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信仰(完)

    当米西终于使用出第一个光明神术——零阶的基础神术“星辉”——的时候,他加冕的日期也临近了。

    此时,距离他得知自己成为了光明圣子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他来到耶尔利希城也已经有整整二十五天。

    早在骑士队伍出发之前,教皇就已经写好了加冕典礼的请柬,派人送往大陆各国。而在最近的几天里,收到了请柬的人们也已经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儿。

    典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举行。

    当正午的钟声敲响,米西穿着教会准备的服装,沿着纯白的地毯,缓缓走进圣洁的辉煌的艾德温特大殿。

    大殿中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都是各国的使节,其中不乏王室成员——这些人往往来自于信仰着光明神的国家。其他的教会也派来了人,都穿着代表他们身份的隆重冕服,端坐在教堂之中。

    穿过了这些人,更靠前的位置属于八大正位神祇的眷族。

    银色的独角兽们静立在主位,看到米西走来,都朝他低下了头。

    米西的目光从这些形态各异的生物身上扫过,靠着它们的身体特征辨认它们的种族。

    尖耳朵的是精灵族,生着翅膀的是天使族,海妖们有漂亮的鱼尾——来到这里的都是金尾的皇族。

    巫妖们披着黑沉沉的斗篷,看不见具体模样;那红色的携着火焰的鸟一定就是传说中会在火焰中复活的不死鸟……

    墨色的雾气或许就是所谓的梦魇——作为暗夜神的眷族,它们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至于最后剩下的那些看起来与人类无异、唯独头上生着角、额间有一枚鳞片的,大概就是精通变形术的龙族吧。

    米西朝他们微笑示意,小心地藏起自己心中的那点不平静,而后才继续往前走去。

    除了独角兽他之前已经见过,后来的几个种族的成员他都是第一次见。虽然它们可能已经来了许久,但教皇并没有允许它们提前见他。

    毕竟,诸神都需要他的力量突破,作为最接近神的生物,它们很可能来者不善。

    前面就是祭台了。

    教皇正站在祭台上面,他的身边站着几位神官,其中最靠近他的,正是米西在选择导师那天见过的神谕祭司奥蒂莉亚·怀阿特。

    米西停住脚步。

    他突然意识到,一种巨大的变化已经切实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四十多天前,他第一次在礼拜日走近圣光教堂,也是第一次受到那么多人的注视。

    那时候他的感觉是什么来着?

    紧张、惶恐、手足无措和不敢置信。他甚至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噩梦。

    他得鼓起全身的勇气,才能敢开口对科伦主教说话。当他离开那一片目光,他觉得整个人都松了口气,那是从没有过的劫后余生的体验。

    但现在……

    他的身后,有无数的贵族、神官,还有其他种族的成员,他们都有着那么高贵的身份,穿着那么华丽的衣服……如果是曾经的他,恐怕都不能得到他们的半分关注。

    然而此刻,他们都看着他。

    而他也没有那样的惶惑不安,相反的,他就这样坦然的从他们的目光中走过,站到了祭台边缘。

    这是光明神带来的改变——米西的脑子里立刻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是的,是光明神,那位慈和而宽宏的神,让他的人生转了一个弯,从平平无奇的幼童,变成了圣光教会的圣子。

    从仰视别人,到被人仰视。

    “感谢吾神,感谢您给我的一切。”

    米西在心中念道,然后怀着满心的感激,抬起脚,踏上了祭台。

    “汝值得。”光明神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随后,光明降临在这座大殿。

    星星点点的光亮从虚空中升起,而后它们上浮,上浮到穹顶之上,逐渐汇集在一起,成为一个比朝阳还要明媚耀眼的金色王座……王座上面,是坐在光中的神祇。

    光明的神祇,悄无声息、但绝不容忽视地,降临了。

    恢弘的乐声在整个耶尔利希城的上空奏响,而后是整个大陆、每一座圣光教堂。

    这与米西走入教堂时触发的异象不同——那只是一个特殊的类似魔法阵的存在。而这,却是天地之音……庆祝神祇的降临。

    乐声缓缓减小,随后停歇。

    神谕祭司奥蒂莉亚开口道:“神说:起来吧,汝的虔诚,吾见到了。”

