泛着两道情舟似的飘飘看着她,“嗯?”
“你是不是很孤独?”
“怎么讲?”
“这房子多大啊,还有你那间办公室,大的说话有回音。有什么意思?”
“你想怎么样。”
“全部转到我名下,我替你承受这份孤独。”
周非凉觉得可笑,轻嘲,“你看我像色令智昏的男人?”
“像。”她斩钉截铁,语气不屑,带着点令男人斗志昂扬的瞧不起。
“你是做什么的?”他突然问。
黎梨内心一惊,但表面纹丝未动,笑,“睡男人,或者被男人睡。”
“今天不觉得太巧吗。”他往后与她拉开一些距离,微眯的桃花眼令人不安,但黎梨看起来没有怯场,仍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周非凉滑开自己的手机,放在吧台上,不介意她看到。
那是酒店的内部监控。
从她出现那一刻,到离开,全部时长五个小时都在。
“刚巧对这场酒会有兴趣,刚巧碰到那孙子,刚巧惹怒他……”他说话慢条斯理,但每句都令人胆战心惊,好像已经知道答案,戏弄似的慢慢公布,享受旁人提心吊胆的快感。
甚至,不把后话说完,只这三句“刚巧”冒出,然后等着她接话。
这回换黎梨单手撑起脑袋,与他轻放在前额没有用力,似休整的小动作相比,她则是完全放松,天真浪漫撑着脑袋望他,眼神配合声音一道入戏:“刚巧怎么了?你潜台词是说我故意去那边,故意接近那孙子吗?”
“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你知道他在恒基管什么的?”
“钱袋子?”
“我大哥刚因为洗钱出事。子公司全部遭殃,孙子回总部还没站稳脚跟,你就去惹他。”
黎梨说,“那我猜对了。真是管钱的。”
“别动那个心思。”他警告。
“哪个?”她突然轻笑不止,“搞了半天你是在吃醋?”
黎梨心惊。
以为韩奕铭给她的名单暴露,才开始侦查第一个嫌疑人就被周非凉揭露。
看来这个方向不可行。
周非凉警惕高,连稍微接近他的人都会产生怀疑。
她这时候的笑都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然后胡言乱语打乱他的节奏。
果然一提吃醋,他眉头便簇起,仿佛她无药可救,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了。
黎梨一边暗斥自己操之过急,露了马脚,一边采取回避策略,出了事先跑为妙,虚即是实,实即是虚,弄地他头昏脑涨再说。
“我先上去睡觉了。你要来就来,不来拉倒。”她一通虚实结合,热闹纷乱的像菜市场,周非凉冷漠看着她的表演,也不知信没信,反正那个眼神,令她手心发汗。
黎梨哼歌上楼,忽然,他在背后发声,“他是同性恋。”
“……”黎梨脚步戛然而止。
歌也停顿。
他讽刺着说:“这位无法带你上岸。换一个。”
原来……
黎梨感觉心脏往下塌了一下,是回到胸腔里的动静。
原来他怀疑的是她在找“老实人”接盘。
和案子无关。
她又惊又笑,被吓到的同时又有逃过一劫之感,心情复杂的回身看他单坐在吧椅里的修长身躯。
眸光下移,到他一双腿上,长又直,往前延伸在地上。
黎梨气不过,权当竹篮打水一场空,得来个同性恋结果,要发泄怒意,对他笑言报复道:“周先生呐,你真不识好歹,我要关心你,和你谈心吧,你竟然戳我台子,那我现在提醒你,低头看看你的袜子,有惊喜。”
她说完,就快意的往楼上咚咚跑。
身后传来一声男人的呻.吟,不可置信又怒的样子。
黎梨开怀大笑,一时上楼的脚步都舍不得快了,对他恶狠狠补刀说,“刚才泡面撒了,你踩的位置很适合。但是,为什么才发现呢?因为七天没除尘,我用扫帚把灰团到那个位置了。哈哈!”
“陈娜呢!”他生气,音量不算小。
黎梨笑,“我住的地方不喜欢陌生人出现。所以叫他们滚了。”
“黎梨……”周非凉单手扯下自己脏掉的袜子,不看她,留一个爆筋的太阳穴给她以显示自己的愤怒,“从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女人!”
“反正我住。”黎梨对他的“委屈”置之不理,一想到他高中时代洁癖到用棉签擦地板缝的地步,现在就高兴到转圈圈,大笑连绵的上楼去了。
晚上,不担心他会闯进来,看他自重逢以来对她的态度——关心但不复合,他就不会真和她发生肉.体关系。
恨不得早早摆脱她。
黎梨觉得自己战略错误了,该讨好他,深切关怀他,取得他对她的信任,到时候她获取线索就会手到擒来。
可现在,她面对他只会暴跳如雷,幼稚的不像在工作,像私人恶作剧似的无伤大雅报复。
带着悔恨入眠,竟也香甜。
大概真的太累了……
第二天醒来时才清晨五点四十。
无法再入眠,干脆起床。
屋子里没有外人。
她的早餐也不需要陈娜准备,在冰箱里存了足够的包子,拿出来热一热,煮上一杯自己磨的咖啡。
中西结合,不伦不类,享用的协调就行。
但是,黎梨穿着拖鞋下来觉得明显不对劲。
地板上光洁如新,不似昨天的蒙上一层灰。
她在房子里装了监控,很快调出来一看,觉得周非凉可真够令人大跌眼镜。
他昨夜没有睡觉,竟然一直在打扫屋子。
男人挽着衬衫袖子,拎着墩布走来走去的身影,意外的给人安全感,哪怕他手臂上一片可怖的纹身痕迹,粗野与讲究意外相得益彰,在监视器里留下令黎梨陷入无边沉默的奇妙画面。
如果遇到一个爱干家务的男人就嫁了。
单位里结婚的前辈常这么说。
黎梨却苦涩一笑,觉得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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