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群孩子们在海滩边上玩的正疯时,原朔刚忙完了私事,从外地回来。
一出C市汽车站,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熟悉的声音请他去城里派出所一趟。
受到此邀约的原朔并没有感觉到很惊讶,因为类似的电话他起码每两个月都会收到一次,有时候他没空去,梁伯就会代替他去。
叹了一口气,他拎上行李箱招呼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地址。
刚下车,吴警官就把他迎了进去,并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行李箱,笑道:“小原啊,刚回来啊?”
原朔把箱子立到一边,搓了搓手,尴尬道,“吴警官,叫我来,是不是又是因为我家那些孩子们的事?”
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吴警官也不跟他兜圈子了,开门见山的道:“是啊,昨天晚上明月初中的班主任跟我打电话,说他们班上俩孩子跟你们馆子里的小孩又打架了,打的那个脸上,嚯,鼻青脸肿,孩子去上晚自习,把班主任吓一跳。”
原朔刚想说话,吴警官就比了一个手势,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啥,对,那俩孩子就是郑玉书和郑永康,真是他妈熊孩子,我这里他俩兄弟一个月要来三趟。我跟他们班主任也说了,通知他们家长,该打打该骂骂,自己回家教育孩子去。”
原朔头疼的按了按眉心,心想,这要是一顿打就能解决问题,自己家那几个小崽子早就不知道多安分了。
“我跟那边的家长交代明白了,这边,当然就要来找你了。”吴警官点了一根烟,“小原,你说你一表人才,刚三十出头就回家乡来开福利院,这些年心思全花在那些孩子们身上,连老婆都没空娶,现在小兔崽子们大了,还越发调皮捣蛋了,怕是更加没姑娘敢跟你好咯……”
原朔无奈的笑着,跟吴警官聊了好一会儿,末了再三保证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又给吴警官递了根烟,才长舒一口气回家了。
回到家里原朔发现,整个道馆里,竟然空空如也。那些本该出现在小操场上喊着一二一跑步压腿的孩子们,竟然连一个鬼影都没看见,就仿佛早知道他要来训人似的,齐刷刷的跑的无影无踪。
梁伯还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听见了敲门声,连忙把门拉开。
原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梁伯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道:“先生,您回来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原朔问:“大家人呢?都跑哪去了?把秋陆给我叫过来。”
梁伯一愣,支支吾吾的道:“他们,他们一早都出去了……”
“去哪了?”
“好像是去了海边吧,还带了一堆东西,也不知道到底干嘛去了,神神秘秘的……”
原朔越发火大,一下车先被叫到派出所教育一顿不说,回来了罪魁祸首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这才出去几天啊,都能猖狂成这个样子,要是一个月不回来,还不都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要反了天了。
梁伯看他一副气势汹汹要去逮人的样子,心道大事不妙,但又没法提前给秋陆他们通风报信,只得在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
十几号人的目标还是十分明显的,原朔一路上随便问了问,就找到了海滩边上。
原朔一眼望去,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们。
他们像是已经玩耍了很久了,一个个脸颊上都红红的。
有的挽起裤子露出小腿,在堆沙滩城堡;有的勾肩搭背的在玩不知道是什么规则的游戏,快意的大笑声远远的就传到他耳朵里了;有的则在围着一个炉子样的东西,一边戳里面的炭火一边聊着天……
此时天才刚亮没多久,沙滩边有海鸟偶尔掠过,带起一丝丝涟漪,海面上金灿灿的,风景实在很好。
原朔穿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面颊上还带着一丝整夜坐火车的疲惫,清凉凉的海风拂在他脸上很舒服。
于是他就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手机铃声将他的思绪唤回。
“喂?梁伯啊。”
“嗯,找到了。”
“……海滩。居然一大早跑到这里来吃烧烤,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鬼主意。”他低低的笑了两声。
原朔一边握着电话,一边沿着小路,慢慢靠近海滩上的孩子们,直到几乎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他听见敖志明那个大大咧咧的粗嗓门在询问“怎么样,这个生日过的开心不开心”,很快,又听见小六子聒噪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阵嘈杂,最后,是秋陆笑着说“满意满意太满意了,我这波大哥真当的不亏”。
“嗯?没什么。”
“这样吧,梁伯你跟食堂说一声,让他们中午做一些蛋糕,就说给大家加餐。”
挂断了电话,原朔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夏日的这个清晨,让他想起了很多久远的回忆。
比如自己三岁时流落街头,因偷走一个馒头而被人追着打的事情;还有自己在少年时期遇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们曾一起去飙车,一起上街打架,一起在海滩浮潜的事情;后来,他收到了人生第一个生日蛋糕,两人一起在烛光中许愿。
他曾以为青春早已逝去,不必追忆,此刻又觉得,那些的记忆如此鲜明,过去的人和事都还活着。
*
洗完澡躺在床上时,秋陆心脏还砰砰砰跳的欢快。
他用手背贴贴自己的脸,脸颊上还是热热的,也不知道是开心的还是怎么的。
这一天过的,实在是太离奇了!
虽然敖志明他们给自己过生日是让他觉得挺意外的,但原朔从外地突然杀回来发现他们一大早全跑了竟然没发火训人反而让食堂给大家加餐更让他觉得震惊!
