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有这个想法后征询了下几个孩子的意见,除了铁蛋不清楚之外剩下两个都很高兴,于是这趟行程就定了下来。
等到要拍照片的那天,一家人天没亮就起来了,换上最整齐的衣服,草草吃了饭就出发。
从前山村走到镇上要走一个多小时,他们要去镇上坐车到县城。
出发的时候陈芸抱着铁蛋,铁柱和二妞手牵着手。
二妞年纪小,身体瘦弱,没走多久就走不动了,陈芸也一样,铁蛋这小家伙实在是太重了,她手臂都没力气了。
她把铁蛋放下来,和二妞一起停在路边喘气,两个男孩子看着她们,铁蛋还张着手试图再让人抱起来:“妈妈,妈妈!”
铁柱抓着他的衣服把人拖走:“你这么肥,谁抱得动你?”
铁蛋又对哥哥张手:“哥哥——”
他嘴巴动了几下,流了点口水出来,“抱!”
“自己走。”
铁柱嫌弃道。
弟弟张了一会手,感觉有点累了,大声叹了一口,收回手靠在哥哥身上,打了个哈切。
“哎!”铁柱没准备,弟弟靠过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身体晃了一下,表情很是气愤,抬手想把弟弟揍一顿,想想还是没这么干。
陈芸在一旁看着笑话,她休息了一会,感觉恢复了点力气,锤了锤依旧酸软的胳膊走过去:“来吧,咱们继续走。”
铁柱看她抱着弟弟,有些吃力的模样,便道:“你让铁蛋自己走!”
陈芸对他说:“铁蛋还小呢,骨头都是软的,自己怎么走得了?”
她走在前面,两个小孩手拉手跟在后头。
二妞看着前方,弟弟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色。
一家人走走停停,出村之后天就亮了,脚下的路变得更为开阔。
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早上的太阳没多少威力,吹来的风凉丝丝的。
陈芸停在路边休息,摸了摸二妞的手:“冷不冷?”
二妞摇头,把手伸出来给她摸,之后就一直牵着。
休息到一半,村口的方向开过来一辆拖拉机,拖拉机开到他们面前停下,驾驶座的人探头问道:“小陈,怎么把孩子都带出来了?”
陈芸笑了笑,还没等说话,铁柱就迫不及待开口:“红林叔,我们去照相!”
“呦,照相啊!去县里吗?”他一招手:“我刚好去县里有事,捎你们一程吧。”
陈芸道了谢,带着三个小孩一起上了车。
车上已经有几个人了,都是顺路要去县里的。
陈芸上去的时候,坐在最边上的人拉了她一下。
“谢谢。”
“没事。”杨雪梅笑了一下。
杨雪梅是孙红林的媳妇,陈芸才穿过来,上山找铁柱的时候,就撞见过她一次。
原本她对陈芸印象不好,还和王招娣在背后说了她几句。
之后王招娣因为房子传小叔子和陈芸谣言,被婆家差点赶出去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其他人怎么想不知道,杨雪梅后来看到陈芸都挺尴尬的。
确认陈芸他们坐好了,孙红林重新发动拖拉机往前开。
车里的人顶着巨大的轰鸣声聊天,杨雪梅偷偷看了陈芸几眼,不巧被人发现了。
她有些不自然地扯起嘴角:“铁蛋这是困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抱一会?”
“不用……”
“哎客气什么?”她说着,就把铁蛋抱到自己腿上。
杨雪梅生了三儿一女,全都养活了,带娃经验比陈芸这个半路出家的多多了,铁蛋到她手上没多会就呼呼大睡。
小孩牙还没长齐,睡觉的时候喜欢张着嘴,陈芸帮他把嘴合上用鼻子呼吸,撞见杨雪梅看过来的视线,她解释道:“小孩张着嘴睡觉脸会变形。”
“这样啊?”杨雪梅倒是不知道这回事:“还是你们读过书的懂得多。”
“偶然听说过。”陈芸说:“我没什么经验,别人说什么好,就怎么做呗。”
“都是这么过来的,我生老大的时候也一样。”
杨雪梅心有同感,想想陈芸才嫁人就要照顾三个小孩,家里又没个长辈帮衬,觉得她很不容易。
之前她听说过不少流言,说陈芸怎么虐待孩子的,如今亲眼看到了,杨雪梅觉得流言信不得。
心态转变之后,杨雪梅看陈芸就顺眼了不少:“以后有什么事不懂的就来问我,咱们俩家离得也不远。”
陈芸眼睛一亮,她还真有问题要问:“我院子里的辣椒这两天突然死了好几棵。”
“你怎么养的?”
