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沅也不是天天出门逛的,她坚持认为在屋里宅着也是一直幸福,而且这种幸福并不亚于买买买。
所以那日从东市归来后,她又一连在府中宅了好几天。
这让埋伏在王府附近,蹲着等偶遇的某位苏家郎君很是挫败。
他想起了以前听说书人说过的,种种有缘无分结局悲伤的故事,心疼地抱住了自己。
然而每天听曲看话本,保养加美容,过得美滋滋的王沅自然是不知道他这号人的存在的。
然而生活总是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就想炸个雷。
在听说她的便宜未婚夫终于回来还上门拜访的时候,王沅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阿颜看了看她,轻声询问道:“郡主,婢子伺候您梳妆?”
王沅抚了抚心口,感觉有点闷闷的,难不成是原主留下的残念?
这等子薄情客,还念着作什么,她有些不屑的想到,还不如好好地出口气来得爽快。
“去把前些时日做的藕色襦裙取来。”王沅轻声吩咐道。
阿颜眉宇间满是愁绪,一边将这昂贵的缂丝裙取出,一边担心着:郡主还是对顾郎君很上心,可是那顾郎君……
王沅注意到婢女的神色,觉得有些好笑,难得道:“莫要担心,欢喜顾郎君的寿安郡主已经不在了。”
她说可不就是实话吗,那个欢喜顾郎君的原身早就在病中离去。
即使在当时喜欢顾郎君的就是她本人,可能现在也要变身钮祜禄王沅了。
有婢女动作轻柔地为她挽发上妆,王沅挑拣起妆台上的胭脂口脂,开口道:“便用这套。”
却是挑了偏玫色调的一套,若是普通小娘子用这种色调,多是显得村气。
可王沅生得白,还是冷白,什么颜色都能扛得住,还能衬得她越发清艳,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颜任性。
“郡主?”
阿颜询问她今日戴哪副头面。
王沅突然改了主意,原本她还想选那套白玉的,但是好像没有这套气势夺人:“嵌红宝的。”
阿颜给她簪上了步摇,才赞叹道:“郡主这样,也很是气派。”
王沅面不改色,红宝金步摇配藕粉,可不就是温婉中透着华贵逼人吗。
她满意了,便在婢女的簇拥下出了门。
一进正堂,就被眼前的美貌郎君闪了眼,可以说比她原先在电视上看见的明星也不差什么,气质却是更好。
王沅心想,怪不得看见原身留下的手札里,记了那么多对嫁给顾二郎的期盼。
若不是她心有成见,怕也是被这高颜值击中了。
那位面如冠玉的郎君看她,起身对她施了个礼:“郡主安好。”
王沅颔首,也没还礼:“顾郎君,许久不见。”
哪里不太对,这郎君好似眼神有些热切?
堂上的老夫人有些不悦:“二娘,在家中,便勿要以郡主自居。”
王沅都被这老夫人整笑了,她面上不显,眼中甚至还有了真情实意的疑惑:“儿本就是郡主,何谓自居?”
阿颜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觉得自家郡主这话真是太对了。
一旁的王元娘有些尴尬,依旧柔声唤了她的小名:“阿芷,大母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长姐还是给点面子吧,王沅就没接话,自顾自的寻了坐席坐下,恰好是在顾郎君的斜对面。
顾逸此时才从失而复得的心情中醒来。
他见王沅并未如以前一般跪坐到他身侧,只觉得心里一涩。
他的阿芷一定是怨恨他了,怨恨他一声不吭地就出了京,只怪他回来的太迟了。
顾逸用余光贪婪地打量着斜对面的小娘子,对比着她和梦中所见的阿芷,只觉得如今竟是比前世的她还要令人惊艳。
只不过他的阿芷从来都穿着素淡雅致,只因着他喜欢。可是如今这打扮?
他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了开,只要阿芷还活着便好,以后他会教她。
他开了口,声线清润:“如璋此行游历数年,未能常来探望老夫人,是晚辈的不是,日后定然常来问候。”
顾家二郎顾逸,字如璋。
老夫人很是喜欢他:“二郎以学业为重,少年人自当如此。”
王沅眼皮一跳,什么个意思,又想吃回头草了?
“阿芷,是我的不是,应当早些回来的。”
顾二郎接着就转向了她,真诚说道,甚至还起身向她深深一揖。
“大母方才已言道,学业为重,儿并未多想。”
王沅搪塞道,毫无波动甚至有点烦,尽管顾二郎生得好,她也很嫌弃他。
如果顾二郎一直爱答不理,她就能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还能护着自己的好名声。
如今他回心转意,这可如何是好,没人背锅了……
王沅一点也不关心他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不浪费心思在无关人等身上,是一条咸鱼的基本美德。
沉默是此时的康桥。
被王沅噎了回来,顾二郎对她这模样很不适应:难得不应该泪光楚楚满目含情地表示自己不在意,一直在等他吗?
