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

    路嘉言看向她的眼眸深不见底，嘴角动了动，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有些问题，只能问一次，她说：“知道了，我去隔壁房间睡。”

    ****

    一丝晨光划破黑暗，清晨的空气带着微微的凉意，窗外的鸟啼声细细鸣叫，昨夜的事，以她摔门去了客房睡觉而告终。

    半夜，她在门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路嘉言来敲门的声响。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蓝曦末索性起了个大早，溜了出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关门的瞬间，路嘉言房门似乎有些声响。

    回到学校已经是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的事，校园里不少同学咬着包子、步伐匆匆，这个天色就出门的，一般都是学霸们去争前排的位置或者自习。

    “曦末！我正好想找你。”

    回过头来，身后站着时望的身影，他似乎是老远看到她后跑来的，额上挂着一层薄汗，脸色也多了几分潮红，喘着细气。

    她笑了笑：“早，你找我有事？”

    时望点点头，清俊的脸庞扬起笑意，“那个明天你有空吗？我姐姐开了间淘宝店，卖的都是原创的衣服，最新一批的衣服模版已经做好，我那天看你的气质很适合，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去拍一套照片，我姐会给你报酬的。”顿了顿，时望又补充道：“我姐也是念的设计专业，毕业工作几年后就选择了创业，现在的网店粉丝已经有几十万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你可以透过这个机会，顺便去和她交流一下想法的。”

    这话听到蓝曦末的耳边倒是有了意思。

    说实话，在一个月前她就已经拿到了上海最大服装品牌SIM的offer，今年七月就可以直接入职，在SIM里面可以学到很多设计理念以及经营等方面，但是她心里更希望的是将来能有自己的服装品牌，走原创的这条道路并不轻松，多认识一个人交流一下意见也是不亏的。

    这样一想，蓝曦末眼眸亮起点点光芒，在晨光的映照下更是耀目，眼角弯了弯笑意溢出，使得时望不由得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她说：“好啊，可以。”

    身边一阵细风，手心忽然被人勾着，靠来一个软乎乎的人儿，安然趴在她的肩头，语气软软的像是撒娇般：“你们在聊啥？”

    时望看了下表：“我还有些事，不打扰你们了。”视线微移，看着蓝曦末说：“回头联系。”

    安然大眼睛眨了眨，“联系什么啊？”

    蓝曦末由着她亲昵地挽着自己的手，慢慢在校园里走着，主楼前的郁金香种得甚好，碧绿的叶子衬得花蕊娇艳动人，清新淡雅的香味随风飘散。

    “去帮他姐一个忙而已。”眉头皱了皱，蓝曦末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

    安然噘了噘嘴巴，抱怨道：“我都好久没有和你好好玩会儿了，上回好不容易咱们宿舍聚齐了人，结果半路又杀出了个陆兆东，然后你就没影了，我刚在宿舍里往外看，正好看到你在下面，我就下来找你了啊。”

    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很久以前就搬出了宿舍，大三前的课比较多，和安然一块上课的时间也多，下课后去干点小女生之间的事也频繁，可是到了大四下，除了上毕业设计的导师课之外，的确很少时间会出现在学校，大多时间她都下意识窝在家里，空闲时自己搞点设计，或者准备着投简历、面试等工作。

    她好像是忽略了自己身边的朋友了。

    安然心情不错，拉着她说：“既然这样，我们去西单逛逛吧，我好想念那夹着裹着满满小龙虾的面包，还有那家小笼汤包，鲜嫩多汁，再来杯多肉葡萄，可爽了。”

    “好。”

    西单是北京的商圈之一，大悦城、君悦等大商场带来大量的人流，各种潮牌服饰尽在其中，宽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年轻男女的身影络绎不绝。

    蓝曦末一手拿着奶茶，另一手由着安然拉着她在商场里“Z”字形逛着店铺。

    商场这个地方对于女生来说，天生就有一种迷之一般的吸引力，就算什么都没有买到，光是饱饱眼福也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安然拉着她走到某服装品牌，眼睛左瞟右瞄，漫不经心地问：“刚发的奖学金到账了，你就没有什么东西想买的吗？”

    蓝曦末随口道：“没有啊。”

    安然又问：“你们家路嘉言呢？你要给他买东西吗？”

    眼里多了一丝情绪，蓝曦末脑海里不禁想起昨晚的僵持，她冲口而去的问题，还有他沉默的回应……一时晃了神。

    安然见她这模样，以为是戳中了她的心事，忍不住摇头叹气道：“果然啊，我就知道就算你什么都不想要，也不会忘了路嘉言的份的。”

    “我——”

    包里传来阵阵震动，拿出来一看，屏幕上出现“路嘉言”三个大字。

    安然不满地抿了抿眉：“唉哟，我不才和你逛了会儿，怎么又来找人了？”

    手心微凉，蓝曦末还是按了接通键，“喂？”

