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郭五娘也不傻,被担忧她的郭七郎扶着离开之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寻了个借口,言说自己要单独待会,就支走了一母同胞的郭七郎。
她开始仔细回想今日见到顾郎时的情形。
当时注意到只有顾郎与寿安郡主,还有这苏六郎在,自己才上前的。
而这苏六郎,似乎就是在跟寿安郡主交谈。
方才更是站出来为寿安郡主开脱。
一位俊秀郎君与一位年纪相当的美貌小娘子,可不就是那么些个简单的原因么。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寿安郡主也确实是生得美,苏六郎动了心也属寻常。
只是如今不但没能败坏寿安郡主的名声,自己反受其苦,得赶紧想法子挽回在顾郎心中的形象。
尽管在王沅眼里,郭五娘就是个粉红恋爱脑,但不得不说,她也确实猜到了真相。
所以这会才会找上了苏六郎。
但她也变得谨慎了些,见苏六郎听了她的话,也未曾直接质疑她所言不实,这才接着往下说道。
“儿慕顾郎久矣,而苏郎君与寿安郡主两情相悦,如何不能成就两对璧人?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此时已经止住了泪,直直地望着苏六郎。
平心而论,郭五娘容貌也不错,柳眉桃腮。
而且离得近了还能发现,她的眼睛与王沅在形状上竟然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王沅的瞳色更浅一些,似乎不染尘埃,因而显得她性格冷清。
苏六郎看了看郭五娘的眼神,即便是有几分相似,也觉得不喜。
他喜欢的是王沅眼中的神采,那是中诸事不萦于心的淡然纯粹。
断断不是眼前这位郭五娘这般,满眼中的算计嫉妒。
他敛了方才的笑容,开了口,却是直接拒绝了去:“某与娘子非是同路人。也请勿要揣测某与寿安郡主的关系,以免坏了郡主清誉。”
有昏约的小娘子与其他郎君有私情,他不过多一个风流之名,可这就是把王沅的名声往地上踩了。
见他不愿承认,郭五娘意欲激他,口不择言道:“莫非郎君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另嫁他人?”
这话有意思,苏六郎肃起了面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才叫郭五娘想起眼前的郎君,出自苏家,在边关历练过几年,还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出身。
她有些怯弱地后退了几步,惹得苏六郎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他一边绕过郭五娘离开,一边说道:“某便是心仪寿安郡主,也会大大方方地去求娶,与那顾二郎当面相争。”
清朗的男声传到了郭五娘耳中:“可不会像小娘子这般,尽使些宵小手段,丢了自己的颜面。”
这话直叫郭五娘心中愤愤,她扯着才换的丝帕,心里恨恨道:等寿安郡主嫁给了顾郎,且看你到哪里哭去。
而往枫林外走去的苏六郎其实并没有自己说的那般洒脱,他拈了片枫叶,漫不经心地沿着叶脉撕开。
心里愁着:阿沅说要去退亲,什么时候退呢……也不知道顺不顺利,他要不要去帮忙呢……
真想早日去求娶,驾着牛车把她迎回苏府。
不规则形状的枫叶碎片,鲜红似血,在苍青的石板上落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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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自从顾府回来后不久,洛京城的季候很快就变了。
这天气一冷,王沅就更不想出门了,便让人从库房里取来了些上好的皮子,给她缝了个毛毯。
铺在了她最爱的贵妃榻上,很厚重,也很暖和。
便是一般官员也不舍得做件皮毛大氅,也只有她能这般糟蹋了,传出去,肯定都说寿安郡主果真是骄奢淫逸。
成日里窝在榻上,听着外面凄厉的风声,她裹紧了毛毯,上面被阿颜用百和香熏得香喷喷的。
除了每日必须与老夫人一同进朝食之外,另外两餐都直接是在榻上进的。
因着不出门,连鞋袜都不穿了,每每让阿颜急着过来扯毯子,怕那如玉笋般的双足外露,让她着了凉。
王沅甚至还让人弄了个长毛雪白的奶猫来,算是应了曾经读过的一句诗: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这日王沅正在榻上用午食,就见阿颜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木盒来。
阿颜将木盒放置在榻边小案上,打了开,笑道:“这是柳家娘子今日给郡主送来的。”
她语调收尾时打了个弯,听起来有些俏皮,分明是知道这有人借柳箐之名送来的。
王沅看看这一盒子精巧吃食,分门别类摆放好,还冒着热气。
只因这盒子另有蹊跷,下层隔间里,放着炭火,这也就是大昭的保温饭盒了,她之前也未曾见过,听闻在边关很是盛行。
不过她的注意力不在吃食,在盒子中心空格里的那叠丝帕。
阿颜瞧着她的面色,很快就把那叠好的丝帕取出,递了过来。
“郡主赶紧看看,这苏六郎今日又说了什么趣事。”
她看上去比王沅还要期待。
也是,不能出门有些无聊,就等着这每日都有的故事会了。
“待我用完午食再看。”
今日的酸笋鸡皮汤很是可口开胃,她就着这汤,吃了块木盒中的透花糍,看得阿颜唇角都在抽搐。
“郡主,寻常人家不过一日二食,您中午加餐也就罢了。再不克制,婢子看,很快就要为您做新衣了。”
阿颜小声抱怨道:“苏家郎君也不知道打哪知道的,天天一到午时就送来这些。”
听了这话,王沅微微抬首,认真道:“阿颜,近几月来,我的腰身尺寸可是长了?”