如果王沅知道他的想法,大概会送他两字:呵呵。
“顾郎君此去,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么?”
王元娘打了个圆场,她笑得温婉,让人如沐春风。
顾二郎闻言识雅意,也就很快应下:“如璋此去,曾见……”
俊秀郎君言笑晏晏,音质琅琅,谈起自己这些年的见闻。讲到难得一见的景观,更让老夫人与王元娘听得入神。
王沅只觉得他声音还挺好听的,就是内容对于她来说,其实有些无聊。
“曾至一地,据闻暴雨过后,天边便常有城楼市集出现。”
他轻笑出声:“在此盘旋了数月,可算一见,那景象……”
老夫人与王元娘俱是微微前倾,目光定在了顾二郎身上,口中称奇。
王沅扶了扶步摇,不就是海市蜃楼么。
顾二郎接着说:“也曾到过南方某地,泉水皆是蓝绿色,饮之则哑,当地人称之为哑泉。”
王沅眼神飘忽,不止哑,喝了这铜矿附近含了硫酸铜的水,怕是命不久矣。
顾二郎又道:“还曾经遇见个年迈老者,自称久居山中不知岁月,曾见双日并升。”
王沅……看见个日晕至于见人就叨叨么。
顾二郎说的都有些口干舌燥了,本以为能收获心上人满含倾慕的目光,然后他转了转目光,就看见了一脸平静的王沅。
这一定是他看错了……
他凝视着王沅,目光中满含探究与深情,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神色自若的小娘子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阿芷……
一向聪慧的顾二郎突然有些茫然,上辈子她不是一直心悦自己,才会替自己挡了那一下,让自己后半生都沉浸在悔恨遗憾中吗?
难不成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
可那梦里的感受为何如此真切?
王沅跪坐着,心里简直在给顾二郎扎小人:为什么他能讲这么久!
王沅不动声色地动动被压着的双腿,只觉得一阵钻心的麻,无比的想念自己的贵妃榻。
等顾二郎终于停下时,王沅在心里鼓起了掌,谢天谢地,终于完了。
可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顾二郎有点迷茫又有点哀伤的眼神看着她,王沅头顶问号。
老夫人也注意到顾二郎的不同寻常,她虽然不喜欢王沅,也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对于她能与顾二郎接亲也是看好的。
“如璋今日过来,想必许久不见,也有些话想跟阿芷说说。”
老夫人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殊不知此时这个微笑在王沅眼中分外的狰狞。
“不如阿芷带着如璋去花园走走吧,这时节,正是好秋景。”
一锤定音,王沅觉得眼前一黑,让她一瘸一拐地带着无关紧要的人去逛花园。
好在王元娘大概领悟到她平静面孔下的扭曲悲伤,自告奋勇地开了口。
“前些时日儿培育的一株兰花开了,不如由儿带着阿芷和顾郎君过去吧。”
王沅很快接了话:“那便多谢元娘了。”
见王沅首肯,顾二郎只得顺着:“多谢元娘。”
要说这兰花香是极好闻的,王沅素日里也喜欢用来熏些衣物,但她对兰花不太感冒。
她更喜欢花型大一些的,看上去夺目的花种,比较好养活就更好了。
兰花虽雅,但是在角落里着实有些不太起眼,怨不得孤芳自赏。
顾二郎倒似很喜欢,开口便道:“此类兰花多是生于幽谷,难为元娘辛苦培育了。”
王元娘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顾郎君言重了,不过多花些心思罢了。”
顾二郎没有忘记他的心上人,他转头柔声对王沅道:“阿芷,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兰花,你觉得这株如何?”
王元娘也微笑着看着她,袖中的指尖却掐入了手心。
“顾郎君记岔了,儿平日所喜者,是那娇妍月季,无日不春风,香超桃李外。”
王沅直接地反驳了顾二郎的话,让他脸色顿时变僵。王元娘见状,也松开了掌心。
王沅见他模样,心下好笑:原身所喜的虽然不是月季,却也绝不是兰花。
因为原身对兰花的香味极其敏感,每每闻之欲呕。这点还是自原身的手札里看来的。
思及此,王沅倒有些可怜这个原身了。
为了个在她病重时离她而去的郎君,硬是在往来书信中装出喜爱兰花的模样。
真真是个痴情的小娘子。
可惜啊,早早香消玉殒,倒让她捡了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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