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郎还是一身素衣, 看上去比往昔消瘦了许多,眉心紧蹙,依着王沅看, 此时的顾二郎很有几分西子捧心的风采。
在他身后一步, 则是王元娘,穿了一身据说是顾二郎最爱的月白衣衫, 面色鲜润,神色复杂。
虽然伤心于这些时日老夫人已经对她放任自流, 不闻不问,但一想到能嫁与心悦郎君, 她便能眉开眼笑心情愉悦, 这种喜悦期待在今日见到顾二郎时达到了顶峰。
只是好景不长,先是身边婢女窃听得顾二郎将要赴王沅之约,尾随而来又在此处见得郭五娘表白心意自甘为妾。
即使如今知道了是郭五娘假借了王沅名义, 到底还是让顾二郎见着了曾经的未婚妻。
哪怕是已经知晓这并非王沅之过,也难免迁怒于她。
眼见得顾二郎对郭五娘毫无情意, 她也就无视了那位不知廉耻的红衣小娘子,只将矛头对准了心腹之患。
所以王元娘一开口便是责怪:“阿芷, 你与苏郎君虽有昏约,如何能与他携手并肩于此等场合, 岂不失了礼数?”
言中颇有深意, 点出了王沅与苏六郎的昏约,他们两人现今亲密的情状,又指责了王沅不懂礼数, 未婚小娘子在外与郎君拉拉扯扯。
果然,此语一出,她就注意到顾二郎的目光瞟向了两人交握处,脸色也越发苍白,让她既是快意又是酸楚。
在无人的林间漫步,和未婚夫拉拉小手,便是在如今的朝代也是小事,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元娘过虑了,儿与六郎已有陛下赐婚。”
王沅安抚性地压下苏六郎的右手,然后微微抬首,答道。
正儿八经有官方盖章过,所以你就不必多管闲事了。
王元娘也不在意,她本意就是提醒顾郎,再刺刺王沅。
眼见得被诸人无视,郭五娘冷笑一声,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
她看着脸色苍白,垂眸不语的顾二郎,眼神痴迷。
数年前惊鸿一瞥,从此乱了心,着了迷,苦苦等待蹉跎至今,依旧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最后又看了顾二郎一眼,郭五娘便转身离去,眸中燃起了火星。
不,她想要的郎君,定然是要得到了的,若否,她必不会善罢甘休。
郭五娘这一离去,场面就有些尴尬了起来。
也不知顾二郎是如何作想,他僵着脸上前对苏六郎揖了揖,嗓音低哑,不复往日清润:“苏兄。”
随后又转向了王沅,顿了顿,才哑声道:“郡主安好。”
原以为王沅传信来,是欲与他筹谋如何再续前缘,原来沉浸前世旧梦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而已。
那也许真的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只是重复多次的梦魇让他信以为真。
自己前世负她,今世见她与苏六郎两心相悦,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留心着他的王元娘在顾二郎施礼后,也连忙上前与王沅与苏六郎两人见礼,一副不想让顾二郎与他们二人多接触的模样。
四人一时无言,苏六郎正欲开口告辞,可巧就听见了岔路那头传来了人声。
不多时,就见着两位青年郎君带着随从,自路那头过了来。
面容都称得上清俊,气质也是矜贵,又兼身穿繁绣锦袍,显见得是权贵家的郎君。
看清来人相貌,王沅心里有些讶异,怎地如此凑巧能在此遇见,苏六郎却是心道不妙。
这两位郎君说起来,还真不是外人,都是她的表哥,乃是圣人所出的三子与四子,相差不过两岁,一母同胞,俱是惠妃所出。
早早便被分封了秦王与楚王,只不过太子早殇后,圣人一直未曾立新的储君,故而已长成的三子虽封了王,仍是留在了洛京。
眼前这两位,说不准就有未来的新君,在场几人都不敢怠慢,王沅也敛衽行礼。
在外时,楚王一向是以秦王为首的,此时也是年长的郎君挑了挑眉,先开了口,语气温和:“可巧,不过与四郎出来闲逛,就撞见了寿安与苏六郎。不过,顾二郎与王家娘子倒是也在?”
这语气,听起来仿佛正在吃瓜的猹一般,温和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促狭。
自然是有封号的王沅先答话,她脸色淡淡:“儿不过与苏郎君来此赏花,恰巧遇见罢了。”
一旁的苏六郎也敛起笑容,附和道:“正是如此,不过是巧遇而已。”
另外两位既无封号也无官身,则都肃立一旁,不曾开口。
这倒是无趣了,秦王着实是存着点看热闹的心思,想想眼前两对,其中竟然还有一对曾经还有过昏约,这可真是妙啊。
说不得自己与四郎来之前,是如何针锋相对的呢。
早知如此,方才不如拉着四郎在一旁看看热闹,秦王调笑之心方起,余光瞟了瞟一旁温文儒雅的楚王,只得忍住。
既然见到了苏六郎,秦王就想起了正事,他收起脸上有些轻浮的笑容,询问起了苏六郎:“今日怎地不见苏九娘呢?”
