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 陈芸带着两个孩子去托儿所办登记。
托儿所起初在民国时出现,主要目的就是解放妇女, 至建国后开始大规模兴起。
家属区内的托儿所分成两个部分,三岁以下的为托儿所, 三至六岁为幼儿园。
铁蛋现在才两周岁, 所以和姐姐要分到不同的地方。
托儿所的运行成本大多数由部队补贴, 家庭只需承担很少的一部分。
陈芸带他们登记好, 交了钱,以后每天把人送过来就行。
想着明天就要去上班,以后和孩子们相处时间就少了,陈芸决定带孩子们出去逛一逛。
家属区离市区不远, 有公交车站台, 坐车半个多小时就能到最繁华的这条街。
市里有电影院, 有戏团, 吃的玩的都不少,连照相馆的规模都比老家县城大很多。
二妞不认识别的, 就对照相馆有印象, 指着照相馆外的玻璃门望着陈芸。
“想要照相吗?”
二妞靠着她腼腆地笑。
陈芸低头对她说:“想要什么说出来。”
小姑娘更不好意思了,抓着陈芸的衣服,好半响才点了点头。
“说出来哦, 点头没用的。”
“想要。”
陈芸说:“照相可以, 不过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二妞抬头看着她。
陈芸拿出一块钱,对二妞说:“你得自己去和照相师傅说,可以吗?”
二妞摇摇头。
她性格内向, 不善与人交际,遇见陌生人便觉得紧张。
“那好吧。”陈芸摊手,有些可惜地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就不照相了。”
二妞瞪大眼。
“妈妈?”
陈芸又对她说:“如果改主意可以随时和我说。”
她牵着铁蛋站在那,温柔又坚定地看着二妞。
二妞心里很想照相的,又很怕跟陌生人说话。
心里的天平来回摇摆,她看看陈芸,感觉有些委屈。
陈芸却当做没看见一般,对她说:“想清楚了吗?”
二妞撅着嘴,沉默了一会,对陈芸摇头,有些赌气:“不照了!”
“行。”陈芸并没有多说,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对他们说:“我们去国营商店逛逛?”
市里的商店可以称作商场了,虽然还是三层楼,但每层楼的占地面积都比老家县城要大很多,里面商品的种类也更加丰富。
商场二楼有一大片地方是卖服装的,男女装和童装都有,衣服的颜色大多是黑灰蓝,但仔细看,也能从中发现一些明亮的色彩。
陈芸带着孩子站在一处卖裙子的柜台前,售货员不算热情的介绍:“左边的裙子都是上海过来的,大人裙子五十一件,小孩二十一件,右边的大人三十小孩十块。”
营业员坐在柜台中间,以她为界限,分出的两侧大不相同。
左边衣服颜色款式变化多样,从连衣裙到半身裙都有;而右边与之相比便单调很多,连裙子都是无聊的灰蓝色。
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都是爱美的,二妞来到这个柜台就有些走不懂路。
陈芸问她:“想要吗?”
二妞没说话,渴望从眼神中透了出来。
“想要的话从我这拿钱,去和营业员阿姨说自己想要哪一件,让她给你拿。”
二妞抓紧了她的手,往前走了半步,又退了回去。
犹豫许久,还是没有跨出这一步。
陈芸心里叹了口气:“不要我们就走吧。”
二妞被牵着手和离开,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很是不舍。
陈芸故意放慢了脚步,想看看她会不会改主意,但一直等他们走下楼,也没听孩子出声。
她有些苦恼,二妞的性格实在是让她为难,一般小孩子要是遇到相同的情况早就乐得不行,她宁愿不要东西也不敢跟人说话,依赖心太强了。
今天试探几次都没结果,陈芸便准备带孩子回家。
一楼照例是卖日用品的地方,从油盐酱醋到锅碗瓢盆,还有各种吃的。水果糖、奶糖、汽水等等,在卖汽水的柜台旁边,还有个卖玩具的柜台。
玩具柜台热闹的很,柜台前站了好多个小孩子,偶尔有些家长带着孩子过来买玩具,总能收获许多艳羡的目光。
家里三个孩子都没什么玩具,铁柱就一把郑卫华做的小木枪,玩了一阵现在不太爱玩了。
陈芸打算给孩子们买一点玩具,心念一动,决定再试一次。
她牵着两个孩子走到柜台前,看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个小青蛙问:“可以把这个拿出来看看吗?”
