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晋王把苏六郎要奇袭救父兄的消息都透露出去了?
这下王沅不淡定了,这是什么品种的奇葩,才能在此关键时刻, 为了坑人, 为了储位,竟是连边关安危和将士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
这等人, 当然是不配坐上皇位,她心下鄙夷厌恶更深了几分。
可当下要紧的是, 苏六郎可会有事?
她一下坐起了身,正要追问后续, 更想知道秦王与楚王可有对策。
就看见了柳箐正笑着望着她, 顿时清醒了过来,若是苏六郎真的有难,她还能笑得出来, 显然是又要逗自己玩了。
得,王沅又躺了回去, 伸手示意婢女帮她把方才蹭乱的染色片调整好,才缓缓地道:“阿箐且说说, 是不是已经拦住了晋王派去的耳目?”
“还真是瞒不过阿沅。”
若不是手上在染蔻丹,柳箐几乎要抚掌而笑, 这会只能翘起指尖, 用掌心轻柔地拍了两下,掌声闷且哑,并不畅意。
“苏家在边关深耕数年, 更何况秦王的外家也曾出过武将,边关这般要紧所在,又岂能让晋王手下的宵小作祟。”
柳箐冷冰冰的语气一出,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自信谋士风度,惹得卢娴咂舌道:“阿箐若是男儿身,说不得就是秦王府幕僚里的心腹,身居朝堂之上,人称一声相公也未可知。”
这话说得王沅也点点头,不过她想得更大胆一些,若是柳箐入了宫,说不得跟那位姓武的女皇有得一拼。
不过现在嘛,她心下一晒,就反而调笑起了柳箐:“阿箐说消息昨日才从崔五郎那得来,可见你们二人当真是寸步不离的。”
这话说得柳箐难得几分羞涩,她垂首打量着手上贴着的湿湿嗒嗒片状物,慢慢道:“闻清才智过人,我与他相处,难免有惺惺相惜之感。”
然后又将问题抛了回来:“那阿沅呢?你当初对苏六郎也不甚在意,如今可也是真得心悦于他了?”
它来了,它来了,闺蜜三人组万年不变的话题,变美和男票,说起来,这还是她们三人头一次谈到现任未婚夫的话题。
只可惜,王沅无意识瞥了瞥卢娴,这里还有一只单身的,啧啧啧,一会肯定会嘲笑她们俩。
“六郎有何不好么?品行容貌俱佳,待我也真诚,我自然是觉得与他一起甚是妥帖。”
王沅面不改色心不跳,成功避开了敏感词,淡定地说了出来。
这么,自然是不能让另外两位满意的。
卢娴掌心托腮,单刀直入,“那阿沅是何时动心的呢?”
这话问到了王沅心里,她是何时动心的呢,好像是不知不觉就接受了苏六郎的样子。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天天听他说,一定会娶自己过门,然后天长日久,被洗脑了?
她默了一瞬,卢娴的急性子都要上头了,起身坐到了凉榻边,几乎要把深红的指尖戳到她脸上,口中嘟囔着:“那阿沅到底是想不想嫁给苏六郎了!”
那还用问,自然是想的,王沅坦然地说了出来:“我自然是愿意的。”
行吧,卢娴与柳箐对视一眼,都知道是不能从她口中问到个准话了,论起水磨敷衍的功夫,大抵是没人能比寿安郡主更让她们俩心服口服了。
转瞬便到了午后。
染好的指甲通红透亮,微微透着橘色,凑近了还有一股草木的涩香,王沅正感叹着纯天然,就看见阿颜从屋外进了来。
“也就是柳娘子和卢娘子不计较,若非如此,郡主连这送客都交给婢子,这不是明晃晃地不在意嘛。”
拎起扇子对着自己一阵扇的阿颜半真半假地抱怨着,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小脸热得都红了。
那如果她真的出去,才会跟阿颜一样热到变形吧,更何况,她这会还穿着家常衣服呢,出门还得换身衣衫,这才是真的麻烦。
她与两位好友之间,才不会在乎这些小事。
方才也是柳箐先开得口,让她不必出去,这是发自真心,又不是客套话,她自然就当真了。
结果阿颜就一直念叨到了晚间沐浴完,都要休息的时候。
王沅有些无奈,伸出染了蔻丹的指尖点了点她,“阿颜这是想做管家婆不成,这点小事可都念叨我一天了。”
“哪有,婢子可是从午后才开始说起的。”
阿颜颇有些不服气,但是想想自己念叨得确实有些久,有点理亏,“婢子所说,郡主也该往心里去些。”
若是苏六郎在就好了,他就不会叨叨自己。
这个想法一出,王沅自己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又想起了他,只能转移了话题。
“好,好,好,阿颜所言,我都记住了,现在可否安置了呢?”