可惜正经不过三秒,他双手背后踱了几步,眼风扫了扫楚王,原形毕露道:“四郎可是心心念念地紧。”
言语间就随意丢下一枚炸雷,也不管其他人如何作想。
听得此言,苏六郎额角直跳,连王沅都微微蹙了眉,得亏是此地人少,若是当众说出,这不是毁九娘的名声么。
若是其他世家听闻九娘被楚王惦记上,又有何人敢来求娶。
可还没待苏六郎开口,楚王就一脸正色地出声反驳道:“莫要听阿兄胡言,我与苏家娘子不过是谈诗论画的交情。”
他客气一揖,算是替秦王赔礼,苏六郎也只得拱手回礼。
大抵是知晓自家兄长这浪荡习性,楚王索性直接就告了辞:“我与阿兄还需去寻赵家郎君,便不奉陪了。”
听闻此言,秦王便是不满,在外也不好落他面子,但他眼珠一转,就笑着对王沅说了句:“寿安可是想念阿娘?我听闻乐阳姑母可是将要回洛京了。”
他瞟了瞟脸色古怪的王元娘,唯恐天下不乱地扬声加了句:“也不知那久居别院的王三郎会不会回京呢。”
随后就被面露不悦的楚王扯着匆匆离开。
他们倒是来去潇洒,也不管在场其他人如何作想。
其实王沅倒是着实不曾多想,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对原身的阿娘阿耶什么的感触不深,回便回,左不过要请几次安。
如今她又与苏六郎有了圣人赐婚,怎么看,也不至于有什么变故。
她有些犯难的是这楚王难不成真的对苏九娘有些意思,若是如此,可就有些麻烦了。
与顾二郎、王元娘维持着面上礼仪,告了辞,王沅便与苏六郎继续往林中深处走去。
重新执了王沅的左手,苏六郎瞧了瞧她的面色,放柔了声色:“卿卿可是担忧长公主与王三郎回京之事?”
其实并没有,王沅看着他有些担忧的模样,奇怪道:难道不应该先担心你亲妹妹吗?
这是不是有点太重色轻妹了,她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出来:“我多年不曾见阿娘阿耶之面,已然淡了。”
“六郎便不担心九娘之事?”
若是阿沅看淡了,也就不会伤心了,苏六郎心下稍安,随即又是高高提起:时人重孝,阿沅单纯善良,能叫她不顾念生身父母,定然是早些年伤透了心。
他的阿耶阿娘对待他与兄长,还有小妹,何等的慈爱。咳咳,便是阿耶曾经拿着棍棒追着他打,那也是盼他成才。
而阿沅这般,无耶娘照应,说不得幼时曾流过多少心酸眼泪,才是如今这般冷冷淡淡的模样。
未曾听见苏六郎回应,王沅疑惑侧首,这回对上的就不是郎君脉脉含情的目光,反而是隐隐闪着母性光辉的怜爱眼神。
王沅觉得,苏六郎这幅神情,若是身后配上对小白翅膀,头上再有个金色小光环,堪称绝配。
圣母小天使已经上线,而被怜爱的王沅满头雾水,觉得苏六郎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地里黄的小白菜。
这玉兰林里的道路曲折回旋,那厢离去的顾二郎与王元娘一路静默无言,却是在下个转角就又遇见了秦王一行人。
这回没了寿安与苏六郎两人,秦王的神色更加恣意,眼神放肆地打量过他们两人,语气轻佻地开了口:“听闻顾二郎早年因着昏约之事弃家而去,如今这幅模样,倒是做给谁看?”
这刻薄调侃让顾二郎有如重新经历一次剜心之痛,可他如今无官位在身,自是不敢反驳,只得拱手道:“昔时如璋年少,如今悔之晚矣。”
这话让王元娘心里很不是滋味,知晓顾二郎未必愿意是一回事,可亲耳听闻又是另外一回事。
方才红润的脸颊上红晕褪去,精心勾画的黛眉都扭曲了起来。
似笑非笑地瞧着眼前两人的神态,秦王觉得寻衅的心态有了异样的满足。
他打量着王元娘的模样,嗤笑出声:“王家娘子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当初应声之举,与当年的乐阳长公主,又有何两样。”
“都是借势迫着郎君娶了自己,好歹,我那乐阳姑母,还是个毫不知情的。”
王元娘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阿兄可是胡闹够了,赵兄可是正虚席以待。”
不耐烦看兄长没事找事的楚王发了话,他见兄长收敛起神色,撇着嘴角,很是不以为意的模样,就知他是默认了。
随即楚王冲着面无血色的两人草草一揖,便算是告罪。
待得秦王一行人走远,各怀心思的两人才一前一后地离开,自始至终都不曾交谈。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最近天天吃瓜,我觉得自己仿佛是漫步在无人看守的瓜田里的猹,遍地是瓜,不知道吃哪个。实在是忍不住带着阿沅一起吃瓜了。
苏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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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只爱八卦还喜欢挑事的秦王路过……
预告预告,明后两天,磕糖磕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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