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初雨霁

    宿雨初歇, 空山水雾溟濛。

    重九端着面盆从外头推门回来, 将湿冷的外袍搭在屏风上, 抬手挑开床帐。北山蘅睡得正熟,薄唇微微张着,汗湿的头发贴在耳际, 肩颈上印着零星昨夜纵情之后的痕迹。

    重九静静看了一会儿,捉住他的胳膊轻摇, 口中道:“师尊……醒一醒。”

    北山蘅迷迷瞪瞪地掀起眼皮, 轻睐他一眼,觉得浑身疲乏得很,又翻个身朝里头睡去, 顺势将被子卷走。

    “师尊……”重九软软地唤。

    北山蘅拉起被子捂耳朵,将蚊蝇嗡嗡似的声音隔绝在外。

    重九见唤不醒他,沉默半晌,转身把面盆端过来搁到床头, 将帕子摆湿了往被褥里探去。

    北山蘅倏地惊醒,惶然道:“还来?”

    “师尊想什么呢……洗洗。”重九扯走被子, 把他捞过来放在自己腿上, 拿着帕子像给小孩擦身似的往那地方擦, 口中哄道:“不弄出来要生病的。”

    北山蘅难堪地并着腿, 推拒道:“我自己来吧。”

    重九顿了顿,把帕子塞进他手里,好整以暇道:“那师尊自己来。”

    北山蘅方要动,抬眼一看却见他目光炯炯盯着自己, 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一时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

    重九笑着将帕子抽回来,知他难为情,便让人背对着自己坐下,张嘴衔住圆润耳垂,一手安抚性地摸着他手背,一手勾着帕子润湿了那处,指尖引着内里的东西出来。

    方平息不久的火又被勾起来,北山蘅枕在他肩上,细细喘着。

    喘着喘着,这声音就变了味儿。

    经了昨夜一番折腾,他的身子对这种事变得格外敏感,明明知道此刻是例行流程,却仍止不住地去感受那两根手指的动作。

    重九也呼吸也有些乱,见他面上潮红,不觉心神荡漾。

    他哑着声问道:“再来一次?”

    北山蘅眼波迷离地回望过来,虽然初识云雨,却也知这事该有个节制,便道:“不来了……你还能行?”

    重九闷声笑起来,扯开衣袍。

    北山蘅蓦地瞪圆了眼睛,碧蓝色的眸子盛满水意,“不行……别来了……”

    重九将他推在榻上,脸埋进衣裳间。

    “师尊下次拒绝的时候,可别问行不行。若要问,便是死在师尊的榻上,那也是行的。”

    帐中旖旎,被翻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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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九吹着口哨从房里出来,一路穿过城楼,下楼梯时步子快得似要飘起,雪青色衣摆随着他的动作翻飞跃动。

    林浪刚清点完战中损伤,抬眼瞧见他走过院中,好奇地将人叫住。

    “殿下做什么去了?这般开心。”

    重九嘴角一翘,“吃肉。”

    林浪寻思着这几日也没饿着他,生怕哪里伺候得不周,忙问道:“殿下喜欢吃什么肉?微臣叫人多备一些,吩咐炊事营去做。”

    重九顿住脚步,笑容和善,“不必劳烦林大人,我吃饱了。”

    林浪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自打去年他折返白水城却遍寻不到北山蘅之后,自己就跟着受了厌弃,一年到头见不到半点好脸色。今日倒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般,不但客客气气地答话,还笑了!

    他琢磨了片刻,倏地想到一个可能性,“听说前日西城门守军抓了个细作,殿下带回去审问了?”

    听得细作二字,重九笑意更深,“审了,招得干干净净。”

    他回头遥遥望一眼房间,将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在心底回味一番,冲着林浪拱手行礼,“我还有事,先告辞。”

    林浪愣愣地点头,连说话都忘了。

    重九猛吸两口风中的水气,捺下脑中绮念,继续向目的地走。

    他先去小厨房,吩咐人炖一盅十全大补汤给北山蘅送去,又寻到沈心素的房间,叩响了木门。

    沈心素正同陆青吃茶。二人穿着蓝白两色的道袍,往竹帘下一坐,映着窗外的千山层林,端得疏落落超然尘外的仙人之姿。只是一开口,便俱暴露出本性来。

    “看殿下这样子,是得手了?”沈心素笑吟吟地问。

    不消重九回答,陆青已从他神态中得出答案,揶揄道:“蘅教主的腿白不白?喘得好听不好听?”

    比起不要脸来,重九根本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忙把话题带开,问沈心素道:“经年累月持续如此,真的能助师尊恢复武功吗?可还需要别的什么?”