营业员无聊地抠着指甲,看了眼陈芸手指的方向,打开柜门把青蛙拿出来。
小青蛙是上发条的,拧上发条就可以往前蹦。
这种玩具放后世小孩子估计都不会看,现在却是个稀罕东西。
铁蛋个子矮,看不到柜台,陈芸把他抱起来。
他盯着跳来跳去的小青蛙,激动得跟着直蹦。
陈芸差点抱不住他,松手把他放下来,问他:“喜欢吗?”
铁蛋嘿嘿笑着点头:“妈妈,要!”
“想要的话得求姐姐哦。”陈芸让他面对二妞,教他说:“跟姐姐讲,姐姐帮我买小青蛙好不好呀?”
铁蛋说不了那么长的话,把陈芸的话精简一番,变成三个字:“姐姐,买。”
陈芸也问:“弟弟想要青蛙,姐姐能帮忙买一个吗?”
二妞看看弟弟,再看看妈妈,两人的眼睛里都充满期待,二妞捏着衣角,扭头看向营业员。
营业员正在接待其他客人,态度有些倨傲。
二妞有些害怕和她打交道,不知道要怎么说话。
陈芸抱了抱她,温声说:“只要问下青蛙多少钱就行了。”
这一句话似乎没什么困难,二妞在心中默念了几遍,鼓起勇气点头。
她走到柜台前,拿起小青蛙,面对营业员,感到特别紧张。
营业员瞥了一眼,问:“要买这个?”
二妞赶忙点头,语气有些急促:“多少……钱?”
“五毛。”
二妞身上没钱,闻言看向陈芸。
陈芸弯下腰对她说:“姐姐也买个玩具吧,你自己挑好不好?”
说了第一句话,和陌生人开口似乎就不是一件难事了。
二妞在柜台中看了一圈,指着一个胶皮娃娃,对营业员说:“阿姨,我、我想要这个。”
“哪个?”
营业员探出头看,二妞往后退了退,又往前走了一步说:“这个。”
“哦。”对方看清楚了,回去把娃娃拿出来。
“多少钱?”
“一块二。”
二妞学过数数,对于金钱有一点基本的概念,知道一块二比五毛钱多很多。
她有些担心是不是太贵了,扭头看向陈芸,陈芸一句话没说拿钱出来,对她说:“再给哥哥也选个吧。”
铁柱的爱好很简单,喜欢的无非是枪炮这些,恰好柜台里面就有一把铝制的玩具□□。
这把枪是三样玩具中最贵的,一把枪要三块多钱,但做出来非常真实,还配有六枚子弹可以发射,但是打不远。
陈芸让二妞付了钱,找来的零钱直接给她揣着:“以后我每个星期给你一毛钱,你可以攒起来,想要什么自己就能买了。”
二妞刚刚买了东西,还有些兴奋,小脸带着粉,抱着娃娃问:“哥哥也有吗?”
“哥哥也有,你们都有。”陈芸说:“给你们的钱就是你们自己的,想买什么都行。”
二妞高兴地笑,用娃娃挡住半边脸,对陈芸说:“我想照相。”
“可以啊,照相一次五毛钱,你只要攒五个星期。”
二妞对五个星期多长没什么概念,陈芸就告诉她:“哥哥放一次假就是一个星期,五个星期就是放五次假。”
这么一说小姑娘就知道了,但她一想,总觉得哥哥要过好久才会放一次假。
“是啊,确实比较久,所以咱们要耐心点。”
二妞闷闷不乐,时不时看向陈芸,向看看她会不会再让自己去照相馆。
如果这次的话,她肯定不会犹豫了。
但陈芸没有,经过照相馆时一步没有停留。
三人在站台等公交车,上车之后陈芸对二妞说:“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是错过了,就像你照相的机会和小裙子,它们不是永远等在那的。”
二妞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错过了喜欢的东西,有些郁闷地趴在陈芸身上。
陈芸理着她的头发:“所以下次遇到机会,你得大胆一点,不要犹豫,直接向前冲就行。”
二妞在她身上扭了扭。
“知道了吗?”