一句话就堵住了贴身婢女的叨叨。
拥有完全吃不胖的体质,为什么还要戒掉午餐,再说她吃的也不多啊。
看了看木盒里玲珑剔透,捏成枫叶模样的透花糍,王沅忍不住又夹了一枚,豆沙里裹了桂花蜜,很是香甜。
待到婢女们把食案收了下去,王沅懒洋洋地瘫回了榻上。
阿然简直要看不下去她这副慵懒的模样,也是为她着想:“郡主已有数十日未出府了,便是不出门,去后院里转转也是好的。”
去后院?那岂不是可能撞见莳花弄草的王元娘。
要知道最近王沅去给老夫人请安时,总能看见王元娘微笑时扫过来眼神,满含深意。
只可惜她扫的是王沅,每次都跟没看见一样。
何必还要去后院和她偶遇,所以还是免了吧。
手上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丝织品,王沅轻轻地抽了出来,才发现是苏六郎每日必附带的书信。
亏得他每日寻觅些各个坊里出了名的吃食,再装盒打包,托了柳箐的名义送来。
方才阿颜还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加餐,想来定然是柳箐告诉他的。
这个好友如今已是能胜任红娘一职,天天想着牵线搭桥,把她和苏六郎凑作一对。
见她终于又拿起了丝帕,阿颜笑着凑了过来,口中道:“今日苏六郎可曾说些什么新鲜事。”这是巴巴地等着听故事呢。
王沅展开了丝帕,就看见了新些时日已经很是熟悉的字迹,看上去竟有些隶书的沉稳大气。
都说字如其人,难不成苏六郎这般看上去有些莽撞的郎君,其实也有些她没发觉的一面。
不过今日的帕上写的,与前些时日的也并无不同。
阿沅:
今日可安好?
昨日于长乐坊所购胡饼是否中意?如是喜欢,可传信于某,翌日必得。
上封书中曾谈及如何与胡商周旋易得良驹,可巧此次阿兄遣人自边关送了些小马驹,许是来年四月能至洛京。
届时春日煦煦,不知能否有幸邀上阿沅一同去城南踏春?
某于边关时,还曾见……
……
近日不曾听闻阿沅与顾家解约之事,不知阿沅可需某襄助一二?
若来年春回时仍未决,怕是赶不及亲手猎那回归之雁,岂不可惜?
王沅忍不住腹诽。
每次苏六郎都是问,她昨天送的吃食好不好吃,还想不想再吃一回;什么时候出门约一下;他以前遇到的趣事,最后再花式催她。
都成了模板了,之前没看出来,这苏六郎还是个写八股的好苗子。
不过他的催法花样还挺多。
昨天是说天热成昏,昏服太过厚重;前个是他想避开哪家昏礼,免得宾客来少了不体面;大前个则变成了……
得,今个连六礼中的第四礼,纳徵需要的大雁都考虑上了。
王沅忍不住想,这人脸真大,好像自己已经答应了他一般……
看完丝帕,王沅简略地讲了讲苏六郎所说的旧时趣事,听得阿颜很是向往,脸上有些遗憾地道:“大约无缘一见了。”
王沅瞥了她一眼:“苏六郎说的虽有趣,但边关苦寒,很是辛苦。”
阿颜忧心忡忡:“那郡主若是嫁给苏郎君的话,可如何是好?”
那日枫林中苏六郎好似说过此事,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王沅狐疑地看了看阿颜:“那日苏六郎不是曾言,他未必会定居边关的。”
好像是有怎么一回事,阿颜转忧为喜,叹道:“苏郎君确实是为郡主着想良多。”
……
王沅算是瞧出来了,自己身边的阿颜,如今也成功沦陷成了苏六郎的小粉丝,高举着苏她的cp大旗。
看着身边眉眼舒展,但也不见一丝笑容的郡主,阿颜有些疑惑:“郡主莫非不喜苏郎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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