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晚上十一点半,附近的诊所基本上都关门了,除了一些小型药店还在营业。

    下楼后,江纾拐出那条发出阵阵恶臭的小巷,在对面的拆迁楼旁边看到一间小到不仔细看就看不到的药店。

    ……

    江纾怀疑的想,这里的药真的正规吗?

    可惜没有更好的选择,江纾只迟疑几秒后就走了进去。

    挂在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响了几下,看店的应该是这家药店的老板娘,看起来四十有几,正吃着夜宵,抬头见是江纾,八卦地问了一句:“来给姓秦那家买药的?”

    他们这地方小,邻里间都是认识的,秦蓉在他们这也算是个名人了,平时生活平平淡淡,总得嚼一些舌根来丰富下无聊的日子,而秦蓉就是他们最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题人物。

    大概是今晚打架的事被老板娘看到了吧,毕竟是正对着,想出缘由后,江纾随口应了句:“嗯。”

    “拿瓶碘伏跟一包医用棉签,还有软膏。”江纾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再来包纱布。”

    “秦蓉那婆娘又打儿子啦?”老板娘提高音调说道,眼睛里装着对新八卦的求知欲。

    江纾拿出手机扫码,抬眼问道:“怎么,秦墨经常来?”

    “岂止啊,几乎每天都来。”大概是难得碰到个愿意跟她聊八卦的年轻人,老板娘特别热情,一张嘴就把秦墨一家子的底掏得一干二净。

    “每次来不是手伤了就是腿伤了,那身上就没一处是好的,这孩子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娘,这秦蓉啊就不是个好东西,你看她现在都老成这样了,还每天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我听说啊,她是做皮肉生意的,还是鸡头呢!这孩子估计是哪个客人留下的,也难怪这婆娘天天骂野种,杂种,可不就是嘛,不过这骂来骂去,还不终究骂到自己头上呢嘛。”老板娘说着笑了起来。

    江纾同样微笑着,只是不尽眼底:“你们怎么不试着劝劝秦蓉呢?”

    “哪里敢啊,那是人家家事,我哪管得着。”老板娘眼神有些发虚,“再说了,打自家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关我什么事,小伙子,我劝你也别去管他们家儿子了,在那种家庭里长大的,性格指不定扭曲成什么样,他那双眼睛,我见了都发怵。”

    “是吗。”江纾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秦墨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

    虽然青涩却已见未来雏形。

    很漂亮。

    “我自认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想做个冷漠的人。”江纾眉眼都带着温柔,连说话都软了不少,温声劝道:“秦墨人很好,很孝顺,如果你没有接触过他的话,就不要过早的去否定他了。”

    可能是没见过像江纾这样的老好人,老板娘惊得直愣愣地看着他。

    江纾提起装好的药,脸上的温柔也消失不见了,淡淡地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早点休息。”

    老板娘尴尬地送走了江纾,等他走远后,小声嘀咕道:“……这人怕是个傻子吧。”

    夜里的风不大,却吹得江纾浑身发冷,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袋子。

    现在的人都是这样,漠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不关自己的事,就不会去多‘管闲事’,极少有人会站出来阻止。

    秦墨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心里对世界的那点爱早已被磨灭光了吧。

    明明曾经拥有快乐的童年,明明刚开始的母亲还是爱他的,明明他曾有过原主这一份独属的温柔……

    而现在,他什么也没有。

    孑然一身。

    唉,江纾轻叹口气。

    这次任务恐怕不会太容易善终,希望到最后能安然脱身,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为好。

    不多时,江纾走到秦墨家门前,大门紧闭着。

    “笃笃笃……”

    江纾敲了三下门。

    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夜已深,附近的居民早就睡了,他敲门的声音虽不大但不至于连里面的人都听不到。

    秦墨可能不想见他。

    得出这唯一的结论,江纾抬起的手犹豫着放了下来,沉默片刻后,道:“药我给你放门口了,记得出来拿。”