“嗯。”小姑娘点点头。
第二天就要上班,这天晚上陈芸特地买了鱼。
鱼是江鱼,肉质细嫩鲜美,毋须多少调料,加点盐和老家自制的酱油清蒸,就是绝佳的美味。
吃完饭,她给家里写信,说了这一段时间的近况,以及自己要工作了,问候父母弟弟的身体如何。
写完她把信装好,随信放了几张工业券。
这工业券是郑卫华前几天拿回来的,属于军官的福利,全国通用,用来买各类工业产品。
陈芸有手表了,自行车暂时并不是特别需求,想起来陈卫军说想要攒钱买手表,就和郑卫华商量着把票给他,郑卫华也同意了。
信写好放到一边,陈芸伸了个懒腰,出去洗了手,回来时郑卫华已经铺好了被子。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再盖这么厚的被子就有点热。
陈芸打算要不要再做一床薄的,突然听郑卫华说:“我明天要走了。”
她思绪被打断,扭头问:“去哪?”
“不能说。”郑卫华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一定,你在家注意安全。”
陈芸翻了个身看过去。
“放心,没有危险。”郑卫华看出她想问的,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
“哦。”陈芸干巴巴道:“要帮你准备什么吗?”
“不用,准备了我也带不走。”郑卫华笑了笑,翻身压到上方,捧着她的脸亲吻:“只是今天可能要累一点。”
半响贪欢,第二天起来时郑卫华已经走了。
陈芸扶着腰起来,感觉自己差一点就完全废了。
她跟得了腰间盘突出的老太太似得艰难洗漱完毕,吃饭的时候都在想一件事:不是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吗?到底是她家的老牛太厉害还是她这块地不行,怎么完全颠倒过来了?
吃完饭,一家人同时出门。
铁柱背着书包牵着弟弟走在前面,陈芸领着二妞紧随其后。
路上,陈芸和二妞说着在幼儿园要注意的事情,着重告诉她:“如果有人想脱你的衣服,一定要拒绝并且告诉老师,如果老师不管,你就来找我。”
二妞点点头。
“要记住啊,千万不能忘。”陈芸捏捏他的脸蛋,掩饰不住的忧心。
今天出门比较早,离小学上课还有一回,陈芸先送二妞到幼儿园,再送铁蛋去托儿所。
托儿所里同龄的孩子不少,铁蛋刚进去的时候还挺高兴,结果一看陈芸要走,那脸色马上就变了。
“妈妈!”
铁蛋在保育员怀里挣扎,对着陈芸张手。
“铁蛋乖,你在这和小朋友玩,妈妈中午就来看你好不好?”
铁蛋猛地摇头,用更大的力气挣扎。
保育员让她先走,陈芸犹豫了下,顶着铁蛋朦胧的泪眼狠心离开。
她刚出门,便听到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陈芸捂着胸口,在门口停下脚步,有转身进去的冲动。
另一个保育员过来,见她这样便了然:“第一次送孩子过来?”
陈芸点头。
“小孩子就是这样,到一个新地方都不习惯,呆时间长了就好。”那人说:“你现在要是进去,下次走孩子保准哭的更厉害。”
这些道理陈芸都知道,只是理论知识谁都可以说,真的做的时候发现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陈芸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房间里保育员温声哄着孩子,铁蛋的哭声由大变小,再断断续续。
陈芸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了点心,一看时间快迟到了,赶忙赶往学校。
她到学校时刚好打铃,陈芸来不及去办公室放东西,直接去了班上。
课程表上,一年级的语文在下午,二年级是上午。
陈芸先讲了两节课,才在大课间去了校长办公室。
“陈老师来啦。我给你东西都交上去了。”校长对她笑了笑:“第一天上班感觉还行吧?”
