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强家的闹剧到底惊动了丁红霞。
老太太赶过来,不问三七二十一把媳妇教训了一顿,扬言要把她赶回娘家。
老太太训媳妇,郑大强就在旁边附和,最大的儿子想为妈妈说话,还被他扇了一巴掌。
凡是看到这一经过的人都在心里摇头,觉得郑大强不是人。
你孝顺爹妈没问题,但孝顺成这样,不把妻儿当人看就过分了!
王招娣被老太太打了一顿,觉得丢人,当天没有出门。
她出没出门的区别不大。
经过红婶的那张快嘴,不过半天时间,整个前山村都知道王招娣为了保住房子给小叔子和堂弟妹泼脏水的事情了。
本来吧,昨天的谣言就有很多漏洞,因为传言和陈芸上山私会的郑志强昨天还在镇上做学徒呢,都有人看到过。
丁红霞也听过这个谣言,以为是陈芸不检点连累了小儿子,正准备找个机会教训她,哪知道这话是老大家传出来的!
她原本就因为王招娣最近闹腾不休对她意见颇多,听了这话后直接炸了,撸起袖子又冲了回去,拽着人往外拖。
老太太膀大腰圆,力气极大,王招娣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扒着门框不出去:“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赶我走?!”
“现在不走老大回来也要把你赶走,我们郑家留不起你这个丧门星!”丁老太太呸了一声:“个缺德玩意,志强是你弟弟,你就这么对亲弟弟的?”
老太太虽然力气大,却也奈何不了拼尽全力抓着门框的王招娣。她拽不出去她,气得拍屁股,唱念做打俱全:“我的强子,生下来巴掌大,好不容易养到二十岁,哪知道亲嫂子是个容不得人的!等我死了,志强还能有活路吗?!”
有人在老太太来的时候就去叫人,争执间郑大强和他儿子郑援朝也回来了。
郑大强是无脑战亲妈这边的,郑援朝想帮王招娣讲话,却敌不过郑大强的巴掌。
这个男人在外人面前软弱,对于妻儿却硬气的不行,稍有违抗就拳脚相加。
王招娣被丁老太太把头发都拽掉了一缕,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但到底成功留了下来,没被赶回家。
老太太在儿媳妇面前树立了威风,临走前唾了她一下:“别给我想什么坏主意,下次再让我逮到,我一扁担敲死你!”
王招娣呜呜哭着。
郑大强家的这出闹剧经由好事者的口传得人尽皆知。
陈芸晚上在自家院子里择菜,都能听到隔壁在讨论这件事。
对于郑家的这出,村民们反应不一:有说丁老太不是人的,有说郑大强没种的,还有说王招娣心太黑,被打活该的。
站在不同位置的人对这件事持有不同的看法,遇到和自己持不同意见的,还要去驳斥一番,最好能把所有人都说服才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最初谣言里的俩位主角反倒是神隐了,这对陈芸来说是个好事,最近一段时间估计她都不用为流言所扰了。
晚上做饭的时候,陈芸看到只有浅浅一层底的油壶犯了难。
计划经济时代,绝大多数商品都按票供应,食用油也不例外。
农村里的人还能在自留地里种油菜换点油,城里的人全都得靠每月供应的油票。
陈芸一家虽然不是城里人,但一家四口,大的不事生产,另外三个又太小。他们吃油全靠郑卫华寄票回来。
郑卫华寄东西很规律大概是三个月一次。
上次寄东西回来是一个月前,原本壶里的油应该够他们吃两个月的。结果陈芸大手大脚惯了,一不小心给用的差不多。
她脑子里倒是有怎么省油的办法,但要是让和这里其他人一样,做菜的时候用布沾了油在锅底擦一圈,她觉得也办不到。
得想办法弄点油来。
陈芸心里打算,又把壶里剩下的油倒掉四分之一。
再最后奢侈一次吧。
昨天铁柱带回来的兔子还有半只,井里温度低,如同一个天然的冷藏室,兔肉放到现在也没坏。
陈芸烧了兔子,又舀了勺兔子的汤炒了个豇豆,一家四口吃了顿饱饭。
吃完饭又是烧水洗澡,陈芸把几个孩子打理好后,拿出一件特殊的裤子给铁蛋穿上。
这个裤子很特别,完全没有裤腿,厚度惊人,完全贴合了铁蛋的小屁股。
铁柱看起来很好奇:“这是什么?”
“尿不湿,防止弟弟尿床的。”这是陈芸花了两小时做出来的成品,裁了一件破棉衣,手被戳了好几针才做成的成品。
虽然成品相貌丑陋,针脚也很粗狂,但毕竟是她第一件成品作,陈芸还是很兴奋的。
她捏捏铁蛋的小鼻子,帮他擦掉嘴角的水渍,问他:“新裤裤喜不喜欢啊?”