陈芸说了一遍。
杨雪梅听出问题,跟她说:“你水浇多了。”
“我看地有点干。”
“辣椒干点没事,用不到那么多水。”
……
拖拉机一路颠簸,在农机站门口停下。
陈芸带着孩子下车,和杨雪梅道别。
一路上俩人聊得很愉快,杨雪梅要去小姑家,临走前特地和陈芸说:“我们不赶时间,你带着孩子好好逛逛。”
“好的杨姐。”
以后世的眼光看,县城不大甚至有些破落。主干道是两车道的水泥路,路两边多是平房,偶尔有几栋筒子楼要高一些。
国营商店是县城的标志性建筑,一共有三层,相框在第二层有卖。
这里人多,营业员的态度算不上好,也没有特别差,陈芸拿了两个相框,一共付了五毛钱。
她把相框给二妞拿着,看到铁柱停在一处柜台前。
那是卖手表的柜台,负责这一块的营业员比别处的都轻松,上班还能嗑嗑瓜子。
“喀嚓。”
营业员吐了瓜子皮,对铁柱说:“想要手表?让你家大人来买啊。”
她说这个其实就是开玩笑,看铁柱身上的衣服也知道买不起手表这种大件。
铁柱看了她一眼,指着其中一块手表问:“这个多少钱?”
“一百二.”
“好多钱!”铁蛋惊叹。
他去打猪草或者捡稻穗一天只有三个公分,换成钱才三分,想要攒齐一百二十块,那要……算不出来。
“走了铁柱。”
陈芸叫了一声,铁柱走过去,在二妞手里接过相框,翻来覆去地看。
好不容易来县里一次,陈芸准备多买点东西,商店里不是所有东西都需要票的。
商店二楼卖工业产品,一楼卖生活用品,油盐酱醋糖,还有火柴、肥皂这些。
靠近楼梯的柜台在卖鸡蛋糕,不要票,八毛钱一斤,贵的让人咋舌。
鸡蛋糕味道香甜,勾得不少孩子走不动路,还有打滚耍赖要买的,最后被家长打了几下屁股强行拖走了。
郑家三个孩子也想吃,眼睛控制不住看过去,但除了最小的铁蛋,剩下的两个都没说话。
就连铁蛋也不是哭着喊着要,他吸溜了口水,眼巴巴看着鸡蛋糕柜台,扭头瞧了陈芸一眼,讨好道:“妈妈!”
陈芸装作没看见:“怎么啦宝贝?”
铁蛋指着鸡蛋糕柜台的方向;“妈妈!”
“想吃吗?”
铁蛋听得懂吃,闻言不住点头:“嘁!”
“那就买点吧。”陈芸抬腿往那边走去,买了三块鸡蛋糕,花了四毛钱,三个孩子一人一块。
铁蛋看到鸡蛋糕,笑得跟朵花一样。
陈芸撕下一点喂给他吃:“好不好吃啊?”
铁蛋嚼了两口咽下,一把抱住陈芸的脖子,大声喊:“妈妈!”
这是满意极了。
陈芸满眼是笑,扭头一看另外两个都没动静。
“怎么不吃?这个味道应该不错。”
二妞抿着嘴,露出一只可爱的酒窝,把鸡蛋糕一分两半,把其中一份送过来:“给。”
陈芸愣住:“给我的?”
二妞点点头,把半块鸡蛋糕塞到她手里,抱着另外半个咬了一小口。
陈芸觉得有些感动,她没给自己买并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母爱,只不过觉得这是郑卫华的钱,用起来有些心虚罢了,没想到二妞会这样做。
果然是个小棉袄。
陈芸对二妞笑,还没想好怎么说,手里突然一重,又多了半块鸡蛋糕。
铁柱把鸡蛋糕往她手里一塞就完事,两口把剩下的吃完,大步走在前面。
走了会看其他人没跟上来,不耐烦地回头:“去照相了!”
“别急,还有东西没买全。”
陈芸给铁柱买了两只铅笔,又给二妞买了根红头绳,还想给自己买点卫生巾的,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可能这东西如今国内还没有。
买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陈芸带着三孩子去了照相馆。
如今照相馆也是国营的,地方不大,只有个十来平的小门面,隔成两间,外面拍照,里面洗照片。
照相五毛钱一次,多洗的话一张照片额外加三毛钱。
陈芸付了八毛钱,给三个孩子合照一次,洗成两张。
照相馆的师傅收了定金,照相之前还给三个小孩化了个妆——就是擦了口红,再分别点个美人痣。
几个孩子在迎客松幕布前站好,铁蛋在中间,哥哥姐姐站两边。
安排他们摆好姿势后,师傅去照相机后面准备拍,陈芸扶着铁蛋站好,走到镜头外面。
三个孩子的视线跟着她动。
铁柱问:“你不拍吗?”
陈芸摇头。
要给郑卫华送过去的照片,她入镜做什么?
几个小孩都有些躁动,铁柱有些生气,二妞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小的铁蛋冲着陈芸张开手,让抱。
照相师傅盯着镜头看了半天,实在没办法拍,把黑布一掀出来了:“这位女同志,要不你也一起拍吧,多个人也不会多收钱。”
陈芸有些犹豫。
“快点吧,别耽误时间了,后面还有人等着拍照呢。”
“妈妈……”铁蛋张着手,跌跌撞撞往她的方向来。
陈芸赶忙上前扶着他,点头答应:“好吧,就一起拍。”
她环视一圈,指挥道:“帮我把那边的椅子搬过来。”
铁柱飞快搬回来椅子,陈芸抱着铁蛋坐在最中间,铁柱和二妞分立两侧。
二妞抱着她的胳膊,坐在腿上的铁蛋仰头看着她笑,另一侧的铁柱拽了拽弟弟的耳朵。
“喀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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