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纾只觉自己在空中漂浮了很久,所及之处皆是柔软的棉花,白茫茫一片,裹住他全身。
扭曲中,他对时间毫无概念。
接着,他先是察觉到这些棉花的消散,而后身体完全不受控的往下坠,下面是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他就如同断臂之鸟,徒劳地挣扎。
凛冽寒风向他扑面而来,刺骨冰凉,江纾试图蜷缩身躯,却仿佛受到了什么阻力,只能任由无情的冷风蚕食掉他的身躯,胸腔内的空气被一点点挤走。
江纾感到窒息,生命受到威胁的强烈感觉迫使他奋力反抗,意识在慢慢向身体收拢,缠住身躯的冷冽寒风变成了一滩水。
水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身体的主动权逐渐掌控,有一只大手按在他的头上。
那只手用力地抓起他的头。
接触到甘甜的空气,江纾不知道自己吸了多大一口气,疯狂地填充着干瘪的胸腔。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清醒了吗,小子。”
几步之外,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随时会倒塌的破旧小木椅上。
目光所及之处,那只木椅正承受着自己接受能力之外的重量,江纾不禁担心这位大哥随时要摔在地上。
但显然他现在更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
抓着他头的男人啧了一声,猛的抬起他的头,恶声恶气地呸了一下:“大哥问你话呢!”
眼睛努力地眨,驱赶眼眶中剩余的水雾,江纾总算看清来人。
大粗金链,金光闪闪的龙纹身,钥匙扣上的宾利钥匙。
是个熟人。
秦蓉欠债的那位大哥。
“这是何意?”江纾勉强扯起一点嘴角,眼中一片冰冷,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现在正处于爆发边缘。
AI的课程训练里包含了格斗术,但若是原主不会这些,他是不可以暴露出来的,他以为在这个世界里以原主的身份至少没有多少人敢这么对他,所以才放心这些人迷晕他,结果居然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醒来。
真当他是好拿捏的?
双手被一条粗绳绑住缚在身后,那些人似乎是以为他身体孱弱没有任何威胁,便只是简单的走个形式,江纾不经意的退后一小步,趁着抓住他头的小混混毫无防备时,发狠地踩住那人脚尖。
小混混没有想到江纾会突然发力,手上一松,江纾抓准时机迅速弯腰转到他身后,顿时两人位置调换,江纾一脚踩上小混混的膝盖,迫使他跪下,小混混跪下的同时他已经解开了手上绑相粗糙的粗绳。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几秒,仿佛是一瞬间完成的事。
大哥惊愕地愣在原地,手中抽着的烟烧了一半,烟灰自动掉落在他翘起的腿上。
他大概是没见过一个高中生居然这么会打架,这是他四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没有遇到过的,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好歹是见过世面并且做了多年大哥的人,他很快反应过来,挥了下手示意他的那群小弟不要蠢蠢欲动,再次看向江纾的眼神中轻视不在。
他朝身后一名小弟扬了扬下巴,那名小弟一脸不情愿地去拿了另一张小木椅,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木椅摆在江纾面前。
“坐。”大哥放下翘着的腿。
江纾知道大哥这是给他面子,便不多说,放开手上的小混混,长腿一跨利落地坐上去。
大哥吸完一支烟,丢掉烟蒂,掏出兜里的红色烟袋,从中抽出另一支烟抿在嘴上,撇了一眼江纾,随口问道:“抽烟吗?”
江纾弯起一点眼角,笑了笑:“不用了。”
大哥点点头,了然地把烟袋重新装回兜里,吸了一口后才道:“赎金呢?”
“什么?”江纾不太明白。
“赎回秦蓉那婆娘的钱,你没给。”大哥耐心地给他解释。
“你有钱,她儿子有钱,谁有钱我就找谁负责。”
他跟秦蓉没什么过节,只有金钱纠纷,他之所以会给秦蓉放贷,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有个很会赚钱的儿子,绑架江纾是因为他觉得江纾是个人傻钱多的地主儿子。
却没想到踢到个铁板,从江纾表现出来的淡然来看,恐怕这人身份不简单,他暂时猜不出来。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大哥能够混到今天的地步,多亏他谨小慎微的性子,他希望能够以和平谈判的方式要到这笔钱。
江纾闻言心生疑窦,皱了下眉:“那人没给你?”
