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酸橙

小说:贪酒 作者:江天一半
    周五下午, 路迢迢喊林知酒去逛街。

    林知酒挑了好一阵衣服,连鞋子都挑了双走起来既不那么累、又同时带点儿跟的。

    结果到了第一件事,居然是陪着路迢迢给头发换新色。

    林知酒吹着理发店的空调, 喝着tony送来的茶水, 面前还摆着三层高甜品塔。

    即便待遇不错,却还是不乐意,从两人踏进理发店到现在, 笑都没笑一下。

    “大小姐,我错了成不成”路迢迢哀声“等会结束了你随便买, 我刷卡行不行,你就别生气了,我这不也是看见了临时起意么。”

    林知酒还是毫无波动。

    路迢迢叹气“要不你看这一头绿, 总顶着着也不太吉利是不是”

    林知酒抬眸“你还不如提前告诉我就是来做头发的。”

    路迢迢举起三指并拢“我发誓,来之前绝对是想着和你逛街的,看见这店才想起早该换个发色的。”

    “你忘记那你前任了”林知酒问。

    路迢迢“早忘了,这有什么难的。”

    林知酒“那怎么现在才来换发色”

    “那不得多留一段时间好让我长长记性”路迢迢玩着手机说。

    看出来她是真的已经无所谓了,林知酒也就不打算多提。

    来都来了, 等就等吧。

    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林知酒靠着松软的沙发,居然有点犯困了。

    “对了,你听说了没有,”路迢迢道“孟觉他爸,还真想和你那堂叔家联姻。”

    这一句话就足够惊走林知酒所有瞌睡。

    “你说什么不会是孟疏吧”

    “b”路迢迢说“他爸看中的林嘉诗呗,不过你也知道孟疏前段时间回了法国之后就再没有消息, 孟觉说除了他, 孟疏和他妈都没联系过, 估计这联姻, 也是他爸一个人搞出来的。”

    林知酒靠着沙发,想了半天,还是跟远在巴黎的孟疏发了条微信。

    时差原因,孟疏那边还是大晚上,自然也没得到回复。

    “你说孟疏和孟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爸是不是以后生儿生女、后半辈子吃喝拉撒都得照着他的安排走”路迢迢说“虽然这圈子里借联姻强强联手的事再正常不过,可也没见这种就算是个比自己家弱的对象,也要让儿子去结婚的吧。”

    林知酒声音不高不低“这次孟疏肯定不会再顺着孟伯伯的。”

    路迢迢转身“你怎么这么肯定”

    林知酒说“我见过他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的样子,在孟家的这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孟疏。”

    陪着路迢迢染发花了近一个多小时,终于能去买买买的时候,林知酒都快等得睡着了。

    路迢迢勾着林知酒肩膀,拉着人往外走“走吧宝贝儿,今天路姐给你买单。”

    林知酒看着她的头发“为什么感觉你染成黑色,反而更有渣女气质了呢”

    “那当然。”路迢迢说“毕竟我现在已经明确自己的定位了。”

    “什么”

    路迢迢“搞帅哥,不搞爱情。”

    林知酒“”

    以前难道还搞过爱情

    逛逛买买直到晚上七八点,买的东西光是路迢迢的迈凯伦后备箱都放不下。刚好常昼打电话过来,两人立即开口喊他过来当一回司机。

    没出十五分钟,常昼开着车抵达上场b2。

    “我天”常昼看见一个个购物袋,嚷嚷道“两位祖宗,你们是把dior、chane搬空了吗”

    一边嚷着抱怨,一边却还是上来帮着两人把东西放进了后座。

    “这也不多啊。”林知酒说“也就几件衣服几个包包而已。”

    路迢迢补充“还没你一个车贵。”

    常昼服输“得嘞祖宗,我撤回行不行”

    林知酒拣了个小袋子,递给常昼“喏,还特意为你挑了个礼物。”

    “什么啊”常昼一边问一边接过来,见着购物袋上的宝格丽和里面的小盒子“表啊”

    路迢迢“想得美。”

    常昼说着已经拆开,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茫然“香水”

    他皱着眉,满脸不解“爷不用这玩意儿啊。”

    路迢迢抬手就抽走他手上的香水瓶“不要算了,留着给我下一任男朋友送。”

    常昼立刻伸手抢回来“别别别,都送我了还能要回去,你们要不要脸。”