“还行,同学们都挺懂事的。”陈芸解释了下:“早上送小孩去托儿所耽误了点时间。”
“理解、理解。”校长点点头,起来对她说:“来我带你去你办公室吧,顺便和同事们熟悉下。”
陈芸跟在他后面,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间房比校长办公室要大不少,摆了几张桌子,老师们都在。
校长进门之后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力:“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来的陈老师,暂时教一二年级的语文。”
“我叫陈芸,耳东陈,芸芸众生的芸。”
校长等她说完,领着人到其中一张桌子旁:“你就坐这吧,对面的李老师也是教一二年级,一个语文一个数学。”
那位李老师对陈芸笑了笑:“你好。”
“是你啊!”
陈芸惊喜,原来这位就是当时搬新家请客时送炉子过来的:“我当时还奇怪,铁柱什么时候人员这么好了,原来是老师啊。”
“铁柱?”李老师一眨眼。
“咳咳!”陈芸改口:“是郑启年。”
李老师失笑,对陈芸说:“我叫李从英。”
“你好你好。”
李从英的丈夫是步兵营的一位教导员,她比陈芸要早来半个月,借炉子的那次刚入职没多久。
据她所说,之所以那么主动,是因为铁柱帮过她的忙。
陈芸惊讶:“还有这回事?”
“当然。”李从英说:“我才来的时候学生都不听话,是你们家郑启年帮我管住的。”
“我都没听他说过。”
“这个孩子不错,就是不怎么乐意理人,但是班上孩子都愿意听他的。”
陈芸说:“他说班上同学都打不过他,我还怕他在学校欺负人。”
“没这回事,他不欺负人,这点你可以放心。”李从英很喜欢铁柱,还说:“等我孩子长大了,就让他和你们家铁柱一起玩。”
“他现在多大?”
李从英眨眨眼:“一岁半。”
陈芸:“……”
两人相视半响,突然一同大笑。
笑声好一会才停歇,陈芸脸上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对李从英说:“那恐怕不行,铁柱平时连他弟弟都不怎么愿意理。”
大概是磁场相合,两人认识十分钟关系便突飞猛进。
中午放学,陈芸和李从英一起去托儿所领孩子。
陈芸到的时候铁蛋正和其他孩子玩的高兴,一见到他立马变脸,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看着无限委屈的样子。
“妈妈!”
陈芸嘴巴抽了抽,看不出这小屁孩还有戏精的天赋,现在看他哭真的一点不心疼。
她弯腰按着小孩肩膀不让他靠近:“把眼泪擦擦。”
“呜呜呜妈妈!”铁蛋哭得伤心,用手随便摸了把脸,鼻涕眼泪全都糊到一起。
他这一哭,引得托儿所其他小孩也哭起来,一道道穿透力极强的哭声混在一起,振得地面都在晃。
别的小孩都哭起来后,铁蛋这个罪魁祸首反而消停了。
他睁大眼,吸了吸鼻涕看向四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还好意思看,都是你害的。”陈芸敲敲他的脑门,抽出手帕给他擦干净脸,擦完的东西她也不想要,揉成一团塞进铁蛋的小口袋里。
铁蛋看了看口袋,拍了一下,又抬起头朝陈芸笑。
“小混蛋。”陈芸牵着他往外走:“咱们去接姐姐去。”
陈芸要上班,午餐自然是在食堂解决了,吃完饭她带着孩子们回家,让几个孩子睡午觉,自己去邮局寄信。
邮局不远,走路就能过去,陈芸把信寄出去,顺便问了句有没有自己的包裹。
“叫什么名字?”