    路嘉言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像是没有休息好，语气平缓：“你在哪里？”

    明明昨晚两人才这样大吵一场，他今天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地问她在哪？

    蓝曦末面有难色，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安然不知道昨晚他们的事，语气半哀求地说道：“我们在西单玩，末末发了奖学金在给你挑礼物呢，路哥，你还让她陪我一天吧，可以吗？”

    路嘉言：“好吧，那你们玩——”顿了顿，男人寡冷的嗓音又道：“奖学金就一点钱，让她自己花吧，不用给我买东西了。”

    蓝曦末心下一沉——

    “就一点钱”。

    在路嘉言的眼里，她的奖学金少得可怜，眨了眨眼皮子就能自动飘到他的身边，或许他这话是真心的，但在她的耳边听着，像是轻视了她。

    这就是敏感的人的悲哀，总是比别人多想，容易陷在只言片言之中，纠结至死。

    他永远都是那副高岭之花的模样，一开始她也愿意永远仰视着他，像向日葵渴望阳光，花卉等着蜜蜂的采缇，只是总是抬起头，脖子也是会酸，既然这样，何不直视前方，走回应有的路上。

    她看重的，他轻视，她所在乎的，他认为无所谓。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蓝曦末敛下睫羽，“知道了。”

    ****

    “知道了。”电话那头没了声，路嘉言心里堵得慌。

    小姑娘还在和他闹别扭。

    办公室的门被人一把拉开，盛之和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只是在对上路嘉言的脸色时，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问：“路嘉言，你吃屎了？”

    “你天天吃。”

    盛之和“啧啧”几声，碎碎道：“火气这么大，要不就情场失意，要不就钱场失金，请问是哪个？”

    路嘉言瞪他一眼，走到办公椅边坐下，选择性地忽略他的话，烦躁地解着袖边的钮扣，“我不是说过，没事别来找我吗？”

    盛之和抚了抚额角的发，保证它们根根都在该在的位置，嘴角一咧，笑道：“这不就是有事嘛，晚上陈总的婚宴你准备带谁啊？”

    经他一提，路嘉言这才想起，陈总这第二春在他年近半百时才来，特别重视不说，为了要求和和美美的，还加了条奇怪的要求，来者请带女伴或者男伴。

    路嘉言拿了支笔，漫不经心地转着，反问道：“你带谁？”

    他摊摊手，淡定地说：“我秘书女的。”目光往外瞥去，他揶揄道：“还是说，你想让肖钦穿女装？”

    路嘉言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放下笔，“我自己去就是了，请贴上写的是‘请’，没说务必。”

    盛之和“啊？”了一声，“不是吧，陈总和你关系不错的，你别这样拂了别人的面子。”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什么，坏笑道：“你怎么不带你那小书包去？”

    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视线没落在他的身上，路嘉言语气平静：“她不喜欢这些场合。”

    他还记得，上次她提早离去的身影，她应该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的。

    若是平常还好，只要他邀请了，她都不会拒绝，只是以刚刚她电话里的语气来猜测，九成九的机率她不会去。

    盛之和听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带那个姑娘去，现在又借口说人家不喜欢去，心里就有了思量，男人嘛，年轻时都喜欢嫩口的那挂，到了某些岁数又喜欢辛辣火热的，再年长些又返璞归真。

    女人就像是衣服，新买时多喜欢又如何，到季了还不得换？

    认真你就输了。

    盛之和懒懒地靠坐在不远处的椅上，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下巴，好奇地问：“路嘉言，你认识一个叫‘孔卿卿’的人吗？‘我醉欲眠卿可去’的‘卿’，她打探了我好几次，问你今晚去不去，去的话会不会带人什么的，可烦人了——”说到激动处，盛之和坐直身来，侧着头眯着眼，试探地问：“你不会是年轻时惹了什么情债，现在找上门了吧？”

    盛嘉言翻页的手一窒，“认识。”

    耳边传来兴奋的击掌声，盛之和一脸睿智地说：“我就猜，你们肯定是什么旧情人之类的。”

    凑到路嘉言的身边，伸手勾着他的肩，小声地说：“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两个大男人靠近了，彼此身上的气息都变得清晰无比，路嘉言用笔抵开他的脑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闭嘴吧。”

    转念一想，路嘉言拿过手机，点开了和蓝曦末的聊天页面，快速地敲了几个字——

    【六点左右，我在大悦城楼下接你。】

    一分钟后，蓝曦末回道：【不用，地铁就行】。

    果然，简单直接，拒绝了他。

    路嘉言又发了一句：【带你去一场婚宴。】

    【不去】。

    语气真冷漠，和她那可爱猫咪舔爪的头像一点儿都不像，连个表情包都不给他发。

    半响，看了眼盛之和，路嘉言眼神里多了丝轻挑 ，唇角微扬，回道：【你死对头在，不来威风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