    门外窸窸窣窣响了一阵,之后就再也没发出一丁点声音了,秦墨背靠在门上,听到声音彻底消失,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的露出失望的神情。

    果然。

    他没有去开门,轻手轻脚的龟缩着坐在门边,房间内的秦蓉疯累了过后就睡着了,他不敢进去吵醒她,以前被秦蓉打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睡在门边,这里让他有安全感。

    身上是沐浴完散发出的花香味,秦墨把头埋在胳膊里深深吸了一口,这一刻,无比安逸。

    他放松下一晚上紧绷的身体,渐渐地陷入沉睡。

    一墙之隔,两人以同样的姿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

    第二天一大早,大概五六点的时候秦墨就醒了,他先回到房间给秦蓉松绑,接着去厕所洗漱。

    过于杂乱的刘海被他撩到脑后,露出那张很有辨识度的脸。

    秦墨长得并不赖,他的五官深邃,鼻梁挺拔,可能是双目太过黯淡,看上去有些沉郁。

    快速洗漱完后,他换上校服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声闷响。

    就像是有人倒在他家门口的声音。

    他第一反应不是去开门,而是突然想起昨晚好像并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那一刻,他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门开启的瞬间,江纾就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站在面前高大的身影,迷迷糊糊地道:“早。”

    昨天晚上他整宿没睡好,穿得少,夜里楼道吹来的风冷得他直哆嗦,地板很硬,背靠的墙也很硬,原主出身不错,哪受过这种苦,一觉醒来身体就在不停抗议了。

    江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揉着发酸的腰间,拎起陪他整晚的那袋药,递给一直盯着他沉默不语的秦墨。

    秦墨没有接过:“就为了这个?”

    江纾此时的脑子还在发懵:“什么?”

    秦墨抿了抿唇:“在这蹲一整晚?”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江纾笑了下,道:“你没给我开门,我担心你伤口可能会发炎,想着我说我走了后你应该会来开,结果……”

    他的笑跟往常不太一样。

    有些笨拙,慌乱地掩饰自己讨好的行为。

    秦墨忽然有种想去抱他的冲动。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

    他接过那袋药,转身进门了。

    就在江纾以为秦墨不会理自己时,秦墨沉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来。”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却另江纾如蒙大赦。

    一进屋后,秦墨就从衣架上收下一套校服跟一条毛巾,扔给江纾。

    江纾不明所以。

    秦墨看都不看他一眼,道:“洗漱,换衣服,去学校。”

    秦墨的转变让江纾有些应接不暇,大概是昨晚的行为感动到他了?

    江纾在秦墨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笑了一下。

    江纾走去厕所把衣服换了,秦墨的衣服略微宽大了些,江纾比秦墨稍矮一点,差距不是特别大,不过秦墨的骨架比他宽,身材貌似也不错,江纾在脑中想象了一下。

    出来时,秦墨正在门口等他。

    江纾看见他额头上已经结成一块的血痂,随口问道:“用药了吗?”

    秦墨侧过身子,冷漠地道:“不需要。”

    江纾闻言顿了一下,依旧坚持着:“会留疤的。”

    江纾总能在某些事情上异常执着,可能把它造出来的人给它多加了条偏执的属性吧。

    秦墨不肯上药,江纾决定亲自动手。那包被秦墨晾在一边的药还孤零零地留在桌上,江纾直接拎了过来。

    秦墨看着他的手伸进了袋子里,打着商量的口气道:“我不想迟到。”

    江纾:“……抹个药不需要多长时间。”

    秦墨忍了忍,妥协道:“去学校。”

    这点伤口根本不算什么,除非大的伤口秦墨是不会用药的,因为——

    他真的很讨厌药味。

    药的味道会让他联想到医院,在外婆最后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在医院陪着外婆。

    医院带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自己的人。

    秦墨大可直接拒绝江纾,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弯子,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妥协,他不愿去深想。

    或许是想看看江纾能演到什么时候吧。

    他陪他,继续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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