    他说完,便立刻飞速装回盒子,扔进了自己副驾的置物格,生怕再被抢走似的。

    林知酒笑了下“走吧。”

    “回家”司机小常道“这么美好的周五晚上,我们不应该好好利用一下吗”

    路迢迢“那去我酒吧”

    林知酒摆手“算了吧。”

    常昼提议道“那我们久违地五排一下”

    林知酒和路迢迢前言同时一亮“走”

    十分钟后,三人抵达飞云湾。

    敲门之前,林知酒问“直接过来好吗,四个马万一不在家怎么办”

    话音刚落,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里面的人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下身则是条几乎每个男生衣柜里必备的黑色运动短裤。

    陈羁手上正拿着毛巾擦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刚洗完澡的原因,面前的人身上带着慵懒散漫比平时不经意流出的更甚。

    林知酒圆目微怔。

    她的鼻子比很多人敏感,所以与视觉同时闯进感官的,还有股清冽干净的皂香。

    这和她之前调出来的那瓶香,太像了。

    像是创造的东西,一下子把拟人版呈现在面前。

    这一瞬间,林知酒清晰地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碰撞着,激点星火。

    她看着陈羁半晌没说话。

    常昼扬声“干啥啊,不让我们进啊”

    陈羁这才错身让开,他垂眸,目光落在林知酒身上。

    “进啊。”路迢迢揽住林知酒的肩,带着她进屋。

    从陈羁身边侧身而过时,常昼抬手举了举自己手里的香水盒子,说起话时贱兮兮的“小酒和我路姐送的,你没有吧。”

    陈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抬脚跟了进去,完全对常昼的炫耀不闻不问。

    常昼一边关门一边笑“我知道你羡慕。”

    微信群里喊了声孟觉。

    客厅,常昼和路迢迢聚在一起用手机订夜宵。

    随便点了点,外卖送到时,孟觉也刚好抵达。

    “你掐着点来的吧”常昼看了眼他身上的西装“不会是刚从公司赶来的吧”

    “不然”孟觉脱下外面的西装,挽着衬衫说“最近有点忙。”

    路迢迢拍了下他肩,望着常昼“你以为都和你一样闲”

    林知酒一边拆小龙虾包装一边冲孟觉招手“快来,刚好当你的晚饭,再晚点都被常昼吃了。”

    常昼望着这一大桌的东西“我是猪啊”

    陈羁提着从酒柜里挑好的酒出来,听见这句道“这有什么好疑问的。”

    林知酒孟觉路迢迢同时开口接“你就是啊。”

    常昼“”

    “每次都这么对我,你们都不会心存愧疚的吗”常昼往沙发上一瘫,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说“算了,没事,我也习惯了,its ok。”

    酒被转到了路迢迢手里,陈羁把开瓶器丢给她,又去了厨房的方向。

    桌上只有四个杯子,林知酒看了一眼,眼疾手快地将离得最近的那只拿到手中。

    她那喝不了多少却又馋得慌的臭毛病又犯了。

    孟觉笑道“你就别想了。”

    这话刚说完,身后的脚步声传来,伸到她面前的手里,拿着一瓶草莓牛奶。

    吸管都插好了。

    陈羁“你的。”

    林知酒“”

    见她一副不愿意接的模样,陈羁直接过来坐下,牛奶瓶子塞进她手里的同时,用了点力就抢走了玻璃杯。

    林知酒眼睁睁看着陈羁拿着那只上面还残存着她掌心余温的杯子,去让路迢迢倒酒,她低头,平静含着吸管喝了口牛奶。

    味道不错。

    另外三人的目光扫过来。

    “今天怎么奇怪地听话”路迢迢说。

    陈羁自然也看了过来,林知酒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屈膝在沙发上半跪起来,以完全不等陈羁反应的速度卡住他脖子,身体往侧方一压,两个人就叠着倒在沙发上

    林知酒“我今天一定要制裁你,让你知道社会的险恶”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不止陈羁没反应过来,孟觉常昼路迢迢三个人同样没反应过来,常昼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酒差点一口喷出来。

    “听话是不是可能听话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路迢迢说。

    陈羁冷着声音“给我起来。”

    林知酒轻哼“我不。”

    “起不起来”

    “说了不,别问了,不起”

    孟觉最为淡定“我记得,他两上了大学以后,已经很少这样了。”