“陈芸。”
柜员查了下:“有的,今天刚到,你带回去吧。”
“好。”
她这刚答应,下一分钟看到邮局的人把包裹拿出来就后悔了。
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这包裹看起来又大又重,反正靠她的力量是没办法一个人搬回去的。
没办法,陈芸只能花一毛钱找人租了一辆车,把包裹拉到家属院。
拉车的人帮他把包裹搬上楼,陈芸给了钱,道谢之后把人送出去。
她转身去厨房拿了剪刀准备拆包裹,转身就发现铁柱出来了。
“怎么不睡觉?”
“不困。”铁柱说着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外婆寄过来的?”
“是啊,不知道什么东西。”
“我来看看。”铁柱上前,想要打开麻袋,但是力气不够。
“别白费力了。”陈芸拿着剪刀出来:“你让开我来。”
她从中间剪开麻袋,扔掉上半部分:“看看都是什么?”
麻袋里面堆满了减震用的木屑,拨开木屑,里面好几个坛子,神奇的是竟然都没碎。
“这还真厉害。”陈芸感慨,把坛子搬下来。
坛子一共五个,其中三个坛子装着不同的咸菜,另外两个是不同口味的酱。陈芸用筷子挑了一点尝了尝:“好鲜,你要不要尝一尝?”
铁柱摇头,问陈芸:“东西放哪?”
厨房太小了放不下,陈芸找了个阴凉的角落:“放这吧。”
铁柱看了看,抱着坛子过去。
“你能行吗?”
“行。”他稳稳走到地方,放下坛子,对陈芸说:“很轻。”
“很轻吗?”陈芸也抱起来一罐酱料:“这哪轻了?”
铁柱撇了撇嘴,默默从她身边走过,又抱起一坛咸菜过去。
五个坛子陈芸搬了两个,搬完揉着胳膊,另一边比她还多搬了一个的铁柱仿佛没事人一样。
陈芸看着有些不可思议,总觉得这小孩是装的,看了几眼提议道:“我们来掰手腕吧。”
“和你?”
“对啊,来吧来吧。”陈芸走到餐桌前,端起一只手。
铁柱看了一会,似乎有些不乐意,不过最终还是来了。
俩个人手不一样高,陈芸往后移了移,双腿叉开重心压低,对铁柱说:“来吧。”
铁柱握住她的手。
“我喊开始啊。三、二、一,开始!”
声音落下,二人一同用力,陈芸原本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个八岁小屁孩的,但真的比起来却觉得有点不对。
这小子劲怎么这么大?!
要是和铁柱掰手腕都掰不赢那多丢脸?
陈芸心想着,咬牙用了更大的力气。
两个人的手如同天平一般左右移动,最终还是陈芸略胜一筹。
她用了全身力气把铁柱的手压下去,龇牙得意:“还是我厉害吧?”
铁柱:“……哦。”
“所以就别说什么坛子不重了。”陈芸揉了把他的头发,赶他去睡觉,自己回房间准备下午的课。
*****
陈芸很快适应了学校的工作,并且初步建立了自己的社交圈。
在她入职一周后,学校又来了两名新老师,其中一名是从市里其他小学调来的,另一名之前是大学教授!
这位据说和军队的某个领导有关系,特地把他从大学调过来避难,就安排住在家属区。
老教授今年五十多岁了,身体很好,每天会早早起来跑步。
早上锻炼的人就那么几个,铁柱和教授分列年纪最小和年纪最大的,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然后过了一个周末,铁柱竟然跟陈芸说要去教授家。
陈芸惊讶:“你知道他住在哪吗?”
“知道,他让我去的。”铁柱问陈芸:“我可以去吗?”
“你们俩怎么熟悉的?”
“他跟我说了两次话。”铁柱回忆着说:“然后说给我用火柴搭桥,我想去看看。”
“那就去吧。”对于孩子和教授的交往陈芸很支持,还给铁柱拿了一块钱:“中午回来吗?”
