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响起,铃铃铃,铃铃铃。
不到十秒,秋陆就被吵醒了,不止是因为闹钟的声音实在是吵的不行,还因为昨晚睡觉时窗帘忘了拉上,此刻炫白刺目的日光正从窗户外洒进来,激的他眼皮直跳。
秋陆这一晚上睡的不太好,被酒精侵蚀的头重脚轻,做了无数个梦,这会儿还昏昏沉沉的。
前几天,高考成绩刚出来,他带着一帮人守在电话前拨号码查分,听着那道甜美的女声报出编号为CXXXX的考生陈浩的分数后,众人都开始尖叫了起来。
隔了没几天,也就是昨晚,原朔在前面一条街的港式饭店摆了三桌酒席,庆祝方圆十里第一个名牌大学生的诞生。
原氏道馆的孩子们头上顶着个小流氓的名号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学生,还是正儿八经的名牌,不止原朔高兴的红光满面,其他孩子也都一个个头昂到了天上,是得好好闹一闹。
当天晚上,不止道馆所有人都来了,就连开货车的老邱、卖麻辣烫的赵姐也都来凑热闹,一群人吃饭喝酒到了半夜,后来又有人提议说要去深夜麻将馆打麻将。
秋陆当时一个人就喝了三瓶,最后醉的连路都看不清,被人扛在背上背回来的,也不知道后面他们到底去没去打麻将。
秋陆眨巴了两下眼睛,在床上小小的舒展了一下四肢,却发现根本伸展不开。他顿了一下,下意识的脚往右一蹬,头往旁边一转,眉毛瞬间就竖了起来,宿醉的喉咙还有些沙哑,他低吼:“你他妈……什么时候到我床上来的?!”
被吼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呼吸平稳,还在熟睡。
秋陆视线下垂,只看到一个毛绒绒的头顶、小半个轮廓分明的侧脸以及阳光下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
他头正正好搁在秋陆胸前,是被秋陆训过很多次但永远都会再犯的吃奶姿势。
秋陆心头火起,一脚踹过去,脚掌便陷入了一片温热的皮肉里,确定这是他腹肌,更加肆无忌惮的踩了几脚,恨不得就这么把他踹到床底下去。
可惜这小子早就不是秋陆能当皮球一样随便拎来拎去的体型了,秋陆踹了没几下,没踹动,却挠痒痒般的把人弄醒了。
他埋在薄毯里笑了几声,用手将秋陆在他肚子上乱动的脚扣住了,牢牢的按在自己腹部,刚醒的声音低沉沙哑,“别乱动,痒。”
秋陆:“……草。”
早在很久之前,方霍那张床就请人来修好了,两个都在长身体的男孩子,不可能一直挤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
搬回自己床上的那天,方霍还有点小伤心,一步三回头的走,那架势秋陆都怀疑他是要搬家,而不是仅仅滚回自己床上去。
结果过了没多久,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方霍又爬回来了,搂着他睡的香甜,刚好那天晚上秋陆也有点冷,就没说什么。
在那以后,便会偶尔发生醒来还有另一个人挤在自己床上的情况,秋陆见怪不怪。
可偏偏今早一醒看到他的脸,秋陆就开始来气,因为他想起了昨晚——本来大家都坐一桌,商量好了二对二划拳喝酒,谁输了谁喝,一般玩什么都是秋陆和方霍一个队,打牌划拳,无往不利,可偏偏昨晚方霍一个劲的缠着陈浩问东问西,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把秋陆剩给了小六子。小六子那蠢货呆头呆脑,害的两个人都被灌的不行,到最后腿肚子都打颤。
秋陆越想越气,换另一只脚踹他,力气还挺大,结果没两下,另一只脚也被他摸了过去,形成一个完全受制于人的姿势。
秋陆吐出一口恶气:“我数三下,马上起来,再不起来你就滚到学校宿舍去睡吧!一——二——三——”
话音还未落,方霍眼睫毛就抖了几下,紧接着睁开,一双眼睛沉静的像一泓湖水,他笑道:“干嘛,火气这么大?”
“你下不下去?”
“好好好,你别踢别踢,我马上起来……”方霍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来。
他踩着拖鞋下床,去对面储物柜拿衣服。
方霍这几年就跟吃了猪饲料似的长的飞快,微微弯着腰还比那面大储物柜高出一大截,秋陆几百年前就放弃跟他比身高了。
秋陆靠在床边,没为他刚刚哄小孩似的口气生气,漫不经心的问:“昨晚你把我弄回来的?”
“是啊,”他挑了件白色的短袖,转过身来,毫不避讳的在秋陆眼皮子底下脱掉睡衣,露出整个线条优美的上身,年纪不大,腹肌的沟壑却已经道道分明,两道人鱼线斜斜插入短裤裤腰里,他套上短袖,拨了拨被领口弄乱的头发,道:“除了我还能是谁?”
秋陆哼了一声,很不给面子,道:“我还以为是敖志明呢。”
毕竟你昨晚整个人都跟浩子长在一起了似的,还能记得你哥我在哪、喝了多少酒?!