铁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一个劲傻乐,乐一阵,扭头去看姐姐,啊啊吸引着注意力,然后对看过来的所有人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
晚上铁蛋和二妞照旧和她睡一起。
陈芸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家里要添点什么。
家里缺的东西太多,要买碗,要做衣服,要弄油,如果有机会最好买个暖水瓶。
家里缺的东西太多,陈芸手里只有十块钱。就算这个年代的钱购买力高,十块钱也买不到多少东西。
陈芸在心里算着物品价格,只觉得捉襟见肘,梦里都在想办法省钱。
隔天醒来看到渐渐熟悉的小破屋时,陈芸已经比较淡定了。
她洗漱完,给铁蛋解决完生理问题,又给铁柱擦了一遍药。
小孩子恢复能力强,铁柱身上都擦伤这两天已经结硬实了,不用担心轻微一个动作就裂开。
因为身上的伤,他这两天都没洗澡,伤口又在长肉,可把他难受得够呛。
陈芸做饭的时候,他就在门口哼哼唧唧,过一阵往厨房里转一圈,碍事的很。
“又怎么了?”两天下来陈芸对这个便宜儿子的性格有所了解,这就是个别扭的,要是没人问他估计得在她面前转一天。
铁柱撅着嘴,用背在门框上蹭了蹭:“身上痒。”
“我看看。”陈芸往火塘里塞了一根柴,拍拍手,掀开铁柱的衣服看。
小孩身上穿的是他唯一一件合身的衣服,洗过一次身上又多了两个洞,活脱脱一个小乞丐。
陈芸在他背上摸了摸:“哪里痒?”
铁柱抓了抓肚子:“都痒!我要洗澡!”
陈芸拉过他的胳膊,在伤口结出的痂上按了按:“还疼吗?”
“不疼,我要洗澡。”
“行,今天晚上洗澡。”他身上伤口差不多结好了,洗个澡问题不大。
“我现在就要洗!”铁柱眼睛一转,提出要求:“我去河里洗澡!”
“你想得倒是美。”陈芸白了他一眼:“河里是小孩子应该去的地方?掉下去怎么办?”
铁柱讨厌别人把他看成小孩子:“我不小。”
陈芸喷笑一声,在他头顶比了比:“嗯,不小?”
铁柱恼怒地红了脸,觉得被小看了。
“才这点大,什么时候长的比我高再说不小吧。咱们门前那条河年年都有人掉下去出事,你要是一不小心踩空了呢?”陈芸收了脸上的笑容,语重心长:“你要是出了事,让爸爸怎么办?妹妹和弟弟怎么办?”
铁柱虽然年纪不大,却过往的经历让他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他迫切渴望着长大,渴望成为弟弟妹妹的依靠,但同时在心底也希望得到父母的关爱。
陈芸的这番话铁柱听了进去,小孩沉默半响,突然说:“狗剩他就能下水。”
“啊?”
“他爸爸带他下水。”铁柱像是随口说了一句。
陈芸懂他的未尽之言:“等爸爸回来也可以带你去河里游泳。”
铁柱撇撇嘴:“他回来早不能下河了!”
郑卫华每年都有一个月探望配偶的假期,去年是十二月份回来的,距今已有大半年的时间。
小孩这是想父亲了。
陈芸拍拍他的小脑袋,不知道如何安慰。突然灵光一闪:“不如我们给爸爸写信吧。”
铁柱眼睛一亮,眨巴眨巴看着陈芸,过了一会又垂下脑袋,失落道:“我不会写字。”
“你不会不要紧,我会就行,到时候你说我来写,不是一样吗?”
小孩觉得不太一样,他更想亲自给爸爸写信,但是他一个字都不认得。
他撅着嘴独自生气了一会,退而求其次接受这个提议:“那好吧。”
顿了顿又说:“等我学会写字了就给爸爸写信!”
“行啊,等你伤好了就去上学。”
“我现在就可以去!”
陈芸说:“现在还没开学呢。”
铁柱对于给爸爸写信这件事积极性非常高,刚吃完饭就催着她赶快写。
陈芸刚把针线拿出来:“你衣服不补了?”
“先写信!”
言下之意衣服什么都是次要的。
“行吧。”他都这么说,陈芸还有什么意见?
她放下针线,找了几张信纸,铺平在桌面上。
几个孩子围拢在身边,二妞问哥哥:“这是什么啊?”
“这是信,我们要给爸爸写信!”铁柱一本正经道:“你想跟爸爸说什么?她会给你写。”
郑卫华回来的少,底下两个孩子对他印象都不深,但是铁柱对他很是崇拜,总是说爸爸多厉害多厉害。
受哥哥影响,二妞也很崇拜父亲,闻言期待地问:“爸爸要回来了吗?”
“不是回来,我们给爸爸写信,会有人帮我们把信交到爸爸手上,他看到信,就知道你们很想他啦。”
二妞啊了声,似懂非懂:“为什么要让别人交?”
铁柱也想到了这点:“我想自己交给爸爸!”
陈芸失笑,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温言道:“因为爸爸离我们太远了,我们走不过去,所以只能拜托别人了呢。”
“啊。”二妞张大嘴巴:“那别人好累啊。”
小姑娘皱着眉,很是为别人担心。
陈芸只能解释:“他们是坐火车去的。”
几个小孩最远只到过镇上,火车这种传说中特别厉害的交通工具令他们心驰神往。
“我想坐火车。”
二妞软软接到:“我也想。”
陈芸对他们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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