他们这一顿小蛋糕吃的可谓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就怕是先礼后兵,结果原朔全程脸上都挂着和煦的微笑,看的秋陆心里是更慌了。
结果直到吃完饭,原朔都没提什么要跟他算账的事情。
秋陆趁机拎着小跟班溜之大吉,兑现承诺,带着方霍逛了一下午的市区,教他认了几个地标式的建筑,最后搭着公交车回来了。
方霍是后洗澡的,出来的时候就见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橙黄色的小台灯。
在外面浪了一整天,秋陆开始感觉到困,看见他出来,迷迷糊糊的带着睡意说:“你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放到旁边吧,我明天早上起来再洗。”
“不用了,我明天自己洗。”
秋陆打了个哈欠,心想你自己洗就洗吧,只是晾的时候还不是得我帮忙,谁叫你人矮腿又短。
他又想起这小子垫着脚努力的挂衣服的样子,忍不住埋在毯子里闷闷的笑了两声。
方霍轻手轻脚的把衣服都放好,又爬到自己的床上去,背对着秋陆,打开了自己那头的储物柜,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
小台灯还没关,秋陆睡不着,眼睛掀起一条缝,问:“找什么呢,明天再找吧,睡吧,你不困啊。”
话音未落,方霍就跳下床,踩着拖鞋啪嗒啪嗒朝他走过来了。
秋陆翻了一个身,侧着身子,睁眼看他,只见他白玉一般的脸蛋儿在橙黄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娇嫩了起来,两只眼睛又圆又亮,显得别有目的。
“你干嘛?”
方霍走到他床前,有些兴奋的趴了下来——整个小小的身子都挂在他床沿边上,一张小脸儿凑的很近,近的连呼吸声都能听的见。
秋陆被他这动作弄的一愣,下意识的将身子往里面靠了靠,又问了一遍:“你干嘛啊?”
这小孩又闹什么毛病啊?
方霍变戏法一般掏出个精巧的天蓝色的绒布小盒子,拖在手掌上,递到了他眼前,然后脸蛋红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陆哥,我刚刚看了表,还没过十二点,所以应该还来得及……这个送你,生日礼物。”
在秋陆呆愣的目光中,他将那个小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块质地温润的玉,散发着莹莹的光泽。
方霍将那玉拖的愈发近了点,期待的看着秋陆。
“你……”秋陆喉咙有些干涩。
他咽了一下口水,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块玉——天蓝色的盒子,玉是纯圆的形状,个头很小,大约只有小拇指那么大,两边都有小洞,用一根红线从左至右的串了起来。
方霍继续道:“原本是打算今天在逛街的时候,遇到什么好的就买下来,可是看来看去都没什么合适的,所以就把这个送你——这个我有一对儿,另一个在我柜子里呢。”
他转身就想去柜子里翻另外一只给秋陆看。
“唉等等等等,你别去拿了。”
秋陆尴尬的脸都要抽筋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玩意有一对儿!
他还知道,这应该就是原著中,方霍在十六岁的时候送给女主的那块定情信物!在两人那分离的五年里,女主每天都抚摸着这块玉从中汲取爱的力量!
这么重要的道具,居然提前五年就出现了,还被这么随便的就送给了他?
秋陆干笑一声,把盒子合上了,方霍不解的看着他。
“小霍啊,这玉,看起来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方霍沉默了一会儿,道:“陆哥不会是不想要我的礼物吧。”
“不是,”秋陆无语,“我们俩这才认识多久啊?一个来月吧,你就送我玉,难不成你每认识一个朋友,都随便这样给人送东西?”
方霍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从来没有过朋友,你是第一个。”
秋陆:“呃。”
这倒是。
“而且我也没有随便,我是认真的。”
方霍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整个人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如果有耳朵的话,想必定然是耷拉下来的,“来这里的日子,你对我很好,很照顾我,帮我洗衣服,帮我穿袜子,带我打拳,还帮我……”
“停停停!好了好了!”
秋陆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实在听不下去了,越听越觉得自己这保姆实在太过称职了点!
方霍拿那种又乖巧又可怜的眼神盯着他看。
秋陆是最抵挡不了他这种表情的,没过三秒就完全败下阵来。
罢了,按方霍这遇到一个对他好一点的人,就忍不住把重要道具乱送的个性,还不如自己帮他收好算了,反正两个人就睡一个屋,从他柜子里移到自己柜子里,没什么区别。
“行吧,”秋陆接过了那个小盒子,当着他的面,郑重的放到了自己的储物柜里,“我就先帮你拿着,行了吧?”
方霍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秋陆把他赶到自己床上去睡觉,顺便指挥他关了灯,灯灭了之后,秋陆迷迷糊糊的道:“原叔回来了,今天没找我们,明天是肯定会找的,总觉得今天对我们好的太诡异了点儿。”
方霍在黑暗中悄悄翘起嘴角,低低的应道:“嗯。”
没多时,房间里响起来一前一后两道均匀的呼吸声,混着窗外时而沙沙的树叶声,像一首静谧的夜曲,令人无比安心。
生活就一直这样下去吧,也挺好。
两人不约而同的这样想着,一齐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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