    她的声音空灵、轻盈,仿佛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阻碍,一下子便传至了所有圣光照耀的所在。

    十阶神术,圣言术。

    所有人依言站起,然后教皇宣告加冕仪式的开始。

    他站在米西的面前,一改一向的和蔼温柔,语气沉缓而严肃地发问:“你愿意接受光明圣子一职吗?从此以传播吾神的精神为己任,散布光明。”

    “我愿意。”米西认真回答。

    然后教皇点了点头,从旁边的神官手中接过镶嵌着宝石、珍珠的金色冠冕,将它冠于米西的头顶。另一位神官送递过属于圣子的权杖,教皇也将它放在米西手中。

    一只银色的独角兽,从独角兽们的队列中走出,站到米西的面前。

    浅金色的眸子眨了眨,它轻轻低下头,一个玄奥的半透明图纹于虚空中浮现。

    这是契约。平等伙伴契约,签订了契约的双方将会建立起灵魂上的联系,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

    一个神职人员端着金盘跪在米西面前,盘中有一根细长的针。

    米西用针刺破右手食指,一滴鲜血从伤口处滴落,落在那图纹中心。

    顿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然后一个声音在他的心中响起:“你好,我叫伦农巴奈特法兰克林德维特微弗列德……”

    “……”米西被过长的名字震惊了一下,但他还是迅速恢复了礼貌。

    “您看起来很眼熟。”他这样说道。

    独角兽金色的眼眸眨了眨,露出笑意:“你见过我的,之前你进入圣安德城座堂的时候。”

    “每当你走进一座教堂的大殿,就会有一只独角兽被投影过去——这座教堂除外。而上一次恰好是我。”

    米西眨了眨眼,颇觉有趣。

    但他没有时间跟独角兽做进一步的交流了——奥蒂莉亚的声音已经又一次响起。

    “神说:第一百八十七任光明圣子是米西·冯·布莱斯,赐名,亚都尼斯。”

    米西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亚都尼斯……

    米西微笑起来。

    他咀嚼着这个新名字——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这毕竟是神赐下的名字……这令他感到无比的荣幸。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光明神所在的方向跪倒,轻声立下誓言——

    “我将归于光明。”

    ·

    加冕仪式之后,是连续三日的盛大的宴席。

    然后,便到了临近离开的日子。

    仍然是狮鹫和车队、圣光骑士的护送。但这一次,队伍却壮大了许多。

    教会派出了整整一队的圣光骑士——他们是上一任圣子亚岱尔的骑士团,总共有三十六人。

    此外,米西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独角兽。

    好吧,其实它也不算是米西自己的独角兽,它其实还是上一任、上上任、上上上任圣子……的伙伴。

    毕竟独角兽的生命远长于人类。

    也正因此,它其实对人类世界十分了解,之前的几位圣子也给它起了简单好记的名字——就是他过于长的名字的第一个音节,伦农。

    瑞恩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独角兽。虽然他几乎已经被确定会成为米西未来的骑士团的成员,但现在比较年纪还小、能力和资历都还不够。

    另一个随行的,则是臭着脸的霍伊尔。

    车队在朝阳中缓缓离开了耶尔利希。

    接下来,他们将会花一个半月的时间,游历阿如瑞奥最大的几个信仰圣光教会的国家,然后回到圣安德城。

    “按照你的判断,他是审判者,还是突破的契机?”云端上,命运之神史克塞尔遥望着下方的车队,问道。

    “契机。”光明之神肯定地回答。

    现在祂终于确定了这个结论,这使得祂的心情好极了。

    “但你还没有突破。”

    “差一点。”

    “意思是……你还没有得到他的信仰?”命运之神思考着,问道。

    “算是得到了,这也是我能确定他是契机的原因。”光明神黎希特说道,“但不够纯粹。”

    “纯粹?”

    “也不够坚定。他这是觉得信我是对的,但大概……我需要他认为,我是唯一的真理。”

    “……”史克塞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等。”黎希特淡淡道,“他的身边,除了他那位母亲……以外,全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最能够引导他信仰我的人。”

    “我不信他能一直保持这种不坚定的状态。”

    “现在才不到两个月,他就已经开始信仰我了。等过十年……二十年,总有我彻底得到他的信仰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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