    “持续如此?”沈心素脸色古怪,“你可饶了你师尊,也饶了你自己吧。两三日一次就行。”

    重九挠着脑壳,一知半解地点头。

    沈心素又道:“欢好只是一个媒介,主要还需用你的内力去帮他重塑根基,殿下可莫要忘了初衷,只顾着闷头干活。”

    重九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他确实是忘了。

    “循心纵情是天地自然皆有的规律,头一次开荤,忘了倒也正常。”陆青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重九捧着茶杯,讷讷道:“这五次不行,过几日再说吧。”

    陆青的茶喝到了鼻子里。

    沈心素默然半晌,无奈道:“适可而止。”

    重九连连点头。

    陆青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渍,起身到床头取来一只秀气瓷瓶,交到重九手里:“这是你师尊要的东西。回去后同他讲,拿天衡海的水化开这药粉,然后涂在流光策上就可以看了。”

    重九接了,迟疑着问道:“陆道长不去见师尊了吗?”

    陆青摇了摇头,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逝水阁没个管事的,我得回去。再者,我怕见了美人又舍不得,还是不夺你所好了。”

    “你也夺不走。”重九回了一句。

    陆青只戏谑地笑。

    略寒暄几句,重九辞别了这二人,带着那瓶药回到房间。

    自他走后,北山蘅又睡了一个时辰,方才卷了被褥爬起来。想要下床,无奈身后那地方酸胀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他黑着脸缩回去,拥着衣裳靠在窗下生闷气。

    小厨房送来的补汤被搁在门口,重九低头看一眼,知道是他使性子,无奈笑笑,把玉盅端起来推门进去。

    北山蘅听到门响,默默转了个方向,留给他一个后背。

    关上门,重九蹬掉靴子爬上床,腾出一只手来抚上他的肩颈,指尖在那两片突出的蝴蝶骨上轻蹭。

    “滚远点。”北山蘅甩开那只爪子。

    重九放下汤盅,抻开双臂环上去,从后面圈进人揽进怀里。

    “师尊别恼……都是为了练功。”他把脸埋进怀中人的颈窝,略削瘦的下颌骨蹭着那一处柔软,像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

    北山蘅想推开,重九连忙使出自己的盖世绝技。

    两行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他肩上,瞬间渗入了雪白的绸衣,濡湿了衣服下冰凉的肌肤。

    北山蘅叹了口气,半点火都发不出来了。

    “师尊哪里不舒服?弟子给您揉揉。”重九说着手搭上他的腰,神色关切,“还是先喝口汤垫垫肚子?这汤补血益气,师尊累了一夜,该好好补补身子。”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北山蘅又生气,冷着脸道:“累一夜怪谁?”

    “怪我怪我,以后弟子再也不敢了。”重九连声告饶,把软垫摞在枕头上让他靠着,“对了,师尊要的东西我带来了,陆道长说逝水阁中还有事,便不来亲自请辞了。”

    “好。”北山蘅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慢慢道:“圣教的弟子战死不少,那……绎川呢?”

    重九眸光倏地一暗,手在衣摆下攥紧了袖口,半晌后放开,“不知道,兴许是跑了,林先生已带人去搜山,师尊……不必多想了。”

    北山蘅知他心思,柔声道:“我没想他。”

    重九赧然,连忙端了汤盅过来,顾左右而言他:“师尊喝汤吧。”

    经过绎川那档子事后,北山蘅对喂药这行径变得格外抗拒,赶在他动作前接过碗,道:“我自己喝。”

    “嗯。”重九乖巧应着,掏出帕子帮他擦嘴角。

    北山蘅不由失笑,推开他,“又不是养小孩子,这样小心翼翼地作甚?”

    重九垂了眸,抿唇不语。

    在帝都习武练功、蛰伏等待的那些日日夜夜,他只能靠着期待有朝一日重逢的信念来支撑,短短一年,竟似已走完了大半生。

    久别归来,那样的恐惧仍然挥之不去。

    他怕,怕再一次擦肩而过,怕眼前人得而复失,怕自己一不当心又让自己坠入黑暗。

    所以那样迫切地想要得到。

    一日两日,五次十次,都不够,他想要的比岁月更长。

    重九兀自陷入痛苦,纠结不已,却有只冰凉纤细的手搭上前额,一点点抚开他眉心褶皱,带着久违的温柔与怜爱。

    “回去吧……”抽了抽鼻子,重九道。

    “回哪?”北山蘅手一顿。

    “回澜沧山。”重九扑进他怀里,脸埋在衣襟中,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回去,再也不出来了。”

    “朝廷费了那么大功夫寻你,难道储位也不要了?”北山蘅倚着窗,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神态慵懒,“再者,我也百余岁的人了,总不能一直陪着你。”

    “师尊不许乱讲。”重九仰起脸来,奶凶奶凶地瞪着他,“除非四叔选师尊给我当太子妃,否则我不回去。”

    北山蘅在他背上轻打了一下,唇畔漾开笑,“混账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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