    路迢迢“可能,这就是不忘初心吧。”

    这话刚说完,隔壁沙发上的“战况”便已经升级。

    林知酒那点儿力,能压得住什么。

    陈羁趁着乱,还能伸手把手里的杯子放到近处桌上。

    下一秒,林知酒只觉得自己方才还犹如五指山般的力量,被压着人轻而易举抗了起来。

    林知酒“”

    陈羁一手环着她的腿弯,“这可是你说的不起。”

    数秒之间就从强势的一方沦落为弱势,林知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放我下来”林知酒喊。

    陈羁不为所动。

    林知酒甚至在他后背捶打了几下都没反应。

    剩下的三人日常看戏,甚至还能得出空来碰个杯。

    “还闹吗”陈羁问肩上的人。

    林知酒像是没听见,好几秒都没半点反应。

    陈羁顿了顿,刚想把人放下来,就听见背后林知酒带着哭腔的声音。

    “呜呜呜你烦死了,我头好晕,这样好难受”

    陈羁眉目一凛,连要说什么都忘了,赶紧把肩上的人动作小心地放下来。

    林知酒捂着眼睛,身体颤动,像是被吓得一激灵哭成这样子。

    看戏的三人都变了脸色,常昼起身“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路迢迢“好了好了,姐这就帮你收拾陈羁这孙子。”

    连孟觉都瞪了陈羁一眼“下手有没有轻重”

    陈羁抿着唇角凑上前“我看看,哪里难受”

    谁知道刚过去,林知酒整个人面朝沙发往里缩,一副不愿意看他的模样。

    陈羁“”

    路迢迢直接抬脚踢了他一下。

    缓了好一阵,林知酒仿佛才恢复。路迢迢和常昼一左一右坐她身边。

    “这会儿好点没”

    “哥等会儿就帮你打陈羁一顿。”

    “吃不吃荔枝给你剥。”

    陈羁像是被晾到了一旁。

    他掀着眼皮看着对面,自己也不知道林知酒什么时候怕倒立了,学过几年舞,明明以前还是连着翻跟斗都不在话下的人。

    这么想着,陈羁蹙眉盯着对面的人。

    林知酒一边享受着另外三人的嘘寒问暖,一边趁他们不注意,勾着唇朝陈羁比了个耶。

    得意洋洋的胜利手势。

    陈羁“”

    说了是来五排打游戏的,那就必须多玩几把。

    专门改好的电竞室整齐摆着五套装备。

    林知酒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刚才不应该和陈羁闹翻了,起码也应该打完游戏再窝里横。

    “喂。”林知酒把耳机往下拉,小心又谨慎地凑到陈羁胳膊边,微仰着头看他。

    陈羁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林知酒眨眨眼“羁羁呀。”

    陈羁垂眸睨着她。

    林知酒讨好似的说“要不前三把我选辅助,专门保护你,你忘了咱俩刚才的小摩擦好不好”

    陈羁拉下耳机,为她的演技做滞后评价“演技进步了。”

    林知酒笑笑,谦虚道“也就一点点吧。”

    陈羁抬抬下巴,给她指了下电脑桌上准备好的小零食“给我剥颗糖。”

    “好的”

    林知酒翻找出一颗橙子味的,小心剥开糖纸,很贴心地递到陈羁嘴边。

    陈羁张口咬住,橙子味一下子在整个口腔漫开。

    舌尖顶着那颗糖,在牙关滚动一圈,颊边鼓起来一个小小的球形状。

    太甜了,陈羁想,他明明没有多喜欢吃甜的。

    鼠标一点,屏幕上显示玩家“chen”锁定辅助机器人。

    林知酒弯着唇角笑,一边操纵着鼠标选了adc女警,左胳膊还不忘捣一下陈羁“你今天就是全世界最善良的人。”

    陈羁戴好耳机,那能有什么办法吗。

    谁让他偏偏对公主殿下喜欢得要死。

    五个人一直玩到了十一点半。

    路迢迢出去上厕所,才把林知酒落在客厅包里不停响的手机拿进来。

    竟然是林老打过来的电话。

    林知酒心里一紧,她今天是有提前和爷爷说下午和路迢迢逛街,晚饭应该不回去吃,但临时起意要来打游戏这事儿完全忘记告诉爷爷了。

    “你们别出声啊。”林知酒道“我爷爷打来的。”