“不回来。”
铁柱早上出门,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回家,手里捧着一座桥,走起路来小心翼翼。
桥全身是用火柴搭建的,没有用上任何胶水。
铁柱慢慢挪进门,把这座火柴桥小心放到桌上,对陈芸和弟弟妹妹说:“你们看这座桥。”
这座用火柴搭建的桥很简陋,有着结构上的美。
铁柱回房间拿了自己的铝制手.枪放到桥面上,桥身很轻易便承受住了。
“这桥搭了一天,他说送给我了。”铁柱笑着说,看得出很高兴。
“那你有没有谢谢教授?”
“我答应以后下课给他帮忙。”
铁柱看着陈芸道,有些怕她生气:“我会做完作业。”
“既然答应了就去吧。”
陈芸心里明白的很,这点大的小孩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去跟着学东西还差不多。算来他们是占了大便宜。
“教授一个人住吗?”
“嗯。”铁柱说:“他家很乱。”
东西随地乱扔,和垃圾场似得。
“那教授允许的话你可以帮他整理下。”
铁柱眉毛挤在一起,有些嫌弃:“行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铁柱算是认了个老师。
陈芸想着他一个人住,估计也只能吃食堂,便又买了两斤肉做了肉松让铁柱给教授带过去。
一同带去的还有两碗酱,肖月珍送来的黄豆酱配上肉末炒熟,不管是就馒头还是米饭都是一道美味。
铁柱这小子扣得很,看陈芸让他带这么多东西过去,有些不乐意。
“我们家都没留!”
“你想吃我明天再去买,这个送给教授。”陈芸双手捏着他的脸往上提,跟他说:“对教授态度好点知不知道?人家教你的东西比这点肉贵多了!”
铁柱板着脸说,好一会才不情不愿道:“行吧。”
才送走铁柱,家里便又来了客人。
“嫂子?”陈芸看看时间,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有事。”刘琳走进来,看了陈芸的屋子,心里有些隐隐的嫉妒。
她上次来的时候知道的少,看不出什么好不好,轮到自己装点家里了,才发现处处都要钱。
不说别的,单说陈芸家这个大沙发,她去家具厂问了下竟然要两百块!这不是明抢吗?
刘琳从沙发上收回视线,在陈芸脸上瞥了一眼,心里啧了一声。
这年纪小的女人就是不懂事,有钱就乱花,一点也不顾以后。现在花完了,以后两个儿子要娶媳妇怎么办?
不过也是,这两个儿子也不是她自己生的,怎么可能真的为他们打算?
以前还觉得她有福气,现在看来有个屁的福气,蛋都生布下一个,等郑卫华老了看她要怎么办?
“嫂子?”
刘琳被打断思绪,回过神对着陈芸笑了笑:“这不是我们搬家了,想请你们过去坐一坐。”
“没问题。”从她家请客开始算起都快过了一个月了,算起来房子确实应该弄好了:“大概什么时间,到时候我给嫂子去帮忙?”
刘琳还没确定:“等老金他们回来吧。”
金伟志和郑卫华是一同离开的,这都走了大半个月了。陈芸面上不显,实际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忍不住担心,害怕郑卫华出了什么事情。
“好的。”她点头,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开口问:“嫂子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我哪知道?”刘琳摊手,用教训的语气说:“他们男人在外拼事业,女人就不要多管了,有这个世家不如把身子调理调理,争取等男人回来再生一个!”
刘琳还对陈芸说:“我上次遇到一个神医,他有个祖传秘方,喝一个疗程准生男孩,我喝了两幅了,你要的话我把房子给你,你去抓药。”
陈芸:“……不用了嫂子,我怕苦。”
“为了生儿子苦点又怎么了?你别不好意思啊。”
“真不用了。”陈芸谢绝:“家里都有两个了,生不生无所谓的。”
“那又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刘琳白了一眼,觉得陈芸不识好人心。
陈芸尴尬的不行,她对生孩子真没那么大兴趣,反正又不靠孩子养。
话不投机半句多,送走刘琳后,陈芸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准备晚饭。
当天夜里,陈芸洗澡回来,照例去看了看孩子们,确定他们都好好盖着被子,才回到自己房间。
她关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明天的教案有没有疏漏的地方。想着向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咔嚓声。
陈芸猛然睁开眼,支着胳膊起身,神色警惕。
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没听到其他动静,以为是刚刚被被风吹的。
刚准备躺下,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
陈芸心里一惊,立刻起身。
“是我。”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郑卫华?”陈芸问了一声,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了来人的轮廓。
“你回来了?”