方霍脸上表情瞬间就垮下去了,眉尖蹙起来:“怎么可能,让他背你我不放心,陆哥你忘了?上回他笨手笨脚,害你摔了。”
“哦。”知道昨晚是他把自己背回来的,秋陆心情好了一点,也翻身起床换衣服,刷牙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什么,迟疑道:“那我昨天,喝醉了,没干出什么不该干的事情、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他酒品一向不算太好,喝醉了会说胡话,据说上一回他对着敖志明说自己原本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把他们笑的半死,第二天狠狠的嘲笑了秋陆一顿。
可能是秋陆脸上担心的表情太明显,方霍挑了挑眉梢,沉吟道:“让我想想,好像是说了很多,不过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秋陆急了,觉得昨天晚上肯定是不堪入目了,含着一口泡沫,急急的跑过来,仰着脸问他:“什么想不起来,你赶紧想!”
方霍看他一眼,含笑道:“你这么看我,我更想不起来啊。”
秋陆气的踩他,方霍被踩的直叫,表情夸张的真的跟被踩的特别痛似的,尽管被这鬼精的小子用同样的手段耍过很多次,秋陆还是扔下牙杯跑过去,抬起他一只脚,“真疼啊?我看看?”
敖志明拎着两份早餐过来找他们,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不堪入目的场景。
方霍那小兔崽子坐在床上,大爷似的翘起一只脚,而他们秋陆就跟个老妈子似的半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脚放在自己膝上,一脸心疼的不知道在瞧什么。
敖志明倒抽一口气,半晌缓过来了才叫道:“你们干嘛呢!”
两人齐齐朝这边看来。
敖志明抚着胸口,“我靠,我真的服了,方霍你这都多大了?还让他给你穿鞋?至不至于?!”
敖志明显然是误会了,秋陆也懒得解释,既然他都那么说了,干脆顺杆往上爬,抬起方霍一只脚,又温柔似水的给他套上袜子,完事了穿上鞋系上鞋带,朝敖志明扔了个白眼,“不行?没见过当大人的怎么带小孩?”
敖志明目瞪口呆,一脸嫌恶:“他都十八了,站起来有你两个高,还特么小孩?”
方霍的身体微微一僵。
秋陆挽起袖子要跟他打架,敖志明滑溜的跟鱼一样的,扔下早餐一溜烟跑了。
敖志明跑了几步,越想越不得劲,拐了个弯儿去找陈浩吐槽。
“……你敢信?老子当时都震惊了,你说这小子再粘秋陆,这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是不是还得咱陆哥伺候他洗澡上厕所啊?”
敖志明越说越气,想起刚刚秋陆跟个佣人似的半跪在方霍面前,就一阵不舒服,觉得他家陆哥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行了,别嚷嚷。”陈浩现在已经是一名准大学生了,前几天刚换了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有了一丝成熟的气质,他推了推眼镜,道:“你别操心他俩,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今天不用上班?”
“我今天休假,哎你别转移话题,”敖志明一敲脑袋,突然想起什么,“我越想越不对劲,你还记得几年前吗?就小磨刚来那会,原叔让陆哥照顾他,后来怎么没成了?”
陈浩想了想,“不是方霍生病?然后陆哥得看着他,腾不出空。”
“对!就是这个!我现在一想,当时那是什么病啊,不就一感冒吗?喝了两天热水就好了,结果那小子硬是又哭又闹的,非让秋陆陪他睡照顾他……哦还有!他那感冒好像还是头一天晚上自己非得洗冷水澡洗出来的!”
陈浩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哦,是挺奇怪的,然后呢?”
敖志明:“所以方霍这小子人品有问题!平时在外边看着挺礼貌挺聪明一孩子,怎么老是折腾我们陆哥啊?我以前还没看出来,最近这越想越不对劲啊,哎你说陆哥怎么得罪他了?”
敖志明这人挺讲义气,这些年跟着当初台球厅的老板跑其他生意,在外面也结交了不少弟兄朋友,和道馆里的老朋友们关系也都维持的很好,三不五时回来一趟,给大家带点零食啤酒,也就是这两年吧,却独独和方霍关系仿佛降到了冰点。
倒也不是剑拔弩张的那种不好,毕竟都是成熟的大人了,没小时候那么幼稚,只是相比起其他人来说,总是有一丝丝的不对付。
要让敖志明自己来说,他也说不清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这小子见了自己也不一张笑脸叫明哥了,就算笑,看着也像是皮笑肉不笑,瘆得慌,不如不笑。如今又让他发现方霍总是奴役他们秋陆,这下可好了,新仇加旧恨齐齐上头!
结果陈浩却破天荒的没跟他站到统一战线,他想起了这些年的很多事,又想起昨晚,方霍很谦虚的向他讨教了一些报志愿的问题,说是为明年准备。
陈浩若有所思的笑了,道:“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
敖志明:“……”
操,为什么感觉在被当傻子糊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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