不应该,安叔知道原主做事一向有分寸,不可能没给他们这笔钱。
“他不信。”大哥道:“我前前后后找了他不下二十次。”
“他没接,以为是诈骗。”
“我没找到秦蓉的儿子,肯定跑路了……”大哥骂了句脏话。
所以大哥这是找不到人气急地找他背锅?
江纾无语地想着。
他们找不到秦墨大抵是因为秦墨最近都待在林晁那里的原因。
也难怪。
江纾的紧急联系人设置了林晁,安叔最近被他父亲叫去做事了,不跟他同个城市,赶过来需要点时间,林晁虽然业务繁忙,不过对他倒是挺重视,毕竟是重要友人的儿子。
算算时间,江纾估计林晁快来了,“待会来的人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只要保证这段时间里我安然无恙就够了。”
大哥现在就差把江纾给供起来,自然不会动他,听到有人来处理当然十分乐意,这件事总算有了着落。
果然没过多久,江纾听到了外面汽车呼啸的引擎声。
然而先闯进来的并不是林晁,江纾看到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秦墨。
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正在迸发出浓浓黑气,叫人一对上,就脊背发寒。
经过一段时间的锤炼,秦墨身上的肌肉明显多了几分质感,似乎还长高了点,他站在那,无人敢轻视。
秦墨看见了工厂中间坐着的江纾,两人视线交汇。
“这就是你说的来处理的人?!”看到来人,大哥坐不住了,完全控制不住情绪,暴怒地踢掉自己正在坐的椅子。
他给江纾面子并不代表江纾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他!
木椅在地上哗啦出一道非常刺耳的声响,大哥的所有小弟拎起手边能拿的武器全部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江纾刚站起来,秦墨就两步并一步地挡在他身前。
江纾看不清秦墨脸上的神色,却能从他紧绷的肌肉看出他正处于随时爆发的状态。
秦墨没有任何犹豫护在他身前的身影深深印入江纾眼帘,他失神了片刻。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那么一刹那,他竟是不想把秦墨跟唐巧巧凑成一对了。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在过去也有那么一个人护在他身前,替他挡去风雨,可江纾想不起来那是谁,这感觉来得太突然,江纾把它归结成一种没来由的幻想。
江纾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出厂日期,也清楚地记得自己活着的意义。
一切为了任务。
他不该有其他的想法。
目光再次聚焦在秦墨身上,心境重归平静,江纾走上前摁了摁秦墨的肩膀,想告诉他自己根本不需要保护。
就在这时,皮鞋踩地咯噔咯噔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工厂内响起。
林晁依旧是老样子,蓝色西装包裹住的笔直长腿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走来,站定在一群人面前,迎着一堆人凝视的目光,他脸上笑容不变,标准得毫无特色,却又无法让人心生厌弃。
“你好,张先生,剩余的欠款我已全部转到你的账户上,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就不要为难小孩了。”林晁递给张大哥一张名片,他的语气很温和,如汩汩清泉,既冷冽又仿佛带着温度,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大家都是生意人,能和和气气把事情解决自然是好事。”张大哥见来人气度不凡,并且手中捏着的名片也极具分量,不是他惹得起的人,便知晓此事并非作假。
“走。”他丢下烟头,一声令下,所有围着江纾他们的小弟全部跟着张大哥的脚步出去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林晁脱下蓝色西装外套,走到从秦墨身后走出来的江纾面前,把外套披到他头上。
“以后做事别太鲁莽,我不是每次都能出现。”他的语气既温柔又无奈。
秦墨却在江纾的身边握紧了双拳,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他知道林晁指的是江纾帮他还钱的事。
他也明白自己对于江纾而言就是个麻烦,累赘。
没有他,江纾会过得更好。
江纾不需要自己,他也护不住江纾。
可他需要江纾。
不管多苦多累他都能够忍受,只要能够得到江纾,现在所付出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但不代表他能忍受江纾身边有人在,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晁在他面前蹦跶而无能为力。
他想让林晁永远消失,可他明白,江纾需要的是林晁那样的人。
而不是现在的他。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取代林晁的地位。
不管是什么。
在江纾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秦墨敛下眼睑的眼眸中阴暗无比,带着残忍薄凉的凶狠。
像极了一匹蓄势待发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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