    以前他们也经常一起疯玩到半夜,每回都是互相打马虎眼,能兜则兜。

    林知酒这话一说,房间顿时安静得连个敲键盘的声音都没有。

    “喂,爷爷。”林知酒心虚地接通。

    “怎么才接电话”林老道“人在哪儿”

    “在陈羁这儿,飞云湾。”

    “孟觉几个都在”

    “是啊,我们玩呢。”

    “那就行,别玩太晚。”林老道“明晚请了你袁叔叔一家来家里吃饭,别忘了。”

    林知酒还真没想起这茬“好,我知道了,明晚肯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那天林知酒虽然说了对袁翰完全没感觉,但林老的意思,还是想让她和袁翰见见面。

    就当是普通的聚会。

    林知酒哪能不知道,这不过就是换了个说法。

    又和林老聊了几句才挂电话。

    一屋子的人松口气,还以为林老要发火。

    “吓死我了。”常昼说“怎么咱们都二十几了还得被家长催着回家。”

    路迢迢问“明晚怎么了,有什么事”

    林知酒道“我爷爷请了袁叔叔一家去家里吃饭。”

    说完这句,她顿了下,补充了句“其实是变相的相亲。”

    这话说完,四个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

    陈羁的目光低沉得厉害,染了墨一般。

    孟觉问“林爷爷有意和袁家联姻”

    林知酒点了下头“差不多是这意思吧。”

    “袁翰”路迢迢问。

    林知酒再次点头。

    身边的人就在这时忽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林知酒望着陈羁的背影“四个马怎么了我们没人惹他吧。”

    孟觉道“没事,可能是突然承受不住这消息吧。”

    林知酒叹口气“我也承受不住,明明我最小,怎么还最早开始相亲了呢。”

    陈羁是在十分钟后回来的。

    他应该是在阳台上待了挺久,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林知酒鼻子太尖了。

    “你去抽烟了”

    陈羁侧眸看了她一眼,一个字都说。

    绷紧的下颌线都在展示着这人差到极点的心情。

    新开的一局没出二十分钟就崩盘,辅助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灵魂,走位失误都能走到对面的塔下去。

    一局结束,陈羁松开鼠标“不玩了。”

    “咋了这是”常昼隔着中间的人扬声问“这就累了才几局啊”

    陈羁靠着座椅,嗓音低沉“不想打了,困。”

    时间也不早了,陈羁这么一说,剩下的人也没再继续。

    这套房子的客卧足够多完全睡得下他们五个人,像以前经常去孟觉那套房子一样,玩累了就找个房间睡。

    跟自己家没差。

    陈羁最先出去,林知酒道“四个马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路迢迢想了下,道“像我来了大姨妈似的。”

    “”

    孟觉看了眼林知酒,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戳破这层窗户纸。

    陈羁上了楼,把自己摔进床铺间。

    他闭了闭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

    绷紧的下颌线却一直没松下来。

    小九听见他上楼的动静,从隔壁房间窜过来,跳上床就往陈羁身边一窝。

    躺着的那人却并未像平时似的揉揉。

    相反,他依旧一动不动。

    像个没有生气的躯壳。

    在如何追林知酒这件事上,他的确没有计划。

    他们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清楚彼此的性格习惯。

    可也是这层熟到不能再熟的关系在,导致这种追求不可能和别的情侣那样,捧一束花,和她说我喜欢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那样林知酒觉得是愚人节玩笑的概率在100。

    他是想着循循善诱,想着他们近水楼台,所以完全不着急。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联姻。

    陈羁起身,朝阳台走去。

    他掏了根烟,放在唇间咬着。

    打火机在指甲转了两个圈,他垂着眸,沉得不像话,最终还是点着了。

    这玩意是在他去英国的第一年学会的。

    连同左肩上的那片文身,都是用来压抑自我的印记。

    红色的星火随着他吮吸的动作亮了好几秒。

    陈羁握了握拳,又松开。

    他得想个办法,破坏林知酒所谓的相亲。

    半根都没抽完,陈羁捏着烟掐灭。

    他把那半根烟丢进烟灰缸,又将空调的温度调到了十六,然后撩起身上的短袖脱掉。

    在这温度下待了好半天,陈羁才径直朝浴室走去。

    冷水洒了快一个小时,再出来时,他如愿以偿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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