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又回到了都护府中, 王沅都不曾再搭理苏六郎,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就是被苏六郎惹怒了。
哪怕是苏六郎时不时地故意引起话题,都被她刻意无视。
两人之间的氛围略显诡异, 连陆夫人都察觉到了, 等晚上用过膳后,她就让人把苏六郎叫了来。
“六郎, 你与阿沅是怎么了?”
用过了膳,陆夫人端着杯茶水在慢慢啜饮, 一旁的苏大将军苏琉则是满脸平静,一本正经地在……给她捏肩。
谁让陆夫人一见到他就开始抱怨, 这些时日一直在为他担忧受怕, 现在肩膀都是酸痛的,爱妻如命的苏大将军就只能用实际行动来告慰她了。
见惯了阿耶阿娘这般亲密作态,苏六郎和屋里的其他人都熟视无睹, 他满心挂念着王沅,眉梢都低垂了些, 站在堂前,仿佛做错事的孩童。
“我本以为阿沅是误会我与其他小娘子说笑, 可后来她明明已经不在意此事。”
“但是不知何故……。”
“我观郡主为人,却不像是小气的。”苏琉用余光瞥了瞥站着的儿子, 微微皱眉, 有些不悦,“可是六郎言语间冒犯了她?”
虽是人过中年,苏大将军仍是保养得好, 若是站在苏六郎身侧,也丝毫不逊色。父子虽是如出一辙的俊秀,倒是比他还多几分成熟稳重。
这话让陆夫人有些不赞同,她仰头嗔怪地看了苏琉一眼,看得他心神一荡,复又笑着望她。
陆夫人这才温温柔柔地看向堂中踌躇的郎君,明亮的烛光衬得她更加温婉娴静。
“六郎且说说,你今日与阿沅出府后都做了什么?”
苏六郎这会也想让陆夫人给他出出主意,就大略地将两人的对话说了说。
等他一说完,就听见自己阿娘忍不住的轻笑声,一抬头就看着陆夫人正以袖掩口,眉眼都笑弯了去。
“六郎啊六郎,你倒是真与你阿耶是亲父子。”想起些往事,陆夫人有些乐不可支,她促狭地看了看正在给她捏肩的苏琉,眼中满是调侃之意。
可惜苏大将军一丝不好意思也无,只挑着眉,浅笑着提醒她道:“娘子与六郎说便是,何苦扯上我。”
他还毫不避讳地用指尖擦过陆夫人的鬓角,惹得她微红着脸掐了他手臂一把。
眼瞧着阿耶阿娘又将旁人当做无物,苏六郎只得满脸无奈地轻咳了两声,示意他还没走呢,这还有个他们的儿子在这站着,等着讨主意呢。
“六郎,”陆夫人稍稍板起了脸,一本正经道,“阿沅年少,小娘子面皮薄,你大大咧咧地嚷出来,她有些羞恼这不是应当?”
这话让苏六郎恍然大悟,随即又是疑惑,他望着陆夫人,“可我话已出口,阿沅如今已经生了气了,阿娘有什么好主意吗?”
都已经安排好了,这几日都是你陪着阿沅,还能想不到法子,陆夫人心下一沉,突然感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苏琉当年还知道死缠烂打翻墙摔瓦,怎地六郎倒是还比不上他阿耶了。
她也懒得给苏六郎出主意,这般相处还讨不来小娘子欢心,日后可别喊她阿娘。
不过出于对傻儿子的爱护,她还是提醒了几句:“阿沅自幼与长公主等人不亲,听闻也不怎么出门,想来应是心性单纯,且自己有些主意。她千里迢迢来寻你,也可见是将你放在心上。”
“她经历了自己的耶娘之事,只怕是对男女之情多少有些偏见畏惧。如今又看上了你,心里不定如何拉扯犹豫。”
“阿娘也只能告诉你这些,你且回去,也好好想想,自己该当如何与阿沅相处。”
那厢陆夫人在教子,这边已经躺在榻上的王沅也正半阖着眼,感觉连骨子里疲乏都在方才几位嬷嬷地揉捏下释放了出来。
实在是太舒服了,她轻哼了一声,只觉得仿佛身在云端,还在回味方才被揉捏的感觉。
一旁的阿颜看她这样,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这几位嬷嬷的手法当真不错。”
“是啊,”王沅慵懒地接过她递来的杯盏,小抿了口,素白的里衣松散了些,随着动作往下滑了些,胸前和肩上露出些雪白晶莹的肌肤,看得阿颜目光一顿。
“郡主这般模样,日后苏郎君只怕是要看呆了去。”她壮着胆子打趣了句,说得有些狎昵。
可惜这等水平的段子,对王沅这个曾经见惯了吊带泳装的人毫无杀伤力,她只当做了没听见。
“话说回来,苏郎君可是惹了郡主不悦吗?”回想到今日他们二人回府后的模样,阿颜有些好奇,试探问道。
“没有,”王沅眼都不想睁,感受着阿颜打扇而来的一阵阵小风,一回想到今日的场景,就觉得脸上微烧。
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仿佛这样就能摆脱这股尴尬。
接下来的时日,就是陆夫人安排的日程了,从西州的酒楼,点心铺子,还有胡商开设的香料,布料,首饰铺子,王沅都在苏六郎的陪伴下逛了个遍。
而苏六郎好似也忘记了当日之事,只是陪着她尝了西州的美食,买了许多异族特色的小玩意,事事妥帖尽心。
