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扑朔迷离

    秦王一句话, 使得才舒展了眉头的王三郎心觉不妙。

    他这刻意忽略另外两道刺眼的身影,动了动唇,只把目光移到秦王身上, 揖着手盯着秦王的脸, 一字一句地恳切问道:“殿下所说,可是真的?”

    即便是早知此事会暴露, 王元娘还是有些慌张,曾将字条递给婢女的手往袖中缩了缩, 目光闪烁,强迫自己的眼神盯着他处。

    可若是细细观察, 还能看见她瑟缩的肩膀在微微抽搐, 整个人气势上焉了许多。

    “真与不真?阁下不如直接问问自己的长女。”

    秦王偏了偏头,一侧唇角斜挑着,笑得人不明所以, 眼神却是雪霜般寒凉,好似尖锐的冰锥, 扎得王三郎心下剧痛,鲜血淋漓。

    既然秦王开了口, 自然是能拿出字条实证,如今他让自己去问元娘, 那便是确认是元娘所为了。

    想不到, 真想不到,自己唯二的两个女儿,元娘竟是想要设计阿沅。原是血脉至亲, 如今骨肉相残,这叫他如何不心痛。

    王沅有些恍然,没想到设计布局之人邀请的另一方是秦王,而不是她以为的苏六郎,她的眼神落到了沉默的顾二郎身上,难不成……

    正琢磨着其间的牵扯干系,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又落入熟悉的温热掌中,对方还用力握了下,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她心里一晒,还能提醒她什么,提醒她身边有醋缸打翻了呗,酸气扑鼻了都,她转头冲着身边人微微一笑,也稍用力地回握他一下以示安抚。

    啪!

    一声脆响,没有防备的王元娘被打得侧偏了头,脸颊上显出的通红掌印,昭示着打她之人确实下了大力气。

    从未动手打过人的王三郎,第一次一出手竟然就是自己的女儿,他微微气喘着,一手撑着自己的胸口,脸上青白交加。

    “阿耶!”被打的王元娘捂着脸哭喊了一声,以袖掩面,看着王三郎的眼神里也多出了不甘和怨恨。

    便是王三郎当年避去了别院,那也是把她留在了王府不闻不问,如今还为了王沅上手打她,这叫她心里原本压抑住的不满怨恨都冒出头来。

    这些怨恨都如藤蔓般迅速滋生蔓延,缠绕住全部思绪,终于在她眼中发了芽生了根。

    眼前的一幕看得王沅内心毫无波动,她也没有开口,既然秦王在此,自然是轮不到,也不需要她开口做主的。

    索性就不着痕迹地拉着苏六郎退了退,静等着看出好戏。

    而被拉着的苏六郎动了动眼睫,就随她一同往后退了几步。因为她的举动心情变得甚好。再加之,他昨日连夜审了府中诸人,已经是决定投向秦楚二王。

    这会也就一眼猜出了来龙去脉,索性就遂了阿沅之意冷眼旁观,只等着看秦王打算如何了。

    “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看清了王元娘的眼神,王三郎心中一冷,唇齿打颤,硬生生地咬破了舌尖,他不顾满口铁锈味的血沫,僵着脸问道,背在身后袖中的手攥成拳。

    此时朝中争储,他也有所耳闻,这时候还上赶着让阿沅与秦王扯上关系,日后无论秦王如何,阿沅都不可能落到好,王家也落不到好,便是她自己,也未必能保证只赢不输。

    这是何等愚蠢无知!

    遮着脸上火辣辣的红印,王元娘本想理直气壮地说此事与自己无关,可她到底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深闺女子,又兼之心虚,几次张了张口愣是没发出声来,倒是双眼被泪水浸泡得越发红肿。

    但凡看她的表情,也就知道,此事于她定是脱不了干系。

    “你且说说,自己是如何筹划着,要设计阿沅的。”

    前半句气势汹汹,后半句却是如柳絮,轻飘着落了地,似乎是询问之人难以接受,喉珠来回滚动数回,才能强忍着说出。

    见大势已去,王元娘绝望地发现没有人会为她解围,连顾二郎也不发一言,只能呐呐地交待:“我让人给阿沅和秦王殿下送了字条,再引人来撞破他们私会的场景……如此,阿沅日后定会招人非议。如今苏家又出事,她日后再订昏事,就……”

    这话听得苏六郎面上阴沉,什么叫日后阿沅再订昏事,听着可真真是刺耳,全然忘了自己前两天如何劝阿沅与自己解约。

    王沅倒是心里突然对王元娘有了些同情,原因无他,实在是太过愚蠢,被利用而不自知,还铁了心了要护着身后人。

    时下风气开放,儿女私情也算不了什么,便是她真的与秦王私会又如何,这点闲言碎语,还不如传出她有失礼失仪之举来得打击更大。前者对她这等身份之人来说不痛不痒,后者说不定会招来宫中来使斥责。

    设局之人,从来不是为了设计她的名声,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王三郎则是漠然地在脑海中推测着,那么顾二郎是与元娘亲近,发现了她的意图,所以前来阻止,被郭家小娘子缠上。而阿沅与秦王都发现了不对,所以才没有中计。

    他虽然隐隐地意识到,其中可能有些他未察觉到的奇怪之处,但此时也不得不先把此事圆了过去,毕竟这可是把秦王都牵扯了进来。

    往秦王方向行了几步,他抬头就对上秦王一脸戏谑的表情,正要厚着脸皮开口告罪,这会却是谁都意想不到之人先开了口。

    站在秦王斜后侧半步,旁观了许久的崔五郎,方才一直如同还在文人雅士的诗会画集上闲谈阔论一般闲适。

    他与正扶着长公主的叔父交换了个眼神,就慢慢走到王元娘面前,笑吟吟地问:“那王娘子可否说说,这字条上的字迹又是从何而来?”

    白净匀停的手上是折成方块形状的纸条,想来是秦王或者王沅给他的,这熟悉的纸质让王元娘原本断断续续的抽噎声直接卡住。

    崔五郎也不继续强迫她回答,侧身就转向了王沅:“郡主所收到的那张字条上的字迹,可是曾见过的?”

    无意识地看了苏六郎一眼,王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答道:“与六郎笔迹几乎完全一致。”

    “所以,你又是如何拿到苏兄的字迹,并临摹了他的字迹去诓骗郡主?”

    一锤定音,崔五郎竟是全盘否定了王元娘先前的说辞,要知道,她又是如何能拿到苏六郎的字迹的,又是如何临摹的分毫不差的,写字条的,必定是另有其人。

    见王元娘咬碎一口银牙也不肯坦白,崔五郎俊美的脸上笑意犹存,他踱步到顾二郎面前,温声道:“不知顾郎君可是知晓其中原委?”

    被问到的顾二郎终于有了反应,他方才一直垂着眸,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种种都与他无关,完全置身事外。

    这会被问到了关键,即便是心下愧疚,为着顾氏一族,他也要替元娘圆场:“是我,是我让元娘买通了郡主的婢女,偷到了苏六郎的字迹,然后动笔临摹的。”

    “元娘不甘,我便出了这个主意。此事我愿揽下所有罪责,也请郡主和秦王殿下责罚我一人便是,我绝无二话。”

    他强硬地甩开被他之言震得愣愣的郭五娘,揖身行礼,平日里挺直的脊骨弯成了颓唐的弧度,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他扯了扯唇角,无恨无怨,眼底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看戏二人组

    阿沅:大家好像都表演得很卖力的样子,六郎,你怎么看?

    苏六:跟阿沅牵着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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