她好脾气地说到,也知阿颜是为着她好,自然也不计较这些小事,反过来询问阿颜。
今日晚间瞧着倒像是有些乌云汇聚,说不得半夜会落了雨,王沅也只好睡在屋内。
好在摆了冰山,倒也驱散了屋里的闷热,她很快就入了梦。
血,很多的血,黏腻殷红,像潺潺的溪流一样,从面目模糊的人身上淌了下来,漫过躁动的黄沙,汇聚在她的脚下。
她一步步地走到僵立着的躯干前,颤着手揭开了面罩,吃力地试图擦掉他面上的血污。
终于,露出了一张白皙俊秀的面容,剑眉飞扬,可那双永远熠熠生辉的双眸却是半阖着,连浓密的长睫上都糊上了血痂。
她抱住沉重的躯体倒了下去,被压得大口喘气,竭尽全力才将他翻过了身,仔仔细细地、一遍遍地抚摸他的面容,手抖得不成样子。
泪珠大滴大滴地打在郎君的面容上,她半张着口,却是心痛得喘不上气来。
勉强喑哑哽咽的嗓音一遍遍地唤着,却没有一丝奇迹,到底是再也唤不回意气风发的心上人。
最后从他的死死攥着的手中,她扯出了曾经绣得粗劣的绣帕,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双手捧着沾满血污的绣帕覆上了自己的脸,终于哭出了声来。
今日无定河边骨,昨日春闺梦里人。
“郡主,郡主!快醒醒……”
是谁在唤她,王沅慢慢睁开了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床帏绣花纹,还有秉着烛台的阿颜。
方才……是梦吗?
她一下就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连心口都残留着疼痛。
“郡主可是梦魇了?”
阿颜面露焦急,轻柔地拍着她的手,然后就被王沅一下勾住了肩膀,只能任由她将下颌抵在自己的肩上,很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这梦魇怕是骇人的很了,阿颜担忧着,她还是第一次见郡主这般,便是郡主幼时都不曾有。
缓了缓神,王沅才慢慢地放开了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她抱着膝,坐在床头,一言不发。
阿颜只能去给她兑了杯温水,端了过来,满脸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泪痕未干的郡主,劝着:“郡主润润喉,方才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对,阿颜说的对,方才不过是在做梦,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而已。
王沅接过了茶盏,小口吞咽着,一杯水尽头,终于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郡主方才可是梦见了什么吗?”
见她神色好了许多,阿颜试探着问道,方才郡主的模样,可是把她都吓坏了。
“无他,梦见了些战场上的场景,许是今日阿箐说的,我入了心,才生出了梦魇。”
嗓音低低的,她自顾自接过阿颜递过来的湿手巾,慢慢地擦拭着双眼,感觉到微微的疼痛,可能是梦里哭得太狠,她自嘲道。
说到战场上的场景,阿颜算是猜到了,应当是郡主太过担心苏郎君,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不过今日做的怕不是什么好梦,这才在梦中哭喊出声。
得亏自己是睡在不远处的侧间,若否,郡主说不得还没醒过来呢。
回想起方才郡主的模样,阿颜有些心惊,那痛彻心扉的神情太过绝望,她都有些被感染了。
“郡主,今日柳娘子不是说了吗,苏郎君的消息不曾走漏。苏郎君机敏,身手又好,想来一定会带着苏大将军他们平安归来的。”
阿颜一边将湿手巾放回水盆里,一边劝说道。
战场上刀枪无眼,这谁能想的到,王沅还是有些担忧。
她这会已经彻底缓过来神了。
原本,按照原剧情走向,她梦里的也许会成真,只不过如今,她已经改变了重要的节点,苏六郎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到底看见文字是不如亲眼所见,王沅回忆起梦中冲击力极大的一幕,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她发现自己是穿进了书里之时,也在梦境里看见了苏六郎的结局,可那不过是一段文字描写,触动是有的,到底是不够深。
可在这梦里亲身经历一遭,到底是不同,她这才算是第一次体会到心碎的滋味。
好在自己已经改变了原先的结局,王沅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及时回忆起了原剧情,也幸好自己穿来了书里,才能改变苏六郎的结局。
等等,王沅突然心下一寒,书中原剧情里,她未曾穿来,苏六郎至死都攥着的帕子,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自己始终阻止不了他青年便陨落的结局吗?
收拾好物事的阿颜一回身,就看见自家才恢复平静的郡主,又开始神色闪烁不定,半晌才好似下定了决心,一开口就是惊人之言:“阿颜,我想去边关。”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苏六一见钟情什么的,真的是有原因的,咳咳,陆续揭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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