这让王沅也渐渐淡忘了那一日的尴尬,有些随意地到处走走看看,尝试了不少新鲜物事。
甚至还被鼓动着,七夕当晚换上异族衣裙,跟苏六郎一起出门去放灯游玩。
最后还借着夜色昏暗,悄悄地靠在他的肩头,在蒲桃架下听传闻中牛郎织女的絮絮低语。
说起来,这些时日里跟苏家人的相处就更合她意了。
苏府的一大家子,从苏大将军到苏六郎的两位兄长,从陆夫人、两位少夫人到那位收养的梁小娘子,王沅也都混了个面熟。
不得不说这是她见过的最和谐的内宅,亲情观念重,规矩礼仪轻,相处起来毫不费力。
惹得这几日她多看了苏六郎好几眼,觉得当真是捡到宝了。
一眨眼,她就在西州待了一月余,这正是暑气渐渐散去的时节,这期间,洛京时不时就有王三郎写来的书信,不外乎说她也“病重”了许久,该是回京了。
西州的捷报也传回了洛京又传了回来,却只是不痛不痒地给了些封赏,甚至都不曾召苏六郎回京。
可等到再收到王三郎告诫她勿要归京的消息,王沅就知道,洛京只怕是要变天了。
又过了几日,京中的来使也到了都护府中,来的是个尖声细语的内侍,一开口就是不客气地让苏大将军回京述职。
“阿沅,此次你我分头回京。”
苏六郎一身劲装,腰间悬剑,站在她面前,试图说服她:“或是你留在都护府,等京中安稳了些,我再来接你回去。”
洛京有变,圣人重病垂危,晋王联合了顾相公等一干大臣,联名上书要求立晋王为太子。
偏偏秦王与楚王在朝中也有不少忠实拥趸,虽是弱势,但并不衰微。
这会洛京正闹作一团,明眼人都知道已经到了新旧朝更替的最后阶段,两派人马正斗得你死我活。
这时候招苏大将军进京,他们一行人只怕是险象环生,毕竟苏府已经是站到了晋王的对立面上,难保不会为他记恨算计。
可阿沅,他抿了抿唇,眉心跟着蹙了一下,阿沅是万万不能跟他们一同走的。
“阿沅,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们冒险。”苏六郎苦口婆心地劝着她,一手握住她的,一手握住剑柄。
他想的倒好,可王沅是一点都不领情的。
且不说这些时日她与苏府众人都有了些情谊,陆夫人,两位少夫人,便是梁小娘子,在她眼中都不再是简单的名字。
她到底是读过原书剧情,若有万一能派上用场呢,所以她是不会万万答应苏六郎的。
“六郎,你话中之意我都明白。”
她的目光聚焦在苏六郎的眉宇间,然后伸出空着的一只手,用指尖流连在他的眉心,试图让其舒展开来。
“可是,难道你想让我再体验一次夜不能寐梦魇连连之苦吗?”
可这话也打动不了苏六郎,他这会只想让王沅平安。
“阿沅,听话。”他眼中多了些宠溺柔光,“你若是去了,我又如何会放心得下。”
又是这般,王沅眉心跳了跳,忍不住提醒道:“六郎可还记得,当日你自诏狱出来,曾要与我退亲,我说了什么?”
“当日我不曾说完整的,今日便跟六郎说个明白。”
“我最是厌烦六郎这般,自以为是地当做是对我好。”
一句话说得郎君色变,却是没出声,因为王沅直接伸出了食指按住了他的将欲张开的唇瓣。
“六郎想必是觉得,我只要安全无恙,便是最好不过的打算。”
“你这般的自以为是,可曾想过我是如何作想的,我可是想要这样的安然无恙,然后日夜挂心不安?”
小娘子一向疏淡冷清的眸子里燃起了火星,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指尖还按在他的唇上,远不及他的身高也似乎高大了许多。
眉梢眼角也因为这火气,染上了一抹艳色。
苏六郎也被此时王沅展现出罕见的一面惊住,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你是不是还想说,若是你此次当真出事,让我再寻个好儿郎,莫要再念你?”
王沅突然想到那日他说这话的情形,又被勾起了当时的怒气,她勾起唇角,只是勾起的弧度冰冷且嘲讽。
“可我却是想与六郎同生共死,同赴黄泉呢。”
他先撩的自己,还想靠着死亡全身而退,那是做梦了,便是死,也别想甩脱她。
作者有话要说:阿沅:撩了我还老想跑,过分了
苏六:心脏砰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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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上一次阿沅就想直说,但是e她那时候还是吝啬于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的。现在嘛,已经说出来过了,越说越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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