“嗯。”郑卫华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疲惫:“以为你睡着了。”
“刚准备睡。”陈芸打开灯,看清郑卫华的样子。
他看起来比走的时候黑了好多,也瘦了一些,脸颊凹陷进去,显得五官愈发凌厉。
“晚上吃了吗?”陈芸说着起身,准备给他做点吃的。
郑卫华没有拒绝,他上一顿还是早上出发的时候吃的,现在确实饿了。
这个时间点做饭既麻烦又费时间,陈芸想了想决定下面条。
家属区新开了一家粮油店,兼带着卖一些粉面,价格要比没有加工的大米面粉贵一些。
陈芸晚上刚去买了面条,预备明天早上吃。如今郑卫华回来,倒是留不到明天了。
她揭开炉子封口,用扇子扇了扇,火很快上来。
陈芸烧了水,水开后下面,滚了两滚捞上来,加上几勺之前做的肉沫炒酱。
“趁热吃吧。”陈芸把面端上来。
郑卫华确实饿了,不顾面才出锅就大口吃起来,速度飞快,两口就吃了半碗。
“慢一点。”陈芸皱眉道:“就算饿了也别狼吞虎咽,说了对胃不好。”
“行。”郑卫华抬头对她笑了笑,胃里有了东西缓过了饿劲,吃相便斯文起来。
他一连吃了三大碗面,最后把锅里的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才算结束。
陈芸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的肚子:“你不撑吗?”
“不撑。”郑卫华端着锅碗出去洗,洗完回来,陈芸也把他的衣服拿出来了。
“家里暖瓶里面还有热水,你将就洗把澡吧。”
“不用。”郑卫华接过衣服,没要热水,又走了出去。
他洗澡很快,陈芸没等多久便见他回来了,身上带着沁凉的水汽。
他穿着短裤和汗衫,汗衫穿在身上,似乎比平时更紧了一点。
陈芸奇怪地看了又看,想不通他这到底算瘦了还是胖了。
郑卫华晾好洗干净的衣服,回客厅便见到妻子纠结的模样。
“想什么?”
陈芸摇头,眼神在他胸口扫过,打了个哈切:“睡觉吧。”
郑卫华嗯了一声。
到了房间,陈芸率先上床睡到里面,留外面的位置给郑卫华。
现在比她平时睡觉的时间晚了许多,她有些困,躺床上后便闭上眼,让郑卫华关灯。
郑卫华应了一声,灯光熄灭,床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掀开被子躺进去,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陈芸听着声音,感受身边传来的热源,很自觉靠了过去。
她意识下沉,差一点就要睡着,却感觉有只手从衣服下摆探了进去。
陈芸稍稍清醒了点,从外面按住那只手,用困顿的声音问:“你干嘛?”
“想你了。”郑卫华在她耳畔轻啄,手里动作愈发放肆。
陈芸被他闹得睡不着觉,又忽然想起今天刘琳对她说的话,不知怎么就问道:“你想要我给你生个孩子吗?”
郑卫华动作一顿,手抽了出去,忽而紧紧把她抱进怀里。
陈芸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郑卫华的怀抱太紧了,弄的她有些透不过气。
她用力推开一点,喘息着猜测:“不想吗?”
郑卫华摇头,沉默半响,才用微哑的声音道:“我希望你能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汉语博大精深,增减一个字就会使句子产生极大变化。
比如“给我营养液”就是命令式的,听着让人很不舒服,容易产生逆反心理,在前面加个请,变成“请给我营养液”,看起来就舒服许多。
所以,你们都懂了吧:-)感谢在2020-06-09 21:10:04~2020-06-10 21:2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莫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点、幸福守候 10瓶;九方尘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